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谷如焚稗草青[1],沉忧耿耿欲忘生。
钧天九奏箫韶乐[2],未抵虚檐泻雨声[3]。
[注释]
[1]稗(bài拜)草:杂草。
[2]钧天:上天。九奏:演奏多遍。箫韶:相传为古代帝王虞舜的音乐。
[3]虚檐:屋檐。
[点评]
陆游敬仰的前辈诗人吕本中,非常欣赏李商隐“一春梦雨常飘瓦”(《重过圣女祠》)的意境,认为大有不尽之意。模棱的语境和朦胧飘忽的语言,会让人感到有一种麻姑搔痒的趣味,似所谓“梦雨含情俱有托”。也许是精神气质的差异,陆游诗中却很少给人以这样的感觉。同样是写雨的诗句,此雨却非彼雨也。李商隐喜欢借雨来表现一种心灵世界飘忽不定的感觉、微妙的律动,让人不可捉摸。而陆游则更多地表现出对现实生活人事的关怀,感情非常透明,喜怒哀乐尽在物态之中。这首淳熙七年(1180)作于抚州任上的喜雨诗,即是一首很有实感的咏雨之作。一忧一喜之间,都流露出一个入世者关注生活的精神。
陆游在抚州任所的主要职责,是主管钱粮仓库和茶盐专卖等事,是一个直接与老百姓打交道的差使。这一年江西抚州一带多灾多难,仲夏小旱不久,大雨泛滥成灾。水灾过后,干旱相接。入秋以来,稻田枯焦,农民心急如焚,诗人也为此忧心忡忡。七月二十八日夜忽降大雨,诗人大喜过望。久旱逢甘雨,这屋檐泻雨声,简直比天上最美妙的仙乐还要动听。当年孔子听了箫韶之乐后,三月不知肉味,今天诗人听了屋檐间哗哗作响的雨声,当感动得三月不闻仙乐。这种发自内心强烈的审美感受,是有他内在的心理逻辑基础的。
陆游的《渭南文集》中就有一段关于云和雨的文字,很值得一读:“山泽之气为云,降而为雨,勾者伸,秀者实,此云之见于用者也。子尝见旱岁之云乎?嵯峨突兀,起为奇峰,足以悦人之目而不见于用,此云之不幸也。”(《跋吴梦予诗编》)以致用为本,是这段文字给人的突出印象,其观点口吻与这首喜雨诗的审美标准如出一辙。在这种独特的审美心理支持之下,才会有这样不同于人最个性化的抒情方式和文学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