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公可叹善谋身,误国当时岂一秦[1]?

不望夷吾出江左[2],新亭对泣亦无人[3]!

[注释]

[1]秦:秦桧。

[2]夷吾:管仲的号。江左:指长江下游地区。

[3]新亭对泣:东晋南渡后,中原相继沦陷,过江士大夫们相聚新亭(在今南京),感叹山河之异,相对哭泣,惟有王导以为哭泣无济于事,当戮力抗战,克复神州。

[点评]

这首以议论见长的绝句,作于嘉泰元年(1201)春天,诗题下原有五首,此为其五。诗人以极其痛心的口吻痛斥了投降派祸国殃民的行径,有如投枪匕首,语锋犀利,直刺朝中一切主张和戎卖国的奸臣贼子和善于为自己打算的文武官吏。

诗从“当年”落笔,紧扣题意追忆了高宗绍兴年间“诸公”出于私利、主张屈服求和的往事。“诸公”在这儿指高宗时丞相黄潜善、汪伯彦之流,他们专权谋私,嫉害忠良,先后排挤爱国将领李纲、宗泽等抗金志士。尔后又有秦桧弄权,大肆推行投降政策,残杀岳飞,卖国求荣。秦桧执相期间,一手遮天,对凡有恢复言论的人一概加以排挤黜落。一时朝野上下乌烟瘴气,终于订下了丧权辱国的绍兴和议。每年向金贡献白银、黄金、绢帛、丝绸……秦桧死后,他的党羽“祖述余说,力持和议,以窃据相位者尚数人”(《宋史·秦桧传》)。陆游在此用“误国当时岂一秦”,来强调当年朝中奸臣当道、误国殃民的历史事实,其中当然也隐含着对最高统治者偏安的不满。“不望夷吾”二句,是感慨今天的政治局面,其沉痛之至,与不堪回首的往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诗人忿恨地说,现在的江左已找不到像管仲那样的大政治家,或者像东晋时王导那样的热血志士。东晋退守江左时,尚有很多士大夫为国事而忧伤,现在连一个为国事忧虑痛苦的人也没有了!王导的一番话,代表着不甘沦亡者的心声,所以当时有人就把王导比作江左的管仲,而王导后来任相后,确实也为当政者做出很大贡献。陆游感今怀昔,不胜怅然。从绍兴和议、隆兴和议到诗人写诗时,已历半个多世纪。一方面,金人在中原的土地上扎根盘踞已成事实;另一方面,南宋小朝廷麻木苟安,“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早已忘记了中原的大好河山和沦陷区人民“忍死望恢复”的殷切期望与呼唤。诸公谋身有方,新亭对泣无人,历史和现实同样令人沮丧失望。追感往事,面对现实,诗人对投降派和投降政策无比痛恨,在诗中严厉抨击,骂尽朝中一切误国的权贵们,表达了一个爱国志士强烈而鲜明的政治立场。

这首小诗发扬了宋诗善于议论、长于议论的特点,抓住一点深入开掘,笔锋凌厉,文势咄咄逼人。对当时麻木的世人,不啻是一声醒世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