山丘、湖滨、树林、沙坪,如果没有外族的存在,大岩山是个世外桃园。宁亚穗初次看见这个半封闭的小地方冒出几个有嘴无脸的大嘴怪,远远地观察他们的举动。这些体形瘦小、身躯长长的冥界使不像沙漠中的同类狂躁,它们很平静,甚至有点害臊,当宁亚穗靠近它们的时候,嗖地钻入自己的树洞里躲起来。宁亚穗在想:“它们没有眼睛,是用听觉还是用触觉感知自己的存在,好奇怪的小使者。”
“宁亚穗,你在那里干什么?”麦兆聪从帐篷里出来,见新来的小女孩在林边徘徊,关切地说道:“林子里有大嘴怪,会吃灵魂的,所以不要乱走。来,那莫提夫行长安排了一个地方给你,过去看看合适不合适。”
“唔?”宁亚穗不是怀疑麦兆聪,后者是个和罗杰一样的执行者,只会转达那莫提夫的命令;那么宁亚穗奇怪些什么呢?是住的地方,帐子已经很久没住过了,既兴奋又惊讶。罗杰的帐篷是用长布裹着数块石头柱裹出来的简陋东西,而那莫提夫的帐篷是用金属架子支撑起来的大圆帐子,草笠似的圆锥顶还放着几个盘子一般的东西,引起了小女孩的兴趣。她问了,得到的答案是“奶乳干”,是新事物。
那莫提夫把宁亚穗安置在自己住处旁边的上位帐篷里,这种做法令其他人有点妒嫉。头一夜宁亚穗不安稳地睡了,第二天,她啃着奶乳干块的时候听见那莫提夫这么叫喊着:“各位,我们要离开古特提列图,先暂时回到达培歇,再到别的城市去。”
有人问道:“那莫提夫先生,为什么要撤退,古特提列图不要了吗?只要了这么一个小女孩就撤退,你的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
那莫提夫道:“是有点仓促,不过我要让那孩子成为我们对付灵界的最有力武器,在到达培歇的回程中,我会好好教导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宁亚穗听见了那莫提夫令人不安的笑声,整理了床铺,拿出那块半圆形的浮木,从帐篷后面悄悄溜出去,站在湖边的石头上,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放下浮木,盘膝坐上去。岩石山挡住了风沙,湖很平静,浮木一动不动地漂着,让小女孩可以轻易地闭目养神、静心思索。营地里的吵闹声什么时候停的,静思中的宁亚穗完全不在乎,这和她第一天进入古特提列图时候的情形几乎一致,以后是什么情况,那莫提夫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尊长老,宁亚穗担忧的却是这一条。“那莫提夫。”她睁眼看着掠过水面的白色鸟儿,“达培歇,灵界……”
人们还纷纷议论着那莫提夫的举动是否值得,“这是赌博,宁亚穗究竟是否有相应的能力还是个未知之数”。这是为首的魔龙帕顿对宁亚穗的评价,罗杰听到了,深感不满,但作为一个外来的不可知之人,他无法辩驳。
纷纷扬扬到了太阳高挂的时候,队伍总算出发了。昨天的风沙已经见不着了,茫茫的沙漠浮动着一波又一波的黄色浊浪,延绵起伏,连接着模糊不清的地平线。宁亚穗坐在驼队的中间位置,罗杰、麦兆聪一前一后地伴随着,黑鹤则独脚站在微拱的驼峰上,把细头捂入厚厚的羽毛下,似睡非睡地陪伴主人。带领驼队的是那莫提夫和一个名叫赞托松的胖胖矮子。赞托松是那莫提夫的老朋友,每次旅行他们俩一定会同行,这是麦兆聪说的,而且赞托松负责照顾宽头驼,是队伍中不能缺少的人物,难怪那莫提夫会优待他独占一间帐篷。两人后面是一群穿盔甲的骑兵,接下来是宁亚穗他们。魔龙群跟在后面,除了人型兽和妖兽群,队伍最后面的也是骑兵。为了减轻宽头驼的负重,赞托松特别分散了行李,每人负责一部分,宁亚穗所在的后勤队伍也不例外,她所骑的宽头驼就放置了一个箱子,两旁各挂着一袋东西。宁亚穗是坐在箱子上面,视野越过了宽头驼的额,顺着长长的队伍,遥望没有边际的沙漠。
在茫茫沙漠旅行,出发的第一天,宁亚穗带着兴奋四处张望;到下午,太阳的灼热使得她的意识模糊不清,不管走过了多长时间,大岩山的轮廓依旧没有改变,屹立在荒凉世界之中,兴奋的心情荡然无存,铃当声、沙子声、汗味、干旱味混杂一起,这是一种可怕的沉寂。谁都不曾想过要打破这种枯燥乏味的气氛,宁亚穗很快就明白大家默然走路的原因——水,离开大岩山数十天里,赞托松没能在沿途找到绿洲,也就找不到一滴水。
庞大的队伍在沙漠中旅行有利有弊,宁亚穗对逐渐干瘪的水囊相当地担忧。罗杰问:“大小姐,你在想什么?”夜幕下的帐篷里,一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阴森森地。宁亚穗坐在油灯旁,闭目静思,水囊放在她脚边,一直躺着。罗杰见这副情状,忍不住来问。
黑鹤抢先于宁亚穗回答道:“水啊,我们这队伍里就快没有水了,一部分人开始来讨水喝,所以说情况不妙:主人忧心的是这个。”
罗杰坐下来道:“原来如此,那莫提夫和赞托松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据我所知,冥界的沙漠绿洲多半在桥山后面的沙漠里,像这种深入沙漠的地方,找不到水源并不奇怪。我们现在是沿着大裂缝慢慢走,绿洲的数目不会增多。这里也是许多魂魄化‘元’的地方,我是少数的幸存者。”
“水,要怎么才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