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逆兽之韧 李望水 3203 字 2个月前

劫狱计划

【他被火焰笼罩,那是谁也无法接近的炼狱,亦是终极。】

凌晨12点,韩辰试探地拉开了自己的房门,果然没有人对他围追堵截。

白一程和他约好了出来的时间点,并承诺会帮他将恼人的守卫和电击环解决掉,的确没有食言。

韩辰一路走得畅通无阻,顺利地下到一楼,组织基地到了晚上基本上已经无人行走,除了远处的灯塔和近处哨岗上投射下来的光,就只有些来回巡逻的捕手了。

最近基地承接的囚徒越来越多,已经呈现饱和状态,无法囚禁关押的赤魂兽由捕手监控着转移去了其他地方,所以禁区的看守比以往要送了些。

韩辰猫着腰,小心避开朝地面扫射来的光线。他是要去禁区没错,但是在那之前,他还得去一个地方。

韩辰蹑手蹑脚地来到练武场,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韩辰打着手电筒,凭着记忆往武器台的方向走去。开玩笑,他又不是超人,要救人总得给自己准备点称手的武器吧。

渔网枪、机弩钢索最好一样给他来一个,毕竟这是跑路,万一以后遇上赤魂兽,也好歹有个能防身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

韩辰正把手枪往包里装的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接着,练武场中的灯被打开了,瞬时间灯火通明,韩辰下意识地伸手挡住那些刺眼的光线,顺便朝门口的方向说道:“人吓人吓死人你听过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脸色苍白的易泊颜扶着门站着,她深吸两口气,才有力气向韩辰走来。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韩辰反问道。

易泊颜没理他,因为光是从门边走到桌边的这段路就已经让她气喘吁吁了。韩辰注意到易泊颜的脸色泛着病态的潮红,嘴唇不但惨白还干裂得破了皮。联想到那场雨,韩辰皱着眉头探了探易泊颜的脑门,讶道:“你发烧了?”

易泊颜挥开韩辰的手,并没有在库房中挑选到心仪的武器。

“枪呢?”她嗓音沙哑,低声问道。

“在我这。”韩辰拍了拍自己的包,严肃地说道,“不过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易泊颜扶着桌子站了好一会儿,才有气力说道:“我去救白原。”

韩辰以为自己听错了。

易泊颜咬着下唇,说话时有些难过,“我把白原救出来,还给他。”

韩辰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他觉得白一程和易泊颜两个人实在是太有趣了,一个让他带她走,还死活不让他告诉她;一个被冷眼以待明明病得快要死掉了却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儿子。

搞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可怜韩辰夹在中间,看着这层窗户纸,怎么也没法捅破。

“枪。”易泊颜朝韩辰伸出了手。

她也算是有问必答,韩辰不好不给她,只好不情不愿地递给她一把。易泊颜动作麻利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枪没有问题,插进别带腿上的枪套里。她从挎包中拿出惯用的机弩别在左手上,抬起胳膊试瞄了一下准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系在脖子上黑色颈带上的铃铛因为这动作而轻颤起来,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易泊颜本来就难看的脸色听到这铃铛声以后,简直就像刚刚出土的文物一样灰头土脸。

“你不要命了?”韩辰按下她的动作,阻止道,“你这样还没走到大门口就晕了,怎么去救人?”

“不用你管!”易泊颜倔强的像头牛,她瞪着韩辰,“你还没回答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和你一样,救白原啊。”

易泊颜愣住了,“你为什么要救他?”

韩辰当然不能告诉易泊颜是白一程要求的,他只好说道:“这里现在谁不知道张希培在拿白原为筹码逼迫白一程把我交出来,我不想成为科学怪物,总得自救吧。我救了白原,也算救我自己一命。”

易泊颜并没有怀疑韩辰的话,“那正好你能帮我一把,等会我负责解决那些守卫,你去救白原,救出来以后就带他去找白先生……”

她低了低头,声音有点难过,“他从来都是口是心非,他不会真的不管白原的。”

韩辰简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他拦住易泊颜的去路,正色道:“你这样子不行,会拖我后腿的。”

“手下败将。”易泊颜嗤道。

韩辰没理会易泊颜的嘲讽,说道:“白原我去救就够了,你马上去西南方向的山崖上,那里有一艘小船,你就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一定会把白原带回来。”

“你是哪来的小船?”易泊颜怀疑地问道。

韩辰没好气,“我买的不行吗?”

易泊颜却死死扣住他的手,“是他准备的吗?”她看起来有点激动,脸上的潮红更加明显,“是他让你去救白原的吗?”

“不是不是!”

就在两人争执间,韩辰忽然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份暖意。

“你们在干什么?”

梵音的声音幽幽的,在空旷的练功房内来回飘**,特别瘆人。

“你怎么来了?”韩辰哀嚎,这算什么,午夜派对吗?

“你们的声音太大了。”梵音平静地叙述道,视线在大动干戈的韩辰和易泊颜身上来回游移,“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准备去劫狱。”韩辰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偷个武器却惹出这么多事来,有些懊恼,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对梵音说话的态度已经能算得上是没好气了。

梵音眼睛一亮,“我也去。”

韩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去干吗?”

“我没有劫过狱。”梵音竟然有些遗憾,“你们劫你们的,我只是看看,不会说话,也不会动手。”

韩辰捏捏眉心叹了口气,劫狱的时候带着梵音,真不知道是算开了金手指,还是倒霉催的破天荒第一遭。

他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是你劫你的,不是你们劫你们的。易泊颜不能去。”

“你凭什么管我?!”易泊颜叫道。

梵音居然点了点头,赞同易泊颜的态度,“你凭什么管她?”

“她生病了,发烧了!等会人没救出来她折在里面怎么办?我救白原还是救她啊!”

梵音看了看易泊颜,问道:“你想去?”

易泊颜坚定点头。

梵音嗯了一声,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易泊颜的额头。易泊颜一怔,那种头昏脑涨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她不再呼吸困难,甚至连手脚都充满了力气。

“好了。”梵音道,“可以去了。”

韩辰却要背过气去,他把梵音拉到角落,低声道:“不是我不让她去你明不明白?是白一程不想她涉险我才这么说的。”

“他想,就要说。”梵音摇摇头,“不说,就是不想。”

说完,她推开韩辰,径自朝门外走去。易泊颜微微一愣,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只有韩辰在原地傻怔了一会儿,才唉声叹气地跟上去。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现在只有两个就几乎让他苦不堪言了。

禁区的守卫依然森严,而通往禁区的路上一览无遗,韩辰他们只好暂时藏在离禁区门口还有些距离的大树后面。易泊颜早用钥匙替韩辰解开了电击环,他不再受电流所扰,自然也不会惧怕那些捕手。

不过韩辰自然也没想过要伤害他们,他掂了掂手中的麻醉枪。麻醉枪每次只能只能射中一人,可禁区门前的岗哨上至少有两个人在分别看守。

“你枪法怎么样?”易泊颜问道。

“凑合。”

“不能凑合。”易泊颜看了他一眼,“如果不能同时将他们击中,剩下的那个发现不对劲就会马上拉响警报,到时候想进去都进去不了。可是这里的射程太远,已经远远超过麻醉枪的射程范围。还有,就算击中了,里面的人看见岗哨上面没有人,也会马上预警。最近的预警装置设在禁区门后一百米米的地方,也就是说,从这里到那里我们最多只有十五秒钟的时间。你跑得动吗?”

韩辰扭头问梵音,“你跑得动吗?”

梵音看了韩辰一眼,忽然消失了。

韩辰和易泊颜怔在原地,耳边传来梵音的声音,“我在里面等你们。”

韩辰目瞪口呆,“她不是说她想来看看怎么劫狱的吗?她不是说她不动手的吗?这算什么?你见过这样的吗,开外挂劫狱?”

易泊颜拍了韩辰一巴掌,“就你话多,赶紧想想怎么进去!”

韩辰沉思片刻,眼中灵光一闪,“我们的时间可不止十五秒。”

“什么?”

“你说人在遇到危险和不确定的事时,自身的应急反射需要多长时间?”韩辰弯了弯嘴巴,意味深长地笑笑。

五分钟之后。

放置在禁区右边的照明灯忽然灭了。夏天到了以后经常会发生这种事,因为温度太高,灯管承受不了负荷而爆了。值守的警卫们并不觉得这是件大事,只是通知下面的人赶快去换灯。

于是,禁区右侧陷入了黑暗之中。韩辰和易泊颜就趁这个时候冲了出去,黑暗成为了二人此刻最好的伪装。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保持这一致的步伐向前跑去,将呼吸都尽量调成一致。

距离禁区门口还有五十米的时候,韩辰和易泊颜的身影已经显露了出来。易泊颜抬起左手,朝左边的照明灯发射了一支小箭,左边的照明灯也应声而灭。

警卫们这才觉得不对劲,可已经来不及了。

韩辰和易泊颜逼至门前,两个人同时抬起手,将麻醉枪的枪口对准各自的目标。

“噗!”子弹打进肉里的声音沉闷,在静谧的野外却分外刺耳。

易泊颜将枪别进枪带,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攀岩器,准确无误地甩在墙檐上固定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她将锁扣往自己身上一套,双手借助绳索的力量,脚轻轻一蹬就沿着墙壁攀登起来。

韩辰看的目瞪口呆。

眨眼之间易泊颜已经爬到墙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的动作顿了顿,可很快拔出麻醉枪,朝里面放了一枪,看样子是射中了那个准备拉下预警装置的警卫。在跳下去之前,易泊颜喊道:“快下来帮忙。”

韩辰叹了口气,他也想啊,但他爬墙的身手得有她这么好才行。韩辰磕磕绊绊爬上墙顶的时候,易泊颜已经在下面和那些警卫干起架来。他想下去帮忙,结果不小心被墙上的铁丝电网给弄伤了,他这才发现墙檐上都是血,显然是刚才易泊颜留下的,难怪她刚才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看着墙下还在拼斗的易泊颜,韩辰叹了口气。

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韩辰跳了下去,很快加入战局。

他们算是奇袭,警卫们措手不及,顿时就乱了阵脚,一个接一个倒在麻醉枪下。好不容易,韩辰和易泊颜才算是越过了禁区。

往里面走的路顺利了许多,只是禁区里囚禁着大多都是危险的赤魂兽,嘶吼挣扎声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凄厉。他们来到白原的房前,易泊颜飞起一脚将门踹开。

门里一身是伤的白原正和梵音大眼瞪小眼。

见他们来了,他才如同解脱,“你们怎么才来?”

韩辰问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她说的。”白原指着梵音,顺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我一睁开眼睛,她就坐在我床边上瞪着我。”

“这就是劫狱?”梵音问韩辰,“有点没意思。”

“有意思的地方你错过了。”韩辰没好气地说道。

易泊颜上前拉住白原的手,闷声道:“走了。”

“去哪儿啊?”

“跟我去见白先生。”

白原一怔,用力甩开易泊颜的手,“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易泊颜!白原已经死了!就算你救了我,把我送到白一程面前,白原也不会活过来!我拜托你了,就当是给死去的白原积点阴德,你别再喜欢白一程了行不行?”

易泊颜一震,哪里还有刚才英勇无畏的模样。

“白一程不会原谅你的,你忘了他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从你去到白家以后,白原就一直讨厌你,他觉得你瓜分了属于他的父爱,于是对你百般刁难。甚至直到你进入了组织成为捕手,他还是对你没什么好气。你也讨厌他,想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他。所以那次你出任务,明知道白原因为好奇偷偷跟在你后面,你都没有阻止。就是这样,白原被赤魂兽攻击了,他奄奄一息。你知道他救不活了,害怕白一程知道了以后责怪你,就从组织里偷偷把我从将死的躯体上放了出来,并同我签订了契约,让我代替白原活下去。”

易泊颜的脸上再没有了血色,她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琥珀色的瞳孔里却被绝望填满。

“你骗了白一程十年,我也骗了他十年。”白原苦笑道,“你说,他怎么会原谅我们呢?”

易泊颜的力气像被突然抽走了似的,她往后退了一步,眼泪簌簌地从眼睛里落了下来。

“我没有奢望他原谅我,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他难过……”

韩辰张了张嘴巴,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属于白原和易泊颜的过去居然会是这样。他知道了,就更为白一程的举止所奇怪。如果他真的不曾原谅过他们两,怎么会让他来救他们呢?可如果他原谅了,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们呢?

然而,眼下并不是伤怀的时候,他上前用力拉了两人一把,“你们够了!有什么恩怨出去以后再算!”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爆炸了,房间跟着震颤起来,抖落下许多灰尘。嘶吼声狞笑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韩辰问道。

回答他的又是一阵爆炸声。

韩辰他们跑了出去,这才发现幽长的走廊上挤满了赤魂兽。囚禁室的门都被打开了,那些赤魂兽通通被放了出来,囚禁在禁区里的都是最危险凶猛的赤魂兽,如今他们聚在一起,腥臭味快要将所有空气都挤走了。

站在他们前面的,居然是樊加加。

不,韩辰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不是樊加加。

眼前的这个樊加加脸上流露着诡异的兴奋,她瞳色尽退,只剩两个血窟窿。走起路来的时候摇摇晃晃,似乎十分不习惯这副身体。这模样对于韩辰来说无比熟悉,那是他数次与之战斗的赤魂兽!

韩辰眉头紧锁,樊加加一直佩戴在胳膊上的臂章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刺眼。

樊加加动了动喉咙,从喉间挤出几个简短的音节。咯咯、咯咯……长短不一,声音由小到大,最后变成刺耳的嘶吼声。

那些赤魂兽的情绪就这样被调动了起来,他们争相嘶吼,誓要将韩辰撕碎。

白原叫道:“不好!他在通知同伴!组织里一定还有其他能自由活动的赤魂兽!”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赤魂兽樊加加只觉得眼前闪过一个黑影,还没有看清楚肚子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疼得他差点咬断了舌头!他手上一松,胳膊立刻被人反扭了起来,那黑影如电光,他还是看不完全,可是眨眼的瞬间从头到脚已经被铁拳狠狠问候过一遍。不仅如此,他连气还来不及喘,就觉得自己的脖子被死死地掐住了。

那力气很大,手指如钢铁,让他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名叫韩辰的少年,少年的黑发在灯光下呈现出栗色,刘海细碎地垂在眼前,遮去了他大半张脸,下巴的线条如刀锋一样冷峻锋利。

韩辰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他只是持续加重手中的力道,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杀了樊加加?”

男人虽然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住,但还是咬紧嘴巴,闭口不说。

韩辰忽然凑近了他的耳边,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想杀你,根本连刀都不用拔。”

“是……是……”

“为什么?”

“找、找你。”

“找我?”

“确认、位置。全力、攻击。”

韩辰挑了挑眉,会下这样命令的人恐怕只有一个——战嗔。

墙外,忽然响起了警笛声。警笛声刺耳而急促,经过几个喇叭的渲染,声音变成了狂风海啸,一声一声地冲击着墙面。

易泊颜一怔,这是基地的一级警报声,代表有外敌入侵,全面备战。

赤魂兽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一线希望,暂时忘了恐惧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来、了。韩辰,你跑、不掉了。”

韩辰眼中有狠戾一闪即逝,他稍一用力,就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他蹲下身子,从樊加加的胳膊上把那个臂章摘了下来。

“安息吧。”他低喃,“我帮你报仇了。”

赤魂兽的死激怒了场上其他赤魂兽,它们愤怒嘶吼,可又惧怕于韩辰身上弥漫散发出来的力量,一时不敢上前。

韩辰向前走了一步,他微微曲张了一下手掌,掌心很烫,像燃着熊熊烈火。

胸膛也被这把火点燃了,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叫嚣,全部涌向体内的一个地方。

心脏。

砰、砰、砰,韩辰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这样的跳动过,好像他由死到生,重新活了一次。

韩辰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贴近心口,他慢慢收紧手指,掌心里赫然出现一柄刀把!韩辰抬起头,一点一点地拉开手臂,长刀如火,在半空中成了形。

他的周身已被一篇火焰笼罩,那是谁也无法接近的炼狱,亦是终极。

韩辰不再抗拒这力量,也不再因着烈焰刀而恐惧。

如果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如果这宿命避无可避,如果眼前只有接受这一条路可以走,那就走吧。

昂着头颅,挺着胸膛,坚定不移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