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大决战
江西省九江市地处赣、鄂、湘、皖四省交界处,襟江带湖,背倚庐山,山拥千嶂,江环九派,是一座千古名城。九江之称最早见于《尚书·禹贡》中“九江孔殷”、“过九江至东陵”等记载,即赣江水、鄱水、余水、修水、淦水、盱水、蜀水、南水、彭水九条江河汇集的地方。
长江流经九江水域境内,与鄱阳湖和赣、鄂、皖三省毗连的河流汇集,百川归海,水势浩淼,江面壮阔。三国时周瑜曾在此屯兵抗魏。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就是在这里写下了千古绝唱《琵琶行》,至今城里还留下了琵笆亭、浔阳楼、烟雨亭等名胜古迹。
建国后,九江成了重要的港口城市和交通枢纽。京九大动脉从这里通过,在国家经济建设中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发挥着极其显著的作用。
但是,1998年以来,人们更关注的是九江境内的长江堤防。九江大堤岸151.9公里,保护着192万人口、165万亩耕地及82个国有大中型企业,京九、合九、武九铁路,105 、316国道。之所以关注,是因为1991年到1997年的7年中,长江深泓线南移达8米,平均每年以1米多的速度直逼九江大堤,导致几年间发生严重崩岸16处,长达10.7公里。
1998年6月份以来,襟江带湖的九江流域普降暴雨,短短10天,九江雨情、水情连创4个“历史之最”:鄱阳湖入库流量超历史,6月份降雨量超历史,长江水位在20米以上的日涨幅超历史,长江水位22米以上持续时间超历史。九江市13个县(市、区、场)的248个乡镇受灾。鄱阳湖、长江洪水滔滔,九江腹背受敌,成为江西省洪水侵害最重、持续时间最长的重灾区。
尤其是8月4日的江新洲决口和8月7日的九江大堤决口事件,更是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危急时刻,广大解放军、武警官兵及当地群众在党中央的领导下,战天斗地,勇保九江,谱写了抗洪抢险的新篇章。
水漫江新洲
江新洲,与鄱阳湖出口隔江相对。它地处湖北、安徽、江西3省的交汇点上,位于江西省纬度最高的地方,像一片翡翠镶嵌在江西省版图的头顶上。江新洲的中上游部分是江洲镇,中间部位有个卫星岛,称为“月亮岛”,下游部分为新洲垦殖场,“江新洲”由此得名。
这里原为江洲乡,1993年改建制镇,是江西省著名的棉花产地。棉花单产和总产量都非常高,与彭泽县的棉船洲并称为江西棉区的“比翼双飞鸟”。总面积83.75平方公里的江新洲,却有着20多个排涝站和灌溉站,是名副其实的“水乡人家”。
江洲境内的大堤长34.85公里,堤坝警戒水位是19.50米,保证防御洪水水位22.20米。自从6月份的暴雨以来,大堤水位一直不断上涨,为保卫家园,大堤上一直留有护堤保堤人员。镇政府的干部们也早已组织起100多人的队伍,动员近万名老人和儿童预先转移到安全地段。在大堤上,他们还安置了5000多名灾民,做了未雨绸缪的准备。
近两个月来,在抢险救灾中,江洲的干部群众每天吃着5元钱的伙食,没有荤食,基本上都是蔬菜,连手电筒的电池都是自己出钱购买。许多人整整一个月在大堤上没有回家,当地县委书记魏改生从6月24日来到江洲大堤就没有回去,其中有7天感冒发烧,随时都可能引发肺炎感染,但他仍然坚守在大堤上。
1998年8月4日晚,天空一如往常的阴沉。自从6月份以来,江洲的群众就很少见到过月明星稀的好天气。又是一天的巡守,劳累使每个人都准备回家好好睡上一觉。然而,持续守护江洲近两个月的群众没有想到灾难会在黑夜到来。当他们刚要下堤的时候,忽然间发现远处的电灯闪了几闪——这是江堤出现溃口的信号。
原来,当晚20时20分,江洲镇党委副书记葛木初正在堤上巡查险情,忽然有两个洲头村7组的群众跑来报告,说垸内的田地里发现管涌。葛木初当即带领200多名抢险队员奔赴现场,只见一股碗粗的水柱冒出地面30多公分。村民们赶紧用砂石袋堵压管涌,很快,险情排除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随即,管涌周围几平方米的田地里就像开锅的热水一般涌动起来,围堤外的“二坡台”向下陷去,守堤的村民赶紧拼命抛下砂石,试图加固堤坝。情况异常紧急!
听说大堤出现险情后,江洲镇的270多名干部纷纷赶到现场参加抢险。忽然,大堤上的抢险人员感觉到脚下一阵晃动。这时,葛木初亲眼看到堤身裂缝轰然崩塌,汹涌的江水疯狂地涌进堤垸内,如飞蛾扑火一般扑向灯火通明的房屋。
此时,不光是葛木初,所有目睹大堤决口的人脑中都嗡的一声:身后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啊!还有近万名亲人没有撤出来!也不知是谁率先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顿时疯了一样,拼命地将装满砂石的袋子扔下决口,却转瞬被汹涌的洪水冲击得无影无踪。
葛木初看见这洪水不可遏制,一边向镇防汛指挥部报告决堤险情,一边组织村民抢险堵口。他下令把停在堤外不远处的一艘装满蚕豆的百吨大船开过来,准备沉船堵口,以减缓水流速度。但是,这时江堤已被扯开了十几米长的大口,堤内外水位差高达六七米。葛木初猛然想到,这时沉船危险性极大,稍一不慎,就会连人带船一同翻到水里。
来不及多想,葛木初带头跳上大船,七八个村组干部和群众也跟了上来。洪水顺着决口处冲刷着大坝,满载着蚕豆的船被汹涌的波涛冲向决口处。葛木初等人只能拼命地控制着船前进的方向。忽然,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把大船拽到决口,悬殊的水位落差一下便将大船翻扣过来,船底朝天。船上的干部村民有的迅速跳水,有的便被船扣在下面。
翻船的一瞬间,葛木初正在驾驶室里与船老大指挥沉船。经验丰富的船老大在翻船的时候潜水脱身,葛木初却来不及脱身被扣进船底。他屏住呼吸,努力控制着身体不随波逐流,但洪水却毫不留情地把他卷出来,将他冲向堤内。后来回忆起这惊心动魄的瞬间时,葛木初仍不免阵阵后怕:“幸好当时奇迹般地有一袋蚕豆把我撞出急流,将我冲到200米以外的一堵附坝边,被群众看见后救起来。”
洪水继续咆哮着冲过来,两位村民搀扶着葛木初向水流的斜角方向迅速奔跑。他担心自己连累群众,挣扎着让他们先跑,然后自己爬上一幢两层楼的房顶,在那上面听着各处传来的噼里啪啦的房子倒塌声和尖锐刺耳的呼救声度过了不安的一夜。
此时,长江水位已高达22.95米。到8月5日上午9时,江新洲堤坝溃口已达300多米,堤垸内一片汪洋,被淹的民房仅露出屋顶,很多来不及撤出的群众被水围困,等待救援。
刚刚就任江洲镇党委书记的倪国泉已经3个月没有回家了。决堤之前,他赶到指挥部去商量预防台风,回来时便听说江洲决堤的消息。当他匆匆赶到决口时,正好看到装满蚕豆的大船被洪水冲翻。想到上万人面临的灾难,他失声痛哭,趴在大堤上,长跪不起。周围的群众赶紧过来扶起来,安慰他说:“这是天灾,不要难过。”
一直到5日早上,葛木初才被武警官兵用小船救到大堤上。经过一夜的折腾,葛木初已经高烧不止。县里领导赶紧将他送到县医院治疗,但是,不等打完吊针,他就重新返回江洲忙着救援、安置灾民。
灾难发生后,九江市委、市政府连夜召开紧急
会议,立即成立灾民救援、安置指挥部,各项救援、接运、安置工作随之展开。
解放军和武警迅速出动250名官兵,投入41艘冲锋舟和快艇,进行紧张地营救工作。在部队和地方的及时营救下,江洲镇三分之一的人口被转移疏散出来,有的到外地投亲靠友,其中有2800多人被安置到九江市区的一些学校等单位。另外三分之二的灾民仍住在大堤、高地或没有全部被淹的家中,大堤上1300多栋没有被淹的民房里至少都有两家人一起生活,水中高地的房屋里仍有大约3000多人。
在这场灾难中,洪水也不能淹没人性的光芒。江洲敬老院14位老人在溃堤后经过5次转移,住进了县福利院。他们中年龄最大的86岁,最小的60岁,其中一半人耳聋,3位盲人,3位残疾,3位神经不正常。45岁的梅秋荣家距敬老院仅1公里远,她上有老母亲,下有两个孩子,丈夫一直在大堤上抢险没有回家。决堤的那天晚上,她把老人们的房门砸开,拼命把老人们从**拉起来,搀扶到镇兽医站的楼上。第二天早上8点多,她又把这些老人转移到高地上的村民家。
望着汹涌的洪水和被淹没的家园,老人们又过了难忘的一夜。接着,梅秋荣又把老人们一个个背上对岸炼油厂的一条小船,将老人们安置到新港镇大王村庙小学,再转送到九江医专和九江县福利院。
纵然军民一心,在洪水冲破大堤后全力营救被困人员,仍不能避免灾难的发生。洲头村8组40岁的村民董银娥、7组22岁的村民杨冬梅和她生下来仅40多天的女婴当晚被解放军救上冲锋舟。但不幸的是,快艇因天黑水急速度快撞在树上,她们都被撞落水中,再也没有浮上来。13岁少年刘奇的父母因为瘫痪没法跑动,又无人及时援救,最后因房屋倒塌而丧生。
灾后,每天都有15名公安干警驾驶着4艘冲锋舟在洲内巡逻,县里的4支医疗队在洲内分段设置了医疗点和流动医疗站,县粮食局在江洲镇上设立了4个固定的粮食供应点,上级民政部门也及时送来了80多顶帐篷,每个灾民首批发放了2.5公斤大米、2块榨菜、4块饼干和1瓶矿泉水。
8月21日下午,原江西省委书记、全国政协副主席毛致用专程乘船到江洲镇视察灾情。走上大堤后,他迎面碰上一位58岁的老人,立即主动拉着老人的手问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老人回答说:“多谢党和政府的关心。我被救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条短裤。现在我身上穿的都是民政部门发放的,一家4口人都住在政府搭的帐篷里。一切都好。”
毛致用站在一户临时搭建的屋棚前,对聚集在身边的江洲干部群众说:“江洲人民是勤劳的。过去你们为国家作出了贡献,现在,虽然遭了大灾,但我相信,在各级党委、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全力支援和帮助下,你们一定能尽快克服困难,渡过难关,重建家园。”
江西省委书记舒惠国对江洲洲头村村民说:“平安就是福。有人在,就能重建家园。”
九江壮歌
江西九江人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惊心动魄的日子——1998年8月7日。
这天中午12时许,距九江市中心城区仅4公里的九江长江干堤4号至5号闸口堤段出现了大面积管涌。在这段大堤后面,是寄托着九江跨世纪发展希望的经济开发区。
下午1时12分,大堤防洪墙下喷出一股手指粗细泡泉(即管涌)。1时30分,这眼泡泉变成了直径3米的大水柱。五六分钟后,防洪墙下便冲出了一个六七米宽的大洞,喷出了6米多高的浊流。
最先发现险情的是3名在大堤上巡查的战士。解放军某炮团的数百名官兵闻讯后,在10分钟之内便赶到出事地点进行抢修。一条条棉絮堵不住,一袋袋碴石压不住,换用水泥块和石块仍然无济于事。
情急之中,人们将一辆卡车推进决口中,但旋即被洪水冲走了。那时,堵口物资和器材缺乏,连九江市委大院的土都取完了,用来堵口的一些编织袋中装的是大米、稻谷和煤炭。接着,抢险人员又将一艘过路的水泥泵船拖来堵口,但泵船刚近决口,便被漩流冲向堤外,将决口对面的一座厂房撞塌。
正当人们奋力排险之时,1时50分,防洪墙突然塌陷,惊涛裂岸,九江城防大堤被孽龙撕咬出一个10多米的决口,长江洪水以每秒400立方米的汹涌之势倾泻而出,滚滚泄入九江西区。
长江撕开了一道深深的伤痕,长江防洪史掀开了沉重的一页。
下午14时,抗洪军民又将一艘满载135吨石块的驳船驶向决口处,企图以其巨大的船身和重量堵住决口。然而,已经被阻拦了40多天的长江之水竟然轻松地将巨大的驳船冲开,洪水势不可挡。
决口迅速扩展,很快形成一条宽30米左右的溃口。南京军区司令员陈炳德下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堵住决口,同时要求在市区西部构筑第二道防线,坚决将洪水挡在九江城区之外。时间就是生命,闻讯赶来的2000多名解放军、武警、公安民警和当地干部群众争分夺秒,重新构筑了一条水泥防洪墙。然而,此时一堵水泥墙已经不能阻止洪水了,近4米宽的水泥墙齐刷刷地倒向江水中。
很快,决口迅速扩大至50米、60米、70米……此时,堤内堤外的落差有近7米,洪水滔滔,向九江市区蔓延,局面一时无法控制。洪水无遮无拦地涌进了这座古城的西区:官牌夹九瑞公路入口处进水了!开发区进水了!九江棉纺厂铁道口也进水了!许多汽车来不及撤,就被洪水封死在路上!当决堤的消息通过九江电视台,通过市交警车一次次警告市民并通知地处24米以下的市民迅速转移时,一些居民还在睡午觉,靠近决堤口的市民被迫向楼房转移。一时间,九江长江堤4号闸到5号闸口之间决口、400万九江人的生死安危成了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关注的焦点。
九江溃口的消息迅速传到中南海,牵动着中央领导的心。当日下午,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亲自打电话给中央军委副主席张万年,指示随时调遣部队支援九江抢险。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给九江市负责人打来电话,要求全力保护人民生命安全,坚决堵住决口。温家宝副总理也打来电话,并于当晚飞抵九江,来到抢险堵口现场,和江西省领导共同研究堵口方案。
大堤决口后,九江市实行了交通管制,通往决口的道路只允许运砂石的抢险车辆通过,几十辆运送抢险部队的军车呼啸着向九江开去。全市兵分三路:一路将低洼处被困市民转移到安全地带;一路实施城防预案,将在24小时内,动员所有力量在龙开河平地上,筑起一条宽4米、长4公里的符合防洪标准的第二道防线;最后一路实施堵口方案。面对滔滔肆虐的江水,他们想出的第一个办法就是沉船。
15时10分,九江市代市长刘积福命令九江港监局局长陈纪如调集大船。很快,奉港501号、鄂襄阳012号两只拖轮奉命牵引来一艘载有1600吨煤炭、长75米的铁驳船。
这时,决口处的江水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湍急。沉船堵口稍有不慎,吨位达1600吨的煤船就会冲进决口,撞塌堤坝,后果不堪设想。生死关头,九江港监局局长陈纪如、局长助理刘小平、党办主任黄国芳、通航保障科科长张茂华毅然冒着生命危险,登上了奉港501轮和鄂襄阳012轮,起锚装煤驳船。
“抛锚,慢慢让大船靠向决口。”当煤船接近
决口时,陈纪如果断命令拖轮抛锚,拉着煤船缓缓地横着向决口靠近。50米,40米,30米……巨大的煤船离决口越来越近了,终于在10米外停稳,正好横堵在决口处。现场堵口指挥部迅速调来六条小驳船和一条拖船,分别沉在煤船的两头和外侧。顿时,决口水头明显降下来,但江水仍然从船底和沉船之间的间隙涌进决口。抢险大军接着在大船两侧将3条60米长的船先后沉底,上千军民抓紧在沉船附近向江里抛石料。最后,决口处一共沉下7条船,湍急的洪水才基本得到控制。
危急关头,南京军区司令员陈炳德、政委方祖岐命令抗洪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奋勇抢堵,确保九江城防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坚守在九江长江大堤上的抗洪部队紧急出动,2000余名官兵和5000多名民兵、预备役人员奔赴现场。
8月8日,《中国青年报》的头版头条第一个向全国读者报道了九江溃口的消息。就在许多读者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长江两岸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关注九江,无数支勇士集结九江,无数车物资驰援九江,一场惊心动魄的封堵战役正在这里打响。
8月的九江烈日当空,热浪蒸腾。国家防总迅速调度,从河南、河北、广西将120万条编织袋、100艘冲锋舟、4000件救生衣空运九江;全国供销合作总社紧急调集80万条编织袋连夜启运;江西20多个省直单位组成的近千人抢险突击队一早赶来参战;江西省农资集团得知险情后,即刻将两卡车编织袋紧急运抵现场。8日上午,从抢险现场传来石块紧缺的消息,南昌铁路局接令后立即运去10车皮石块。下午1时许,九江再次提出增补石块。江西省委副书记、常务副省长黄智权又急令增调车皮,南昌铁路局快速将20车皮石块抢运至九江。
8日下午16时40分,围堰抢筑露出水面。当晚,煤船外侧封堵工作基本成功,经船底涌入决口的激流开始得到遏制。傍晚,经过3万军民连续28小时的鏖战,一道2300米长、高4米、顶宽4米的新防洪长堤横亘在龙开河。
同时,为确保中心城区,从下午开始,3万多名解放军战士在下游龙开河沿线连夜奋战,构筑起一道长2300米、高4米、顶宽4米的拦水坝,作为市区的第二道防线。在柴桑路,江西省武警总队三支队的310官兵仅用5小时便堆筑了13000个土石袋、2400土石方,筑起了长150米、底宽8米、面宽4米、高2米的第三道防线。
堵口在激战,防线在抢筑,涌入的江水也在步步逼近。
8月9日,决口外围围堰终于全部露出水面。东奔西突、四处泄溢的洪流基本被控制。决口处涌水的流量、流速明显减缓,为大堤直接堵口创造了有利条件。
虽然决口处还在流水,但流速和流量已大大减弱,洪水已像被驯服的困兽在苟延残喘。九江决口封堵现场,可谓将星云集,坐镇现场参与指挥的将军就达14名。也就在这天,日理万机的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实在不放心九江险情,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里。
8月9日下午4时45分,朱镕基从湖北乘专机赶来九江,立刻坐快艇驶向决口处。期间,朱镕基一直眉头紧锁,不见笑容。他的心里押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知道,1995至1996年间,九江市投入近1个亿修建了城区的钢筋混凝土挡水墙。这是九江人抵抗长江洪水侵袭的心理安全基石。但是,恰恰是这堵墙给他们开了一个历史的玩笑!
很快,朱镕基就决口处的长堤工程质量质询了有关人员。当他听说决口这段墙面水泥标号明显偏低、掺沙过多、墙体中钢筋很少时,总理当即气得痛斥说:不是说固若金汤吗?谁知堤内是“豆腐渣”……人命关天,百年大计,千秋大业,竟搞出这样的“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腐败到这种程度怎么得了?朱镕基接着说,要实事求是,要对党和人民负责,历史是不能欺骗的。水灾过后,一定要整治,要高标准修筑长江大堤,要扎扎实实地搞,要质量第一。如果再出现问题,你们谁也跑不了。
随后,朱镕基来到决口现场,脚底下洪涛滚滚,他和大部分战士一样,站在沉入江中船舶的船舷上。他用话筒大声地对现场抢险的解放军官兵说:“我受江总书记的委托,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向广大指战员表示崇高的敬意。”他最后说:“是英雄,是狗熊,就看你们的了,长江大堤的决口一定要堵起来,希望大家在抢险斗争中建立历史功勋。拜托同志们,谢谢同志们!”他边说边向战士们抱拳致敬,转身之后,边走边擦着眼角的泪水。
同一天,北京军区某集团军特别分队的220名战士,于8日傍晚接到中央军委命令后,在副军长俞森海少将率领下飞抵九江。这支部队在决口合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在1994年河北抗洪抢险过程中,曾创下制服164米决口的记录。他们多次转战大江南北,帮助各地抗洪抢险,首创卓有成效的“钢木土石组合坝”技术,荣立集体一等功。他们在副军长俞森海的指挥下,提出在决口内侧建立围堰,以抵御洪水。很快,一根根木桩和钢管被打入江中,3排木桩和4排排架钢管从决口两边合龙,形成了一堵钢构造填石骨架。
武警某部和武警九江支队官兵身穿救生衣协同作战,他们四五人一群攀在钢架上,采用平铺进占技术,从两边向中间平铺石料。石料一层层填高,水流愈来愈急。施工战士用身体挡住江水,使填石进展顺利。200多名官兵一昼夜便往坝中填充了共计1万多吨土石。至此,险情已经得到控制,只差最后一步合拢,九江大堤的封堵工作就彻底完成了。
8月12日清晨,近2000名解放军、武警官兵在南京军区副司令员董万瑞将军指挥下,向决口堤段发起最后总攻,他们奋战到下午4时25分,终于在决口堤段内侧筑起一道10米宽的新堤。
1998年8月12日下午6点,经过5天5夜艰苦卓绝的奋战,九江长江大堤决口封堵成功,创造了极短时间内长江大堤决而复堵的奇迹,在中国的堵口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笔。至此,向九江市区渗流了5个日夜的江水,乖乖受缚,怅然东去。
大坝合垅之后,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来到九江,在合拢的大坝上接见了参与抗洪抢险的全国部队和武警官兵,提出了抗洪精神,坚定有力地提出“中国人民是不可战胜的”,极大地鼓舞了抗洪军民的斗志。
洪水退后,江西九江市的十里长街变成了人的海洋、旗的海洋、花的海洋。20万市民自发聚集在这里,用泪水和笑脸来送别战胜洪灾后撤离这座城市的解放军部队。
谁也不会忘记,当特大洪灾来临时,当长江大堤决口时,当人民生命财产受到威胁时,是数万名解放军和武警部队官兵赶到这里,夜以继日地奋战了两个月,用血汗和勇气降服了洪水,保住了九江。
当军车开出驻地的时候,人们的欢呼声和鞭炮声立刻包围了战士们。激动的市民泪流满面地高举着条幅:亲人解放军,九江人民感谢您!军车上的战士们也热泪盈眶,纷纷以军礼致敬。一个小伙子高喊了一声:“解放军,好兄弟!”一群小男孩也跟在车后面大喊:“长大了我们也当兵……”
九江大决战是一场罕见的人与水患搏斗的恶战。英勇的人民解放军和武警官兵与人民群众一起,在与滔滔江水的较量中,闪烁出夺目的光彩。这是一曲中国战胜大洪水的军民抗天歌,更是中华民族凝聚力的一次最出色的展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