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1)

逆兽之韧 李望水 3379 字 2个月前

人神组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走廊遥无尽头,只有惨白的月光,从尽头那扇小小的窗户中投射进来。

寂静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稳健庄严。

可来人却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着一袭乌黑如墨的及踝长袍,领口和袖口用红色纹绣装饰点缀,腰间用一条红色布带将衣袍一丝不苟的系住。她踩着一双泥金鞋,慢慢悠悠地走在长廊之中。

月色披洒在她的肩上,垂散的长发静静地垂散在脑后,头顶的头发梳起一绺盘成一个将堕未堕的发髻,斜斜地垂向一旁。

她的眼睛又圆又亮,肤如凝脂,脸颊上鼓鼓的,带着点少女才有的婴儿肥。

少女来到一扇病房门前,轻轻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病房内最大最显眼的就是摆放在正中的病床了,盖着被子的少年躺在上面,眉头紧锁,睡得非常的不安稳。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波澜不惊的眼底忽然露出一阵奇异的光彩来。她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朝少年的眉间探去。

“韩辰。”她温和地叫着这个名字,奇异感更盛,又叫了一遍,“韩辰。”

**的少年微不可闻地颤抖了一下,像是正做到什么不好的梦,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少女摇摇头,脸上闪现过一丝悲悯。她的手掌在韩辰的脸上轻轻一抚,他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平静。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少女微微蹙了蹙眉头,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扫,外界顿时没了动静。她抬起头来,目光锐利,仿佛空气中任何一粒细小的尘埃都逃不过她的法眼。一些蜉蝣生物定格在半空之中,和门外的那些人一样,在悄无声息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时间。

眼前的少年也跟着静止了,连呼吸声都跟着停顿了下来。

她仔细端详起少年的脸庞来,抚过少年脸颊的手一路向下滑去,顺着少年的喉结胸膛,一直到了他的手上。她牵起他的手,十指交握,明明是亲昵得让人脸红心跳的动作,可她的脸上未见半分羞涩与不自然。

少女闭上眼睛,光芒自他们紧扣的双手之上亮起,温暖而包容,将韩辰紧紧包裹在其中。

她开始读取他的记忆,然而她从没见过这么杂乱的记忆,让她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哪些是真正属于这少年的过去。

每个人记忆的形状都不一样,有的人像一篇平铺直叙的书简,有的人像层峦叠嶂的山峦,而眼前这个少年的记忆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崖,她站在崖边,只有一些光团悬浮在她的眼前。

她轻轻抬起手,那些光团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了似的,齐齐聚向她的掌心,她从中摘取了一个,放在面前铺陈开来。

韩辰回到家的时候,正是日落西山,黄昏时分。

街道狭窄而漫长,红砖墙的角落缝隙里因潮湿长满了青苔。家属区的窗户大多敞开着,有饭菜的香味争相从窗户里飘了出来。

这味道让韩辰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加紧脚步,终于看见自家的屋檐从茂密的树木中露出端倪来。

“我回来了!”韩辰推开门,大喊一声。

“韩小辰!”韩汐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韩辰笑眯眯地揉了揉韩汐的头,他的妈妈围着围裙,端着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小辰回来了啊,快去喊你爸爸和爷爷来吃饭。”

韩辰应了一声,韩汐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背上。他掂了掂韩汐,背着她朝韩贪墨的卧室走去。

他敲敲门,听到里面的应声才推开房门,韩贪墨和他的爸爸正坐在窗前下象棋,老爷子大概是赢了子,指着韩辰的爸爸笑得趾高气昂,“小子,就你这臭棋篓子还想赢我?”

他的爸爸忿忿不平地推了棋盘,“不下了不下了,走,小辰,我们吃饭去!”

韩辰的爸爸揽住了韩辰的肩膀一起走向了饭桌,那上面早就摆好了香气四溢的菜肴。韩辰的妈妈站在桌边,嗔怪地笑道:“再不过来,菜就要凉了。”

一家人边吃晚餐边聊着天。韩辰的妈妈细心地为他布菜,夹到碗里的鱼肉里一根刺都没有;韩辰的爸爸和韩贪墨问韩辰今天在学校的功课和他发生的事情。韩辰说的兴致勃勃,包括今天老师又教了他们什么,他和伙伴们今天又去哪里探险玩耍。

吃完饭,韩辰和韩汐去洗碗。韩汐踩在凳子上面,伸出一双莲藕似的的手臂,笨拙却积极地帮韩辰冲洗那些上了洗洁精的碗筷。偶尔,她会调皮地把水泼在韩辰的脸上,然后得意地哈哈大笑。韩辰对他这个妹妹向来纵容,他好脾气地敲敲她的脑袋,然后用胳膊抹了抹湿漉漉的脸。

韩辰抹了抹脸。

只觉得掌心里一片冰凉。

他恍惚了一会儿,视野之前从熟悉的橱柜变成了一片漆黑。他觉得自己的眼皮无比的沉重,他费力地眨了眨,忽然看见乍明的天光。

韩辰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这场梦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如同他的回忆。尽管韩辰知道,这回忆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还有一个完整的家,他还有爱他的父母,他还有可爱的妹妹,可是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呢?

该醒来了,韩辰。他对自己说道。

韩辰猛地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少女宝相庄严的脸。少女垂头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瞳仁是金色的,里面一点多余的情绪波动也没有。

仅是被她这样的注视着,韩辰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他无法克制自心底腾起的畏惧感,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如果他不是躺在**,也许他的双脚早就因为发软而跪下了。

韩辰眨了眨眼睛,只是这么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那个少女便消失了,好像韩辰看到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虚妄的幻想罢了。

他终于得以呼吸,视线恢复了清明。

眼前只有苍白的天花板。天花板上光秃秃的,没有安装吊灯,也没有安装风扇。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看见四面白花花的墙,墙上什么都没有。

韩辰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全身上下能移动的只有头部而已,韩辰垂下头看了看,赫然发现自己身着白色的病服,手脚都被白色的缠缚带牢牢地绑住。他的身下是冰冷而坚硬的床板,他躺着,像只待宰的羔羊。

手腕和脚腕上分别套着一个黑色的金属圆环,韩辰不知道那是什么。他想坐起来,可是刚刚抬起一点腰,四个金属圆环就发出了强烈的电击!韩辰被电得疼痛不已,重重地弹回床里,手脚抽搐颤抖,遗留在身体上的那些伤口也在这个时候复了苏,一处比一处疼痛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像一个太平间,而他却是具尚有意识的尸体。

“咔哒。”一片死寂之中,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

韩辰瞪大眼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用余光朝门边望去。以他现在的角度根本无法看清是谁走进来了,但是不论是谁都好,至少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待在这该死的地方。

余光里出现了一双白球鞋,跟着是一条七分背带裤,白衬衫整整齐齐地扎在裤子里,缝在衣服上的扣子是淡青色的翡翠打磨而成的,色泽光滑而饱满。白原一脸担忧地站在他的床前,发型不知何时换了,额前的刘海被悉数抓到脑后,用发胶固定出狼奔的发型来。

见韩辰醒了,白原很高兴,赶紧好言规劝道:“你的四肢都带着电击环,不要乱动,免得受伤。”

韩辰看着白原,不发一言。

白原知道这是韩辰在经历巨大的打击和变故后的反应,这让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那天组织接到消息,赤魂兽在机场作乱,派出行动小队去支援。他得知韩辰也在那,偷偷摸摸跟着去了。

一直到了现在,白原都忘不了当时的韩辰的样子,他的脸上已经几乎没有属于人类的表情了,他冷漠、残忍、嗜血,像是一个来自幽冥的使者。他的手中是一把正熊熊燃烧着的烈焰长刀,那把刀就像长在韩辰手里一样,白原看不见刀刃和刀把在哪里,可韩辰却用它将一只又一只的赤魂兽斩于身下。

使用着绝刃的韩辰身上带着的杀气已经很可怕了,而如今手执烈焰刀,丧失了五感的韩辰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韩辰在力量爆发后,身体渐渐吃不消了,他颓然地倒在血泊之中,好像就此死去了一样。白原很难再回想起当时那个场面,他有一种眼睁睁看着韩辰往火坑里跳的感觉,韩辰,毕竟是他唯一的朋友。

如果,韩辰还当他是朋友的话。

“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这里是哪里?”

“组织基地。”

韩辰动了动自己被缠缚住的胳膊和腿,问道:“组织习惯把人绑着?”

白原叹了口气,“我们一直想向组织隐瞒你的存在,但是在机场的时候你展现出的能力暴露了你自己,我们无法再隐瞒下去。你现在是组织里的头号危险分子。组织怕控制不了你,所以只能先将你绑着。”

“韩汐呢?”韩辰忽然问道,“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我妹妹?”

白原脸色登时一变,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韩辰,犹豫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开口说道:“她……也已经被安排在安全的地方了。你记住,在这里的时候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她的存在。”

“为什么?”

白原的眼睛转了转,道:“万一他们要用韩汐来威胁你呢?”

韩辰挑不出白原话里的错漏,点点头。

“那……”韩辰的嗓子忽然干哑了起来,“秦初里呢?”

他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很低很轻,生怕自己的语气重了,会对答案造成什么影响。

这个问题白原倒是能回答他,“死了。”

死了。

韩辰发起呆来,是啊,她撞向柱子的动作那么狠那么绝,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你不要难过……”白原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他,“也许这对于秦初里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韩辰自嘲一笑,“我有什么资格为她难过呢?”

秦初里说得对,她不该遇上他的。她遇上他以后,从来都是遍体鳞伤,没什么好事。

“据我所知,战嗔他们的钥匙并不只是这一把。”白原叹了口气,“所以,你得赶快好起来啊,辰哥。”

“我好起来,事情就能解决吗?”韩辰苦笑,韩汐也好秦初里也好那些无辜的路人也好,明明他一个都救不了。

“你忘了吗?”白原看着他,轻声说道,“你从你的体内,拔出了一把刀啊。”

尘封的记忆被这一句话话开启,让韩辰想起那天他以为是一场梦的战斗。

他曾从他的胸前抽出一把刀。长刀刀身如血,是熊熊燃烧着的烈焰。他的手掌曾经那么近地与刀身贴合,却并不觉得灼热。沸腾的血液、叫嚣的杀意,所有失控的情绪只有在接触到那把刀的时候才能完全的冷静下来。

他记得,那时的他沉浸痛苦和暴怒之中,他只想杀死眼前所有的赤魂兽,他的血在烧,可心已经冷了。他并不因为斩杀了那些赤魂兽的头颅而感觉到些许的恻隐和动容,那时他体会到的,只有快意。

因杀戮而带来的快意,因报仇而带来的快意,他所向无敌,再也没有畏惧的东西。

那时的那个人,真的是他自己吗?韩辰茫然不已。在他刚才的梦里,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梦中的自己,背著书包,佝偻着背脊,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起路来慢吞吞的,好像永远都睡不醒,好像永远都没有精神。

那是韩辰活了16年以来最为熟知的自己,可不得不承认,那样的韩辰已经离他远去。

“绝刃是假的。”白原说道。

韩辰惊讶地抬起头,“什么?”

“从一开始,古文物展就是一个局。组织伪造出带有耀元素能量波动的假绝刃,目的是希望借这次的文物展引出赤魂兽和钥匙,将他们一网打尽。你的出现把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因为你居然用那把假的绝刃杀死了赤魂兽。”

韩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怪当时易泊颜会那么急迫地要求他加入组织。在她对他的解释里,又有那么多闪烁其词和解释不通的部分。原来他能操纵那把刀不是因为他是被耀元素选中的人,而是绝刃就在他体内!

他忽然觉得可笑起来,如果秦初里知道她是因为这把假刀而丢了性命,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把地府都闹得不得安宁。他呵呵笑了两声,满目苍凉,心底却是无名的愤怒。

原来白一程说的不错,请他入局,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一直向组织隐瞒你的存在呢?就是因为在你体内的才是耀啊。”

他的话韩辰尚且听不太明白,但是有一点,韩辰的心中早就已经下了结论。

“你不是白原。”韩辰冷静地揭穿。

白原一愣,本想在脸上堆积一个笑容,可他怎么也扯不开嘴巴,那个笑容于是尴尬地停在脸上,滑稽又可笑。

“你惯用的武器,是用玄铁制成的九节长鞭吧?小别墅遇袭那晚,我见到过一次。这么灵巧的武器,从小含着金汤匙的白原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用。”

笑意一点点从白原的脸上消失,他的表情沉寂了下来,面具一点点的坍塌,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这才发现韩辰变了,在他们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变得强大了。他的气场不知何时凌厉得像冰峰一样。他把自己牢牢地封锁在高塔之上,冷眼俯瞰着脚下的尘埃众生。他饱经风霜,下面的人上不去,他也不打算下来。

被他那样注视着,手脚竟都冰凉了起来。白原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心想他居然被韩辰给吓唬住了,这可真是丢人。

“那你觉得,谁是白原呢?”

韩辰老实答道:“我不知道。”

白原平静地说道:“如果我不是白原的话,很多人都会伤心的。所以……”他顿了顿,看着韩辰,露出一个相当于劝诫的示好笑容,“我就是白原。”

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白原脸色微微一变,赶忙在韩辰面前俯下身子,快速地说道:“我来这里给你透露风声并不容易,你最好不要出卖我,毕竟易泊颜因为你的缘故,已经被上了好多天的刑了。我好歹和你称兄道弟这么久,你总不忍心看到我这副皮囊也遭罪吧。”

他直起身子的时候,正好病房门被推开,白一程和张希培走了进来。几日不见,白一程看起来十分疲惫,他尽力维持着自如的神色,可眉宇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见到白原,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白原连忙装出低眉顺目的样子,有些可怜地说道:“我担心辰哥,就来看看。”

白一程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这个解释。他对白原温柔而不失严厉地说道:“我们有正事要谈,你先出去。”

白原乖巧地应了一声,退出房间之前还朝韩辰偷偷咧了咧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白一程捏了捏眉心,韩辰看出他非常的疲惫。他印象中的白一程从来不会这样,他永远是对一切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在为谁担心呢?

难道……是白原刚才提到的被关起来的易泊颜吗?

张希培却有些等不及了,他走到白一程身边,眼神热切而急迫,“白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将他送到她那里?只要她提取出他身上的耀元素,我们将不再惧怕赤魂兽,甚至能一举消灭他们!”

“张教授,我和您说过,我希望韩辰成为组织的捕手,而并非将他当成牺牲的对象,这并不人道。”

“人道?”张希培怪笑两声,“白先生,有朝一日如果赤魂兽向人类发动大规模袭击进攻,恐怕到时候人类都会被灭绝,又谈何人道一说呢?”

“可提取耀元素的事,她毕竟还没有同意。”

“她为什么不同意!”张希培忽然恼怒起来,他重重地拍着床边的栏杆,显然是对白一程口中的“她”积压了许多不满,“她算是什么东西!”

“张教授!”向来温言细语的白一程拔高了声音,“我希望您能明白有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张希培到底搞学术出身,本就心高气傲,如今被白一程这样不给台阶又是气愤又是羞恼。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极为难看地摔门而出。

狭小而封闭的房间里只剩韩辰和白一程两个人。二人静默无言地对视了好一会儿,白一程才轻轻地说道:“抱歉啊,韩辰。”

韩辰问道:“‘她’是谁?”

白一程笑道:“你们会见面的,到时候你可以自己问她。对了,刚才小原和你说了什么?”

韩辰静默片刻,摇摇头道:“没什么。”

白一程无奈地笑笑,“小原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和我说了,可能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你们这些孩子啊,秘密一个比一个多。”

“那你知道易泊颜的秘密是什么吗?”韩辰忽然问道。

白一程一怔,笑容僵在脸上,随即,他扬起一抹更加无奈的笑容,“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韩辰冷冷地指摘道,“你们一起向组织隐瞒了我的身份,可最后接受处罚的人却是她。正因为你知道,所以被抓的人才是她。”

韩辰顿了顿,字字诛心,“易泊颜真傻。”

白一程并没有反驳韩辰的话,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背不知何时微微地弓了起来。

蓄意隐瞒,知情不报,明明知道韩辰的身份还擅自放走他,当这些罪责发生在易泊颜身上的时候,张希培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另有目的。白一程自然也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毕竟易泊颜和他那么亲密,更何况,他会这么做的缘由考量起来可比易泊颜要严重多了。

白一程还记得他们将韩辰带回组织不久,张希培就这件事向他发难的时候,易泊颜抢在他没说话之前挡了他的身前。

“是我不想你们找到韩辰,这件事和白先生没有关系,他并不知情。”

张希培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易泊颜的话,他的目光变得怀疑,可白一程无动于衷,让他无从下手,只好下令将易泊颜关起来严加拷问。

白一程始终不发一言,任由他们将易泊颜带走。他不是不知道张希培在拷问人时用到的手段,可是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他对她好,他无条件地纵容着她,他明知她的小心思却假装不知道,从一开始,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捏在指间。另只手捂住了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是啊。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