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正之右司吴江观雪见寄[1]

造物故豪纵，千里玉鸾飞[2]。等闲更把万斛，琼粉盖玻璃[3]。好卷垂虹千丈，只放冰壶一色，云海路应迷[4]。老子旧游处，回首梦耶非[5]？

谪仙人，鸥鸟伴，两忘机[6]。掀髯把酒一笑，诗在片帆西。寄语烟波旧侣，闻道莼鲈正美，休裂芰荷衣[7]。上界足官府，汗漫与君期[8]。

[注释]

[1]作于淳熙二三年（1175—1776）间。王正之：名正己。曾任右司郎官，此时已罢职。吴江：即松江。南接太湖，江上有垂虹亭和垂虹桥。和：和韵。见寄：寄给我。

[2]言造化本有豪放之情，所以让雪片广飞天地间。玉鸾：雪的美称。

[3]此言造物又将无数雪花覆盖在吴江大地上。琼粉：雪粉。玻璃：指水面平静透明如同玻璃。

[4]垂虹：一语双关。兼指吴江绝景垂虹亭、桥，和天上垂虹景象。冰壶：本指盛冰的玉壶。此借指天地之景的晶莹清冷。

[5]此言吴江虽是他往日所到之处，但在此雪境中如仙如幻，简直像梦一样。老子：稼轩自称。梦耶非：是不是梦呢？

[6]谪仙人：原是贺知章对李白的赞叹，此用以称王正之。“鸥鸟伴”两句：《列子·黄帝篇》载，有个爱好鸥鸟的“海上之人”，每天到海上与鸥鸟同游息。后其父亲要其捉鸟回家，鸥鸟再见他则翔舞而不下。后世借以指无欲忘机者。

[7]莼鲈句：用张翰事。参见《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注⑥。裂芰荷衣：借典于《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言背弃洁身自爱的隐士行为准则。

[8]上界足官府：借典于韩愈《奉酬卢给事》“上界真人足官府”句，言自己不求进身于上界官府之中，而将与王相约，游于汗漫无羁之境。

[点评]

词上片极力展现吴江雪景的奇丽，在想象中杂着回忆。起韵直写雪景的辽阔无垠，以“玉鸾”形容雪片，十分新巧。接韵以“琼粉”形容积雪，以“玻璃”形容水面，直显出雪景世界的洁白无瑕之美。其中“等闲”二字，尤其下得有趣，写出了造物的绝大才情。第三韵，写天地一色皆白、云海茫茫迷路的奇观。“好卷”一词，表现卷起千丈垂虹（兼指垂虹桥和天上彩虹）的镜头，完全出自词人的奇思妙想，正能显示他指挥万物的豪情。末韵一笔双绾，既点出这是自己的旧游之地，又有今日境界全换、旧迹难寻的迷惑。“梦耶非”的疑问，妙在表意空灵。此处以“老子”自称，也反映了他的豪酣之情。

下片则转入对于王正之的怀想与劝勉，并表达了与他偕隐的意愿。“掀髯”一韵，写足王正之的诗兴与豪情，展示了一个江湖英豪的不羁形象。“寄语”一韵，劝勉王正之继续过这种烟波五湖的生活，享受吴江的莼菜鲈鱼，而不要有出仕之念。这样的劝勉，有前文所写的吴江美景做基础，也包含着词人自己的政坛体验，所以是水到渠成。结韵更进一步，表达了自己愿意与王正之偕隐吴江的意愿。这才是一篇主旨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