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暗响鸣枯叶，龙公试手初行雪。映空先集疑有无，作态斜飞正愁绝。众宾起舞风竹乱，老守先醉霜松折；恨无翠袖点横斜[2]，只有微灯照明灭。归来尚喜更鼓永，晨起不待铃索掣[3]；未嫌长夜作衣稜，却怕初阳生眼缬[4]。欲浮大白追馀赏，幸有回飙惊落屑。模糊桧顶独多时，历乱瓦沟才一瞥。汝南先贤有故事[5]，醉翁诗话谁续说[6]？当时号令君听取：白战不许持寸铁[7]！

[注释]

[1]聚星堂：欧阳修守颍州（今安徽阜阳）时所建，是他晚年宴客之处。诗前有自序云：“元祐六年十一月一日，祷雨张龙公，得小雪。与客会饮聚星堂，忽忆欧阳文忠公作守时，雪中约客赋诗，禁体物语，于艰难中特出奇丽。尔来四十馀年，莫有继者。仆以老门生继公后，虽不足配先生，而宾客之美，殆不减当时。公之二子又适在郡。故辄举前令，各赋一篇。”张龙公：张路斯，唐代颍上人，景龙中为宣城令，后来传说他是龙的化身。欧阳修《集古跋尾》中说，颍上百社村有他的祠庙，“岁时祷雨，屡获其应，汝阴人尤以为神也。”禁体物语，一种诗格。参见前《江上值雪，效欧阳体，限不以盐、玉、鹤、鹭、絮、蝶、飞、舞之类为比，仍不使皓、白、洁、素等字，次子由韵》。公之二子，指欧阳棐和欧阳辩。

[2]翠袖：指佳人，语出杜甫《佳人》“天寒翠袖薄”。横斜：指梅花。语出林逋《山园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

[3]铃索掣：宋时州府衙门有铃阁，摇铃以报时。

[4]眼缬（xié邪）：眼花。

[5]汝南先贤：指欧阳修。颍州是旧汝南之地。

[6]醉翁诗话：即欧阳修的《六一诗话》。

[7]白战：徒手战，喻白描手法。

[点评]

元祐六年（1091）十一月作于颍州。此诗是苏轼继其三十多年前所作《江上值雪，效欧阳体》后第二首禁用体物语的咏雪诗。全篇描写小雪景象，俱从人物的视、听、触、心各种感觉以及行为动作中显出，摹写细景如画，不用体物语而体物神妙；几乎句句有出处，融化事典；更以生劖之笔作盘硬之语，摆脱咏雪诗多以悠扬飘**取其韵致的常态；通篇诗意却自然流畅，音节奇崛，有斩截之美；结尾画龙点睛，不落俗套。从艺术角度看，确是“于艰难中特出奇丽”的佳构。此诗反映了苏轼在元祐时期对诗艺的苦心追求和对体物技巧的刻意练习，但作品缺乏扎实的内容和深刻的思想。这与此前诗人在朝中三年多，比较脱离现实生活是很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