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徐徐落下,天空只剩下远方的一条白线,看不见星辰。一阵寒风吹过,灰黑色虎斑猫陡然缩成一团,“呜呜”地叫了几声,站起来张望,寻找温暖的地洞;没有,四周是阴森森的树林和被雪覆盖的地面。这时候挖个地洞已经太晚,猫儿要回到镇子里,却想起了刚才那些孩子们的恶作剧,想着想着,心里不自主地抖颤起来,那比寒风还冷。过了一会儿,它想到不远处有个小镇,那里屋子多,找个住的地方比较容易,而且这么走走也总比躺在雪地里要好。
虎斑猫走过冷冷清清的小路,在远离殷州的路上半个人影也不见,路灯发出荧荧的微弱的光,远远的一盏,比树林里的寂静更让人打颤。猫儿没有这种顾忌,一点也不在意四周的气氛,一直到午夜才走到油站的交叉路口。这下子事情简单多了,虎斑猫穿过昏暗的加油台,跑到旁边一间关了门的小店旁,仔细搜索了一会儿,在墙角处找到一个小水桶。它跳上去抓着边,水满满的,表面却结了一层冰,只好张开爪子狠狠地敲打,得到的只是碎碎的冰块,含在口里实在很不舒服,就算融化了还是很冻,猫儿吐出小片,思索着如何去解渴。
“呜呜——嘟”,发动机的声音从油站后面传来,虎斑猫打了个跺,却见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骑着摩托车从另一条路过来。他们停在油站里休息,不断回头张望,似乎等待什么人,而且是急切的样子。不多时远处两道直直的光线射过来,又是摩托车,车上各坐着两人,后座的人陆续下车,前座的人有一位说话了:“车费,这种见鬼的寒夜居然叫人老远的驾驶摩托车到这里,要多付点钱,好让我们回去暖暖身子。”
“行,价钱已经在雄城说好了,这会儿多给些也没问题,或者在这里住一晚怎么样,租房的费用我给,你们不用担心。”来得最早的驾驶员走过去,对司机道:“不过这村子今晚很安静,油站里也没什么人。”是男性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的。
“你不知道吗?”另一个司机道:“最近树林里的动物很活跃,到林里工作或者闲逛的人不少被袭击了,听说晚上出来的动物又凶又狠,村里的人大概为了安全晚上不出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们今晚幸运,一只也没碰到,待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你们的运气。”
乘客里其中一人对另一人点头示意,那人受了命令正要说话,自己驾车来的年轻人抢先一步:“难怪一开始都拒绝呢。看来你们留下比较好,我们明天到殷州镇去,可是这时候就算去了也没人理会。”
“你们去殷州?”要车费的那个司机惊恐地问,“那么明天我们也要跟着去吗?”
“如果要你们一起去,我们早就要求了,不用在这里付钱让你们回去。”年轻人道,“殷州是什么地方我知道,那里是我家,我姓赵的。”
这下子气氛如同水桶里结冰了的水一样凝结成固体,谁也不再说话,谁也没有动作。虎斑猫一直在暗处听着这些人的对话,早已了解了他们的目的,姓赵的年轻人要带着朋友回乡,大概是下午从其他地方出发,不巧被雪阻了路程以至深夜才到达此地。不过动物们作恶这点倒是个不小的问题;一路上它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很明显是别的动物的声音,等等可能是植物们的动作。妖怪,阴间大门的裂纹,虎斑猫感到一阵兴奋,情不自禁地“喵”叫一声。
寒夜中的静已经叫人发抖,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此刻的静添上一层恐怖气氛,尤其是刚才还谈论着凶猛动物一事。两个司机本来就害怕,听见了声音不等看清楚究竟是否收足了钱就飞快地跑掉了。“真是没胆量,一只普通的猫咪叫一声就溜之大吉,半路上遇到事情不知怎么办。”最初来的两人中另一个,话音暴露了女性的身份。
“不,那好像不是只普通的猫,瞧它走路的姿势,雪地里连个脚印也没有。”受了命令的人此时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向没有色彩的画,柔和却很枯燥。他一听见猫叫就四下环顾,只有一只小小的虎斑猫在不远处的墙角,那猫儿靠近的时候也细细观察了。“不是妖怪,没有妖气,有点……”
“是‘阴间大门’后面来的吗?”第四个人说话了,声音从容,略带一点威严,似乎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边。
“喵”,这一声已经代表了回答,虎斑猫不说话,却听懂了他们的谈话。“这猫好像不会说话,怎么样欧阳先生,我们怎么处理这家伙?”女性继续说话。“欧阳?这人是?”在这小巧野兽的耳中如同打雷般震撼的名字。
“赵敬保,你说呢?”
赵敬保,那个自行驾车而来的年轻人,道:“赵家只对付妖怪,对阴间使者没有任何办法。”
“豪丹全,这猫在磨蹭着我的腿,看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你带它,我们明早到殷州去。”虎斑猫确实围着欧阳先生绕圈子,它不愿放过靠近对方的这一机会。那个名字怪怪的家伙接受命令,抱着猫儿跟着前面两人进入小镇。
赵敬保在巷子里找到一间还有灯光的屋子,屋主却狐疑地看着他们,在赵敬保展示身份后才勉强答应了深夜访客的请求,腾出了两个小套间,说声“晚安”就下楼去了。虎斑猫终于找到了容身的地方,乐滋滋地到暖炉旁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