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探古刀
【地狱里伸出一只援手,带来黑暗的曙光】
好在这一个月来在校长每日保持整洁的要求下,学校并不太脏。第二天韩辰回到学校的时候,一些比较好清扫的片区早就被其他学生抢走了,留给韩辰的只有极难清理的教学楼墙角。
墙角前都铺着地沟,韩辰闷着头清理着地沟里的淤泥和腐烂的垃圾。忽然,他看见正装打扮的校长带着副校长和年级主任匆匆忙忙跑到学校大门口,包括宋鸣易泊颜在内的几个衣着整齐的学生也鱼贯而出,分成两列,一个个挺直了腰杆站在大门两边,一脸严肃地手捧鲜花,翘首以待。
韩辰看了看还被扑了粉打了腮红的宋鸣,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的扫把,忽然觉得扫地也挺好的,至少没有那么羞耻。
他们大概等了二十来分钟,直到韩辰把地沟都扫干净了,两辆警车才不疾不徐地朝学校缓缓驶来,警车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卡宴,卡宴后面是三辆大卡车。
对了,后天是展览日,那些文物今天就会抵达。难怪校长这么紧张,看起来是来接文物的。
果然,重装以待的警卫率先下了车,井然肃穆地守在卡车四周。卡宴上下来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头发用发胶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这让他看起来清俊又优雅。他的嘴角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让人望而生亲。
韩辰认得,那个人是白原的父亲白一程。只是他没想到白一程看起来居然会这么年轻!他清秀白皙,斯文儒雅,说他是二十岁出头恐怕都有人信。
校长赶紧吆喝学生鼓掌,其中以易泊颜鼓得最响。白一程寻到她的方向,优雅有礼地朝她点点头,易泊颜莞尔一笑,几分俏皮,几分得意。
他们两个看起来好像认识了很久,韩辰想。至少他觉得如果是自己站在白一程的位置上,肯定没法仅凭鼓掌的方位一眼便认出易泊颜还朝她笑得那么……默契。
白一程和校长寒暄了一番,朝后面挥挥手,卡车上这才下来了许多人,小心翼翼地从卡车上搬下一个又一个的木箱。
校长赶忙指路,文物搬运工在警察的护送下朝教室走去。
韩辰望着那些封存着文物的木箱,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全身的血好像被什么召唤着一样,在体内奔腾了起来。
韩辰慌忙捂住自己的胳膊,那里的血又开始沸腾,像要将他的身体都燃烧起来一样。他赶紧丢掉了扫把,朝厕所跑去。血液在体内沸腾燃烧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急需大量的凉水,浇熄体内难以抑制的躁动。
幸运的是,厕所里并没有人。韩辰将水龙头拧到最大,将胳膊放置于水下,任奔流的冷水冲刷着他灼热的皮肤。然而,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韩辰的瞳孔放大,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难道,他也是怪物吗?
身体仿佛在此刻受到了冥冥中的感召,让他下意识地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韩辰十分慌张,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也根本无法抗拒弥漫在空气中的让他十分有共鸣的吸引力。
从二楼到三楼的教室早就布置好了,提前清空了所有桌椅,并用礼宾绳将教室隔成展览区与观赏区两块。贵重的文物被安排在三楼,一是安全,二是方便结束第一天的展览后直接撤走。韩辰来到教学楼下的时候,三楼的文物刚被摆放妥当,校长领着一群人往二楼走。
韩辰仰着头看着三楼西边的一个教室,胸中的躁郁感更盛,好像有个声音正在窗边说话,一声一声地唤他过去。
那间教室里的东西,会是让他变得奇怪的原因吗?韩辰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朝那间教室走去。可是,教学楼的门口、走廊都安排了警卫值守,根本没有办法随便出入。
从窗户爬上去。韩辰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个大胆的念头,着实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可从眼下的状况看来,只有爬窗户这一条路了。三楼的高度不算太高,更何况有窗台作为支点,要爬上去,似乎也并不太难。
校园里寂静不已,所有人都跟着校长走向二楼的东边,韩辰四下望了望,咬咬牙,纵身一跃,踩上了一楼的窗台。
出乎韩辰意料的是,攀爬远比他想象中要轻松很多,他的手臂非常有力气,连动作都比以前要敏捷了。韩辰一路向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攀在了三楼的窗沿上。
来不及惊讶自己身体的变化,韩辰发现有一个更加难缠的局面摆在了他的眼前。这间教室里还有两个正在看守的警察,他们站在门口,背对着窗户。而右手边的陈列台上,正放着一把古刀。
韩辰的心跳又加快了。他急于想去看看那把古刀,探究其中的奥秘。然而,他没有办法在不惊动警察的前提下,进到窗户紧闭的教室里。
忽然,门口的两个警察齐齐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好像是有什么人正在走廊上叫他们。警察们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决定过去看看,临走之前他们不忘回身将教室门锁好。
韩辰赶紧将身子藏在墙后,此刻他全身的重力只靠一双手支撑着,脚虚虚地踩在半空中,艰难地抵着墙砖上的缝隙。上锁的声音在此刻分外的清晰,韩辰不敢再耽搁,连忙将窗户推开,翻了进去。
韩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那半人高的展架。
一把秦刀静静地架在上面。
古刀在前,原本徘徊在耳边的呼唤声更盛,远古的刀刃上好像伸出了一只手,正指引着韩辰过去。
韩辰像被蛊惑了一般,竟抬起腿跨过隔离带,朝那把刀一步一步地走去。
古刀形如弯月,青铜所制,两面有刃,齐头无锋。哪怕经过岁月长河的洗礼与渲浸,依旧无法遮掩弯刀上森然的杀气。这把弯刀,不知曾经喝过多少人的血,又要了多少人的命。
这和韩汐发给他的照片看起来一模一样。韩辰屏住呼吸,伸出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带着一点渴望、一点恐惧探向了那把刀。指尖触摸到刀刃上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感觉席卷了韩辰全身。
温暖,充实,以及源源不断的力量。
韩辰指尖一颤,原本沉钝不已的刀刃竟然将他的手指割开一道伤口,鲜血像开闸后的洪一样涌了出来,争先恐后地爬上刀背。弯刀如月,竟在此刻发出荧荧微光来。
忽然,窗外风声鹤唳,犹如鬼哭狼嚎。好像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挣脱了束缚和桎梏,窗户在狂虐的风中剧烈地颤抖战栗了起来,玻璃好像随时都会被震碎一样。
韩辰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只怕自己的冒失引来更大的麻烦,连忙用衣袖将刀上的血迹拭去。窗外的风声这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他锁好窗户,凑近门边,仔细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动静,确认没听到什么声音才将门悄悄拉开一条缝。
果然,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韩辰快速锁好了门,闪身退了出来。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韩辰一惊,走廊一眼就能望到头,根本无处可躲。他咬紧牙关,用双手一撑护栏,从三楼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完了。韩辰想,这会儿要连腿都摔断了。
然而,身体的敏捷程度却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在落地之前向前翻滚了一圈,减缓冲击力。韩辰轻盈地落在了一楼的地砖上,竟然毫发无伤。
韩辰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他的双手。伤痕犹在,可在皮肤下流淌着的血液里,好像多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让他的身体愈发的矫健、灵活。
赶在被发现之前,韩辰闪身闯进一楼角落的一间教室里,从窗户外面跳了出去。
韩辰双脚刚落地,确认没引来警察才松了口气。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然多出个人影,韩辰吓了一跳,只见易泊颜背着手,从阴暗处中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韩辰,你干吗呢?”易泊颜的语气更像是明知故问。
韩辰后背一僵,定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她看去了多少。
易泊颜朝他走了过来,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定格在他的受了伤的手指上,“受伤了呀?”
“打扫的时候不小心。”
“我看怎么像是被刀伤呢?”易泊颜歪了歪脑袋,眸子中竟流露出几分明知故问的狡黠来,“今天学校放假,应该没有校医值班。一直流血可不行,我先帮你包扎一下吧。”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韩辰的手就被易泊颜扯了过去。易泊颜从怀中扯出一块印着皮卡丘的手帕,垂下头时头顶用发盘成的丸子只差一点就能撞到他的脸上。她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轻颤着,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
嗯?药香?谁家的洗衣液会是药味?韩辰怔怔地看着易泊颜,对方为自己止血包扎的动作非常娴熟,一寸手帕都没有浪费。
“好了。”易泊颜抬起头来,竟冲他笑了笑。
韩辰的手指被手帕包成了一个萝卜,上面还扎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谢谢。”韩辰干笑道,摇了摇手指,“手艺不错。”
易泊颜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将手背在身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韩辰,韩辰被她看得有些发慌,摸了摸鼻子,问道:“还有事儿吗?”
“之前听白原说你住院了,生病了?”
韩辰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白原不是和她不对付吗?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他摇了摇头,道:“已经好了。”
“是吗?”易泊颜歪了歪脑袋,“可是那天晚上,你看起来像要死了一样。”
韩辰猛地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的事易泊颜也看到了吗?那么,她是不是也看见了能吃掉人头的怪物?是不是也看见了那个行踪可疑的少年?
“我报的警呀。”易泊颜一脸理所当然,“不然的话警察怎么会跑到那么深的巷子里去。”
“你怎么会去?”韩辰敏锐地捕捉到易泊颜话中奇怪的地方。
“我说我路过,你相信吗?”易泊颜问道。
韩辰呵呵两声。
易泊颜笑了,“你看,你又不相信,还问我干吗?”
此刻的易泊颜却是唯一能与他分享秘密的人,韩辰急需求证那晚的事并不是他臆想出来的梦,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到。”易泊颜遗憾地叹道,“真可惜,我去的太晚了。”
韩辰意识到论胡搅蛮缠他也许并不是易泊颜的对手。果然,易泊颜说:“你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换我问你了。你为什么会从楼上跳下来?”
韩辰语塞,他该怎么解释?说那把刀让他觉得奇怪,他才一口气爬上三楼去一探究竟呢?
易泊颜看着韩辰,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你以为刚才那些警察为什么突然离开值守岗位?”
韩辰脑中灵光一现,“是你支走他们的?”
“是不是帮了你的大忙呀?”
“为什么……”韩辰顿了顿,“要帮我?”
易泊颜想了想,说:“大概我也想知道,你想知道的那些事吧。”
易泊颜站在马路中央,阳光恰如其分地倾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脸上渐渐流露出明艳的光泽来。她认真地看着韩辰,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来。
“至少现在,我和你是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