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风波一叶舟,忆归初罢更夷犹[1]。
碧江地没元相引,黄鹤沙边亦少留[2]。
益德冤魂[3]终报主,阿童高义镇横秋[4]。
人生岂得长无谓[5],怀古思乡共白头。
[注释]
[1]“忆归”句:忆归,思归、思乡。初罢,才罢,刚刚撇开。夷犹,犹豫。姚培谦曰:“忆归之心愈欲撇开,愈加萦系。”
[2]“碧江”二句:地没,地之尽处,指远处水波相接、烟涛微茫之处。《说文段注》:“没者,全入于水,故引申之义训‘尽’。”元相引,原牵引我之归心。二句意谓碧悠之江水本来一直牵引着我的归心,无奈功业未成,只得在黄鹤矶边暂时止驻。
[3]益德冤魂:张飞字益德,伐吴前为部将张达、范彊所杀,见《三国志·张飞传》。
[4]“阿童”句:阿童,西晋王濬小字阿童,曾下益州灭吴,故云“高义”。见《晋书·王濬传》。镇,犹长、常也。《唐音癸签》卷二十四:镇,“盖有‘常’之义,约略用之代‘常’字,令声俊耳”。孔稚珪《北山移文》:“霜气横秋。”镇横秋,长日布满秋空。
[5]无谓:本指无意义,失于事宜,此言无所事事。
[点评]
李商隐《无题》,不论有无寄托,都写男女相思,唯独此例外。纪晓岚以为“佚去原题,而编录者题以《无题》,非他寓言之类”。
大中二年(848)秋,商隐蜀游失意,于“夜雨寄北”之后,留滞荆门,然后返棹至“黄鹤矶边”,诗殆作于武昌。
首句赋而兼比,言自巴蜀买舟东下,又以比宦途风浪险恶。二句言“忆归之心,愈欲撇开,愈加萦系”(姚培谦笺)。初罢,是忆归之心“初罢”,刚刚丢开、停止;更夷犹,却又犹豫而恨未能速速返家,比照“何当共剪西窗烛”,则此情可体味之。稍后所作《荆门西下》云“人生岂得轻离别”,是又重申此情怀。三、四承忆旧,申足所以“夷犹”之意,并伏末句“思乡”。五、六承二句“罢”,申足所以“罢归”之意,并逗下“怀古”。七、八自警:人生不能长此碌碌,又“思乡”,又“怀古”,岂不令人速老?纪晓岚评云:“前四句低回徐引,五、六陡然振起,七、八曼声作结,绝好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