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序

花房与蜜脾[14]，蜂雄蛱蝶雌。

同时不同类，那复更相思[15]。

本是丁香树，春条结始生[16]。

玉作弹棋局，中心亦不平[17]。

嘉瓜引蔓长[18]，碧玉冰寒浆[19]。

东陵虽五色，不忍值牙香[20]。

柳枝井上蟠，莲叶浦中干[21]。

锦鳞与绣羽[22]，水陆有伤残。

画屏绣步障[23]，物物自成双。

如何湖上望，只是见鸳鸯。

[注释]

[1]饶：程度副词，甚也。《说文》段注：“引以为凡甚之称。汉谣曰：‘今年尚可后年饶。’谓后年更甚也。”

[2]已复起去：连下知其妆未竟，复起去弄歌。冯浩云：“善写骄憨之态。”

[3]吹叶嚼蕊：吹叶，口唇衔叶而啸歌。《旧唐书·音乐志》：“啸叶，衔叶而啸。”嚼蕊，飡琼蕊。郭璞《游仙诗》：“嚼蕊挹飞泉。”此处似借为取草节之管以吹吐之。嚼，吐，此义同吹；蕊，《玉篇》：“草木实节生也。”

[5]接：近。《仪礼·聘礼》注：“接，犹近也。”

[6]“闻十年”句：即闻之十年，知闻她已十年。《说文》：“闻，知闻也。”相与：彼此交往。

[7]醉眠梦断：言其年轻任性。

[8]不娉：没有人聘娶。娉同聘。

[9]从昆：堂兄。

[10]丫鬟：头上梳双髻，未适人之妆。

[11]溅裙：亦作湔裙，洗裙子。《北史·窦泰传》：“窦泰母梦风雷有娠，期而不产，甚惧。有巫者曰：‘度河湔裙，产子必易。’”《玉烛宝典》：“元日至晦日，并为酺食，士女湔裙度厄。”

[12]博山香：古有博山炉。《考古图》：“炉象海中博山，下盘贮汤，润气蒸香，象海之四环。”古乐府《杨叛儿》：“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言当焚香以待并约其幽会。

[13]戏上：水名，在新丰县东戏亭北。

[14]“花房”句：花房，花蕊。蜜脾，王元之《蜂记》：“蜂酿蜜如脾，谓之蜜脾。”

[15]“同时”二句：意谓蛱蝶采花，雄蜂酿蜜，一栖花房，一居蜂巢；虽生在同时，却不同类，即便有心相结，又如何相好？《闺情》云：“红露花房白蜜脾，黄蜂紫蝶两参差。”可为此首注脚。

[16]“丁香”二句：丁香，喻柳枝。杜甫《丁香》：“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垫。”《本草纲目》引陈藏器曰：丁香“击破（着）则顺理而解为两向”。结，谓愁思固结不解。

[17]“弹棋局”二句：弹棋局，义山自喻。《考古图》：“弹棋局状如香炉，盖谓其中隆起也。”句意双关，云柳枝事不成，心中自不平也。

[18]嘉瓜：喻柳枝。《后汉书·五行志》：“安帝元初三年（116），有瓜异本共生，一瓜同蒂，时以为嘉瓜。”

[19]碧玉：暗示柳枝为小家女。

[20]“东陵”二句：《史记·萧相国世家》：“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于长安城东。瓜美，故世侈谓之‘东陵瓜’。”二句意谓除却柳枝，别“瓜”即如东陵，亦不愿问津，即“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意。

[21]“柳枝”二句：柳枝蟠于井上，喻不得其所，即《序》中云为东诸侯取去。莲叶自比，干于浦中则枯槁沉沦。

[22]“锦鳞”句：锦鳞，游鱼；绣羽，飞鸟。鲍照《芙蓉赋》：“戏锦鳞而夕映，曜绣羽以晨过。”鳞羽分喻己与柳枝。

[23]步障：行幕。古时显贵者出行，特设行幕，以蔽风寒尘土。《晋书·石崇传》：“崇作锦步障五十里。”

[点评]

《序》中可见，柳枝为商隐第一知己。然柳枝为小家女，父又“风波死湖上”，终因“同时不同类”，有情人未能偕合。故此第一首为全组五首之关键。《序》云：“所友有偕当诣京师者，戏盗余卧装以先，不果留。”当为掩饰之辞。

屈复《玉溪生诗意》解笺最为得当简要：首章言本非同类，何用相思！次章言既有一遇，亦不能漠然。三章云蔓长喻思长，言嘉瓜色如碧玉，冰似寒浆，喻相合也。虽有五色之美，今日不忍更言也。四章言彼此俱伤也。五章言举目堪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