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韬玉
蓬门未识绮罗香[1],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2]。
苦恨年年压金线[3],为他人作嫁衣裳。
[注释]
[1]蓬门:用蓬草编成的门,这里指穷苦人家。
[2]“不把”句:意谓不与人竞比修饰打扮的事。
[3]压金线:指刺绣活计。
[点评]
这是一个生在贫寒之家而见识非凡的女子。她虽然对于自己从未穿过丝绸衣裳、想找却难以找到合适的媒人为她说亲感到伤心,但却不是自惭形秽,而是对嫌贫爱富等不合理现象感到愤愤不平!紧承此意的颔联可直译为:有谁会爱上像贫女我这样举止潇洒品格高尚的人,又有谁与我一样赏识那种不媚流俗的俭朴梳妆呢?
按照律诗的章法,第三联的意思必须变化或转折,而此诗的“敢将”二句的变化就非常巧妙。表面看都是贫女的自道,但前两联她只是对奢靡的不满,第三联则转为与世俗的对抗,完成了更高意义上的转化。第七句紧扣第一句之意,贫女自己从未穿过高档衣裳,但却年年岁岁辛辛苦苦地做针线;第八句紧扣第二句,自己想托良媒而不能,却要为他人制作出嫁的衣裳。尾联所遵循的完全是律诗对“合”字的要求。
诗尽管到此结束了,但它的弦外之音仍不绝于耳,比如沈德潜和俞陛云就曾分别指出:《贫女》诗“语语为贫士写照”;“为贫士不遇者写牢愁抑塞之怀”。诚然,诗人自己就是一个“贫士不遇者”。据《唐语林》卷七记载,秦韬玉“应进士举,出身单素,屡为有司所斥”。在当时,像诗人这样出身寒微者,善于干谒或许能攀上高枝,不愿与统治阶级同流合污者,最多谋取一个僚属之类的差事,而幕僚的职责就是为人捉刀代笔。所以,没有切身体验的人是写不出被概括为“为人作嫁”的辛酸诗句的。看来,此诗虽然写得很成功,但却不必认为作者的妇女观如何进步,他只是借用贫女的形象,或曰以贫女为道具来抒发自己有志不获聘的苦闷。比如颔联所体现的曲高和寡,与其说是贫女的自道,还不如说是文人所惯用的借他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不是看轻这首诗,相反这种“美人”之喻,由于祛除了传统的“比德”手法中那种浓重的忠君色彩,诗本身又有着一定的个性化和很强的口语感,因而在广大的非文学研究者的心目中,这“为人作嫁”者仍然是贫女,看不出是个“贫士”的男扮女装。所以此诗不仅感情真挚,诗人的匠心也是值得称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