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汝来前[1]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2]。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3]。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4]”。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5]！

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人间鸩毒猜[6]。况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7]。”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亦须来[8]。”

[注释]

[1]本词原题：《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作于庆元二年（1196）。止酒：戒酒。“戒酒杯”句：警告酒杯不许靠近我。

[2]点检形骸：意谓自我保养，不再纵酒伤身。

[3]甚：说什么。抱渴：患酒渴病，长年口渴思饮。咽如焦釜：喉咙如同烧焦了的锅一样难受。气似奔雷：鼾声如雷。

[4]“汝说”三句：模拟酒杯劝告词人：便可学纵酒颓放的刘伶，醉死何妨，不必戒酒。达者：通达的人。

[5]韩愈《毛颖传》：“汝于知己，真少恩哉！”

[6]为媒：作为媒介，诱人剧饮。算合作：算起来应该将你看作。鸩毒：用鸠鸟羽毛制成的剧毒，放入酒中，饮之立死。

[7]成言：说定。亟：赶快。肆：原指处死后陈尸于众。此处可当作“砸破”讲。

[8]“麾之”两句：《汉书·汲黯传》说汲黯辅佐少主，严守城池，“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言其意志坚决。此反用其意。

[点评]

这首戒酒词，以嘲戏寓正理，并将酒杯拟人化，设计出人与酒杯的对话，生动活泼，翻空出奇，表现了隐居无所为的作者，因为苦闷而不得不借酒浇愁，又因为过度的纵酒伤害了身体，不得不戒酒养病的矛盾痛苦。

在表达方式上，通篇出以议论，兼取散文句式，洵然一篇《酒罪论》。然而他同时将酒杯拟人化，对答生动，使议论中充满了趣味和感情。就其内蕴来看，它表面上是在对酒杯发牢骚，实际上是吐露自己政治失意后的苦闷无聊。所以此词虽然不是词体正格，却充分体现出作者艺术表达上不拘绳墨、自由恣肆的精神，和感情充沛激**的内心世界，是一首新颖别致、体现作者胸中奇气的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