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蜀刺史

井络天开，剑岭云横控西夏[1]。地胜异、锦里风流，蚕市繁华[2]，簇簇歌台舞榭。雅俗多游赏，轻裘俊、靓妆艳冶[3]。当春昼，摸石江边，浣花溪畔景如画[4]。

梦应三刀，桥名万里[5]，中和政多暇。仗汉节、揽辔澄清，高掩武侯勋业，文翁风化[6]。台鼎须贤久[7]，方镇静、又思命驾[8]。空遗爱[9]，两蜀三川，异日成嘉话[10]。

[注释]

[1]井络：《河图·括地象》：“岷山之精，上为井络。”井，指井星，二十八宿之一，对应蜀地。剑岭：指剑阁县北之大小剑山，位于川陕之间，中有剑阁，势为天险。控：控制。西夏：宋时党项羌所建国名，享国一百五十余年，先后和辽、金与宋对峙。

[2]锦里：地名，在今成都市南，后人以锦里泛指成都，又称锦官城。蚕市：买卖蚕具的集市。蜀地古以蚕市著称。

[3]轻裘：轻暖的裘皮衣。此为“轻裘肥马”的省言，代指俊美的少年。靓妆：漂亮的打扮。

[4]摸石江边：据《月令广义》记载，“成都三月有海云山摸石之游，求子，得石者生男，得瓦者则生女。”浣花溪：又名百花潭，在成都西，流入锦江。蜀人于四月十九日游于此，谓之浣花日。

[5]梦应三刀：《晋书》卷四二《王濬传》载：“濬夜梦悬三刀于卧室梁上，须臾又益一刀，濬惊觉，意甚恶之。主簿李毅再拜贺曰：‘三刀为州字，又益一者，明府其临益州乎？’”后王濬果然被任命为益州刺史。益州，即今成都。桥名万里，万里桥在成都市南，跨锦江上。三国时蜀费祎出使吴国，诸葛亮于此设宴送行，祎叹曰：“万里之路，始于此桥。”因以得名。

[6]仗汉节：此指奉旨赴任。揽辔澄清：《后汉书》卷六七《范滂传》载范滂被任命为清诏使，按察冀州，“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及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污，望风解印而去。”武侯：指诸葛亮，蜀建兴元年，封为武乡侯。文翁：汉代庐江舒人，景帝末年，任蜀郡守，仁爱好教化，选择人才至京师受学，又在成都市中设立官学，招属县子弟入学。是古代教化地方的典范。风化：指教育感化。

[7]台鼎：古代称三公宰相为台鼎。须：等待。

[8]命驾：启程。

[9]遗爱：是古代用来称颂官员政绩的话。

[10]两蜀：古代分蜀地为东蜀与西蜀。三川：指嘉陵江、岷江、泸江等蜀地的几条大江。异日：他日，指将来。

[点评]

这首词各种《乐章集》的版本亦无题注，惟明代陈耀文辑《花草粹编》录此词有“上蜀刺史”之题，因以据补。词中所写为成都风物，所用典故又都与成都有关，故必为投赠给益州知州之作，与题中“上蜀刺史”是一致的。刺史本是汉唐时官名，这里是借指宋代的知州。薛瑞生《乐章集校注》谓所投赠的对象是蒋堂（见其书93页），虽无确证，但可供参考。起笔先从蜀地形胜写起，这和《望海潮》词“东南形胜”的写法类似，谓益州地势高峻，山川纵横，形势险要。四川向来号称天府之国，乃四塞之地，在唐代是中央朝廷的战略后方，屡次长安一被攻破，皇帝便逃到四川避难。到了宋代，同样也是受到朝廷高度重视的地区，镇守四川的往往都是元老重臣。因为它的西南可以控制大理、吐蕃，而向东北出剑阁抵陕西、甘肃一带，便是当时防御西夏的前线地区，地理位置上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这里讲益州的形胜，也是为下文对长官的歌颂埋下伏笔。“地胜异”以下，都是描绘蜀地的富庶繁华和特有的社会风俗。先写锦官城中热闹的蚕市，再写城中丛列的“歌台舞榭”，以“簇簇”来形容，可见其多，则游人的繁盛便也可以想见，故下句云“雅俗多游赏”，再写游赏之人，有着轻裘、乘肥马的俊美少年，有盛装的艳丽娇娆之佳人。“当春昼”三句，写蜀地风俗，浣花溪边，游人如织，风景如画。下片全写投赠之意。“梦应”三句，连用两个与益州有关的典故，表现了万物和谐，政治清明，四境无事的太平景象。“仗汉节”三句，是恭维之语，不仅把对方比为东汉著名的气节之臣范滂，甚至说其勋业可以超过诸葛亮，教化之功可以超过文翁。“台鼎”三句，是祝愿之语，谓朝廷久待贤才，定当以宰相之位相召，因此刚把蜀地治理好，便又准备启程回京了。“空遗爱”三句，透过一层，谓对方所遗留下来的造福当地之惠政，他日必将成为流传于“两蜀三川”之间的“嘉话”。对方可能是刚刚到任，词中便把其升迁离任之后的种种“遗爱”都设想好了，话说得可是真漂亮，不知是否能把对方拍得晕晕乎乎的。这首词看上去的确是有些谀意，不过这也是古代文人的通病，用不着为此专门责难柳永。另外，宋代官员若想得到升迁，必须有一定数量和一定分量的推荐书，才能改官。柳永大量的投赠之作，应当与此有关，词中多说些吹捧之语，也便在所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