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如微霰[2]下前池，风过回塘万竹悲[3]。

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4]。

悠扬[5]归梦惟灯见，濩落生涯[6]独酒知。

岂到白头长只尔，嵩阳松雪有心期[7]。

[注释]

[1]崇让宅：见《正月崇让宅》注。

[2]霰：雪子。谢惠连《雪赋》：“俄而微霰零，密雪下。”

[3]“风过”句：回塘，曲折回绕之池塘。万竹悲，风吹丛竹之萧瑟悲声。崇让宅多栽大竹及桃，见《西谿丛语》引《韦氏述征记》。

[4]红蕖离披：红荷凋零。离披，分散貌。

[5]悠扬：飘忽不定。钱起《送钟评事》：“世事悠扬春梦里。”

[6]濩落生涯：一生无用，不合时宜。濩落即瓠落、空廓貌。《庄子·逍遥游》：“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

[7]“岂到”二句：程梦星曰：“七句总承中四句，叹其冉冉老矣，安能郁郁久居此乎？八句言嵩山在望，松雪怡情，盖不得已将为岩栖谷隐之流矣。”

[点评]

此悼亡无疑。诸家编大中五年（851），不确。王十二与畏之员外招商隐小饮，以悼亡日近而不去，岂能此前于崇让宅会宴而作此乎？故此诗不当为大中五年（851）作，而为梓幕罢归任盐铁推官逝前所作。

一、二言华筵既散，夜深塘前，触景伤情，故万竹摇晃而闻悲声。赵臣瑗曰：“竹有何悲以我之悲心遇之，而如见其悲。”三、四言浮世聚散，固所难免，而红蕖何事亦离披？崇让宅塘中有丛荷，商隐常以比妻子。《夜冷》云：“西亭翠被余香薄，一夜愁将向败荷。”《暮秋独游曲江》云：“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此红蕖离披，亦寓王氏之亡逝，然问以“何事”，则义山于妻亡盖亦未料所及，故有意外之叹。赵臣瑗云：“以聚散为固然，离披为意外，何为者乎？此盖先生托喻以悼王夫人耳。”五、六承聚散，言前此归梦，妻已故去，所见者唯灯；今则濩落，无人相慰，唯酒可消愁。七、八言不甘仕途已尽，然万般无奈，唯有空山长住，为岩栖谷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