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团队:招兵买马(1 / 1)

我一直说:山姆,我们赚的钱已经够很好地生活了,为什么还要出去奔波,为什么还要这样子扩大规模呢?新店已经开到越来越远的地方了。不过,在第17家新店开张以后,我意识到再没有什么能阻止这种发展势头了。

——海伦·沃尔顿

在刚创业那时候,我们看上去肯定很像投机商——停车场上摆着割草机,还有毛驴溜达,店子里堆着小山一样高的汰渍洗衣粉或是别的商品。当时,包括一些我们自己的管理人员在内,没有人意识到,我们的确是从一开始就在努力成为最好的业界人士、最专业的管理人员——我们可以做到的。诚然,我性格里有推销员的一面,再加上我们沃尔玛或多或少有些非传统的风格,也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很让人们搞不清状况。事实上,我有时候会听到自己被人拿来同P.T.巴纳姆[4]相提并论,因为我所表现出来的作风是,喜欢站在一大群人面前高谈阔论——谈论一个想法、一家店、一种产品、整个公司——任何我当时正好关注的东西。但在内心深处,我一直拥有一个经营者的灵魂,想要把事情做好,然后更上一层楼,然后达到力所能及的顶峰。所以我猜想,当人们看到我一边四处走动,一边在我那沾着咖啡渍的黄色小本本上乱涂乱写,或是看到我从我那辆旅行车里,把一盒盒女士内衣拖进店子里,也许他们会认为我不是在干什么正事呢。他们会觉得我们的生意长久不了。有些人甚至可能会觉得我们颇有些不可靠——你知道的,今天做折扣生意,明天也许就跑去兜售汽车或是炒地皮。我觉得,这种误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我们还挺有利的,它让沃尔玛得以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迅猛发展,等到人们发觉时,我们已经一飞冲天,很难超越了。

说真的,折扣销售在最开始时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投机商——分销业的从业人员,还有些实际上是房地产投机商,那些人内心里甚至连丝毫成为商人的抱负都没有,只因为看到了一个巨大机遇,就一拥而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折扣销售作为一种新的潮流,将席卷全国,于是各色人等纷纷投入进来,想在其中分一杯羹——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爱荷华州的锡达拉皮兹,或是密苏里州的斯普林菲尔德,都无所谓。他们会原样照搬康涅狄格州或波士顿某家店的样子和做法,雇上一些采购员和几个他们觉得应该懂业务的管事者,然后就开张营业了。从大概1958年开始,一直到1970年左右,这种做法表面上看还是很成功的。

不管是谁,但凡对我有所了解,都知道我从不为一时利益所动;我总是想要尽己之力建立一个尽可能好的零售企业。不过在早年间——我们第一家沃尔玛店开张的前后——我结识了不少那种投机商。就像我之前告诉你们的那样,我跑遍全国,研究学习折扣销售的理念,参观访问我所能找到的每一家商店和公司总部。

我参观的第一批折扣销售店,是东部的仓储商店,它们是整个折扣销售的发源地。安-霍普公司在罗德岛州的普罗维登斯,还有一些别的折扣销售公司在马萨诸塞州和新英格兰。我长途跋涉,跑到那儿去参观捷安特百货店(Giant)、玛莫斯-玛特公司以及奥兰公司(Arlan's)。

我还从一个人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索尔·普赖斯。他是一位杰出的经销商,于1955年在加利福尼亚南部创建了费德玛商场。我同索尔的女婿交上了朋友,他在休斯顿经营一家分销中心,同他交谈,帮助我理清了有关物流供货的思路——这一思路最终成为沃尔玛成功的另一个诀窍。

我想我从索尔·普赖斯以及业界其他人那儿偷取了——实际上我更愿意管这叫作“借鉴”——许多点子。比方说,沃尔玛的名字是那天鲍勃·博格尔在飞机上想出来的,这事是真的,不过我立马中意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用这个名字招牌的制作费用会更低,我真是很喜欢索尔商店那个费德玛的名字,所以我觉得沃尔玛这个名字很合我胃口,我确定那会儿凯玛特还不存在呢。

前不久,我在某本商业刊物上读到,1976年业界前100名折扣销售商中,已经有76家不在了。这些消失的商家与我们相比,有不少在创业时拥有更为雄厚的资本和更加清晰的目标,而且因为位于大城市,所以拥有更好的机会。它们就好像滑过天边的流星,只辉煌了一瞬间就消逝了。我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使得它们失败,而我们又是为什么一直保持良好势头的。一切归结为一点,它们不关心顾客,不关心店铺,没有使店里的员工具备端正的态度,它们会失败,因为它们甚至从未试着真正关心过自己的员工。要是你想要店里的员工为顾客着想,你必须首先为员工着想。这一点也正是沃尔玛成功的最关键部分。

这些早期的折扣经销商,绝大多数是些自我本位主义者,他们喜欢驾驶豪华的凯迪拉克轿车,乘坐私人喷气式飞机飞来飞去,在游艇上度假,其中有些人还住在我想都不曾想象过的豪宅里。我记得一次,去某个这样的家伙家中赴宴,前来接我们的那辆豪华轿车,大得肯定能坐下十四个人。我跟你说,他们过着奢侈的生活。当时他们能负担得起这样的生活,全因为那时候折扣销售的生意很是兴隆,简直可以说是“顾客盈门,钞票滚滚”。要是他们遵循一些运营商店的基本原则,其中绝大多数人依然能够在这一行业中坚挺不倒。要建立实力雄厚的公司,有许多途径。你们不必一定按照沃尔玛的路子、我的路子或是任何其他人的路子来,但是你一定得致力于此。那些家伙就是沿着路走啊走,走到某个地方,不再给自己设立目标了,于是付出了代价。他们的失败,也许并不是因为凯迪拉克和游艇,也许他们只是觉得不值得那样埋头苦干。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都不再努力投身于自己的事业,他们更多是朝着自己当初的目标背道而驰了。

他们没有建立起周密体系,比如是配送中心和企业扩展必须的后勤支持,就过快地扩张了。他们没有走出去,走到自己的店里看看事情的发展情况。没过多久,凯玛特开张了,业绩越来越好。我记得去过他们的店——我敢打赌我去过的凯玛特店比任何人都多——我真是非常羡慕他们的商品种类以及他们陈列商品的方式。当时他们的店比我们的要好上很多,以至于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简直没法跟他们竞争。当然我们并没有停下脚步。接着,塔吉特公司也加入了这一行业,他们更多面向较高层次消费者,业绩也很不错。当这些大的经销商形成体系后,竞争更趋激烈。而之前提到的那些家伙,所有那些投机商们,或是不能迎合顾客的需求,或是没有建立起强大的组织体系,于是开始走下坡路,最后以失败告终。

说实话,在这整个发展的早期阶段,沃尔玛真是小到引不起任何一个商界巨头的注意,绝大多数经销商的业务范围都不在我们地区,所以我们没什么竞争。这也有助我了解到许多关于他们经营的信息。我参观拜访过的折扣销售公司总部办公室,可能比任何人都多——不论过去还是未来。我会跑到他们的办公室,然后说:“嗨,我是山姆·沃尔顿,从阿肯色州的本顿维尔来。我们在那儿开了几家店,我想拜访一下某某先生,”——不管那家公司的老大是谁——“谈谈生意。”多半情况下他们会让我进去,也许是出于好奇吧,而我就会问一堆关于定价和配送之类的问题。通过这种方式,我学到了许多。

库尔特·巴纳德,销售顾问:

我曾是折扣销售业同业公会的执行副主席,1967年的一天,我正在我纽约的办公室里工作,我的秘书说外面有个人想加入我们。我说,给他10分钟吧。于是走进来一个又矮又瘦、深棕色皮肤的男人,胳膊下还夹着一个网球拍。他自我介绍说叫山姆·沃尔顿,从阿肯色州来。我简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当他面对你的时候,他会直视着你——头微微侧向一边,前额微微皱起——然后不停地从你嘴里榨取每一点信息。他会一直做零碎笔记,并且把谈话推得越来越深入。两个半小时后,他离开了,我也完全被榨干了。我还不太清楚自己刚刚会见的是什么人,不过我确信,我们将会听到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通过参观拜访其他每个人的公司,我感觉我们的确是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不过就在我们不断发展之时,我们开始感觉有点儿力不从心了。在20世纪60年代末,我们已经拥有超过12家沃尔玛超市以及十四五家百货店,算是一家颇具规模的公司了,但管理人员却只有总部办公室的三位女士、我自己和丹·惠特克以及每个分店的一名经理。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我们的采购员是多么捉襟见肘。我们的管理人员要么经验很少,或者干脆一点经验没有,要么对于规模更大的企业的实际运作情况没什么了解。我决定,得去找个深谙管理之道的人来。当时我已经从J.J.纽贝里公司聘请了加里·瑞因博斯,那是一家大型连锁百货店,当时正陷入一些问题之中。于是我问他是不是认识什么人,他就向我推荐了这个来自奥马哈市的家伙——费罗德·阿兰德。他当时是纽贝里公司的地区经理,及整个中西部地区的经营主管。于是巴德和我乘飞机去和他会面。我们还邀请他和他的太太到我们这儿,看看我们的公司。

费罗德·阿兰德,沃尔玛首任常务副总裁,后任总裁:

1966年年中,阿肯色州康惠镇上,沃尔玛5号分店正在修建之中,山姆激动不已,跟我说:“我得给你看看我们的设计。”于是他将我和我太太请上他的飞机,飞到那儿。商店的一边是家棉花加工厂,另一边是个牲畜栏,处在一个糟糕透顶的地段。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可不是一个适合开店的好地方呀。我还想到,就运营方式来看,本顿维尔店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任何组织的样子。要我说,当时我对整个山姆·沃尔顿企业并没有非常深的印象。我告诉他,我不感兴趣。

后来,康惠镇的沃尔玛店开业之后,山姆打电话给我,告诉我销售额。我心想:“老天,那家店一天的销售额,竟然和我们这些大得多的店子一个月的销售额一样。”接着他又告诉我,他每平方英尺只需支付90美分的租金。于是我想:“他肯定有两下子。”大概就在那个时候,纽贝里公司决定进行改组,我将不得不调往一个新部门。于是我想:“好吧,要是我得在一个已经工作了21年的公司里从头再来,为什么不去瞧瞧我真正感兴趣的地儿呢?”——于是我便选择了折扣销售和山姆·沃尔顿。

我来这儿以后当了副总裁,我花了些时间来适应。公司总部办公室仍然在本顿维尔的广场上,当时山姆刚进行了改建——我相信那是一个很大的改善——不过在我看来,还是不够好。办公室在楼上一条老旧狭窄的走廊里——有几间楼下是理发店,其他办公室房间的楼下是家律师事务所。地板下陷松弛,墙边到房间中心的地板高低相差大概有4英寸。房间里有些隔断和一些木板,那真是些很小的办公室,简直转不开身。

尽管我们给费罗德的办公室并不能凸显他的身份,但请他来,对我们公司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举措。我知道,和以前相比,我们必须进行更好的公司组织管理。我们还得建立一个基本的商品分类体系和一个真正的补货系统。我们有货品清单,上面记着应有货品,而各项商品的相关记录,我们全靠店里的员工手工更新——那个时候,还只有非常少的人开始接触计算机应用。我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计算机的事,很是好奇。我决定要去学学IBM电脑的相关应用。于是我参加了纽约波基普西IBM电脑学校为零售商开设的课程,课上的一位讲师来自美国大型零售商协会(NMRI),也就是折扣销售业的同业公会,这位讲师叫作亚伯·马克斯。

亚伯·马克斯,哈特菲尔德·佐迪公司负责人,美国大型零售商协会首任主席:

一次开会,我正坐在那儿看报告,然后觉得好像有人正站在我旁边,于是我抬头看去,一位浅灰色头发、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公文包的男士正站在那儿。我在心里嘀咕:“这家伙是谁,看上去像个殡仪员。”

他问我是不是亚伯·马克斯,我说:“是的,我就是。”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山姆·沃尔顿。”他说,“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来自阿肯色州的本顿维尔,我也从事零售业。”

我说:“请原谅,山姆,我自认为知道零售业里每个人和每家公司,不过我从没听说过山姆·沃尔顿。你能再说下贵公司的名字吗?”

“沃尔玛商店。”他说。

于是我说:“好吧,欢迎加入折扣销售商行会。我相信你会喜欢这个会议,并且认识这儿的每一个人。”

“呃,不瞒您说,马克斯先生,我来这儿不是为了交际应酬的,我是来这儿见您的。我知道您是一位注册会计师,而且您是个可信任的人,我很想请您对我正在做的事情提些意见。”于是他打开公文包,接下来,我发誓,他的包里装着我写过的每一篇文章和每一次讲演的讲稿。我就想:“这真是个考虑周到的人啊。”接着他递给我一叠会计结账计算表,上面有他所有运营项目的条目,全是手写的。然后他说:“请告诉我情况如何。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我看着那些数字——那是在1966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开了几家店,每年竟然做下1000万美元的生意,而且有些地方还有惊人的利润空间。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于是我看着那些表,说:“你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山姆——要是我能这样叫你的话——我告诉你你什么地方做错了。”我把那些表格递还给他,合上他的公文包,然后对他说:“你在这儿就是个错,山姆。不要再打开你的包了。下楼去,叫辆车去机场,回到你的来处,继续做你现在做的事情。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需要改进的。你是个天才。”这就是我与山姆·沃尔顿会面的情形。

亚伯邀请我加入美国大型零售商协会,事实证明,这个协会对我来说非常有价值。我在协会委员会待了大概十五年,建立了一些极好的社交联系,交到了许多朋友。我曾到亚伯在纽约的办公室拜访过他好些次,他是个非常坦率的人,同我分享了他使用计算机管理生意的经验。

亚伯·马克斯:

从今天的标准看来,我们的计算机系统非常初级,不过在20世纪60年代可是非常先进的了。只有寥寥数家公司采用我们的方法来管理生意。山姆花了许多时间学习这些管理方法,还带了一些他公司的人来学习。他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要吃透,并加以改进,使之符合自己需要的人。

早年间,我们帮他建立的计算机系统主要用于管理后勤。就像行军打仗,你可以把部队调配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不过你得有能力供给弹药和粮草,否则把军队派出去就毫无意义。山姆明白这一点。他知道他已经处在——用行话来说叫作“不在场老板”的境况之中了。这话的意思是说,你把商店开在远离自己的地方,就很难进行管理。要是他想不断扩展,就得学会掌控这种情况。所以,要想管理这些商店,你得获取及时的信息:商店里有多少商品?都是些什么商品?什么卖得好什么卖得不好?什么商品该订新货,什么该减价,什么要下架?用更专业的话来说,就是帮助你控制我们所说的周转或是存货周转率——也就是销售商品与存货的比率。这是个关键。周转率越高,所需的资金就越少。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知道进货的恰当时机,必须了解行情、以确定如何定价及怎样减价之类的事情。这就是后勤管理。

不管怎么说,那家伙就是个天才。早在1966年他事业的初级阶段,只管理着为数不多的几家商店时,他就意识到,他不可以把事业扩展到视界之外的地方,除非他有能力获取信息以掌控运营状况,不管那些店开在什么地方。他真的做到了,他成为了有史以来利用信息掌控“老板不在”状况的最好一人。这使得他可以开设像现在这么多的店,运营得像现在这么好,获利像现在这么丰厚。

你也得认识到这一点。他在那次开会时前来拜访,真是在对的时间去了对的地方。在那时候,还没有小型电脑和微机。他对于计算机应用的理念超前了整整十年。但他本人已经为此作好了准备。这点非常重要:没有计算机,山姆·沃尔顿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不可能以他的方式建立起现在这种规模的零售帝国。他还成功地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情,不过没有计算机,他不可能做到。绝不可能。

虽然我很不乐意承认,但我想,亚伯所说的关于计算机的事情大概是对的。关于我跑到那次会议上去的事情,他的记忆力也很好。我想给他看看我的账本,请教他关于经营管理的问题。不过我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个电脑玩得很灵光的人,所以我去那家电脑学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找到一个合适的、聪明的、懂得系统管理的人,我想在那儿也许能找到这样的人。事情的确如此,那个学校里有各种各样的聪明人。比如戴尔·沃曼——一位非常精明的零售商人,来自波特兰市的费罗德·迈耶公司,现在是我的一位好朋友;还有阿里·拉扎勒斯,后来成为了赫伯·费希尔公司旗下詹姆士威公司的总裁。当然,我还在那儿第一次遇见了罗恩·迈耶,当时他是堪萨斯州阿比林的达克沃尔商店(Duckwall Stores)年轻的财务主管,非常聪明。我看准他就是我们沃尔玛需要的人,于是立马开始对他进行游说。像很多其他人一样,当时他对于搬到阿肯色州本顿维尔,为一个他差不多一无所知的家伙工作不感兴趣。不过后来,我们让他改变了主意。

不过,那个时候,我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个问题:配送。所有其他那些在大城市商场工作的人,像亚伯·马克斯,以及他们的店,都有大的物流商支持。凯玛特和伍尔科都采用同样的物流系统,向旗下数以千计的百货店供货。而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一种困境:没人向我们的分店配送货物。这差不多就意味着,我们的分店经理们从销售商那儿订货了,然后得等到猴年马月,才会有一辆卡车从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开来,卸下货物。即使在当时那个阶段,这也是完全行不通的。我们许多分店太小了,不能一次订购整集装箱的货物,于是我们租下了本顿维尔商业区一个旧车库作为货仓。我们会把大批量的货物运到那儿,拆包重装成小包装。然后我们给汽车货运商打电话,让他们把这些小包装的货物运到各个分店。这种方式既费钱又费时。就在那段时期的某个时候,费罗德和我雇佣了另一个来自纽贝里公司的人:鲍勃·桑顿。他之前曾在奥马哈市为纽贝里公司管理一家配送中心,我们承诺,将建立一家配送中心交给他管理。

鲍勃·桑顿:

他聘请我,对我想要将货仓和配送中心合而为一的想法表示了完全理解。我接受了这份工作,搬到了这儿,开始绘制一些设计图。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不确定我们是否真正需要一个货仓。这让我很是苦恼,担心我的计划会不了了之,因为那真的是我唯一想要全心投入的事情。我说:“哎,山姆,我想要管理一个仓库。”从那之后,大概半年到一年时间里,我只是在公司里做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业余时间就绘制货仓的设计图。办公室里没有空余位置给我了,于是他们在墙上打穿了一个洞,通到隔壁一家鞋店的楼上。有点像个阁楼,我就在那儿办公,既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我们把一间老旧的洗手间拿来做休息室,门上挂了幅门帘。当时已经有大概二十五个人在那儿工作了。山姆有时会走过来,告诉我别停下绘制那些仓库设计图,但我能够看出他还没有完全打定主意。

我知道我们需要一个仓库,我只是想确保我们最后建成的是我们需要的那种。而且要记得,当时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得自己筹集资金,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例外。为了开设新店,我们已经负债累累。不过不管怎么说,当时有个也是那所IBM学校的家伙,来自威斯康星州的格林贝市——他是我们这帮人里唯一一个自己拥有一家仓库、一个配送中心的人。他邀请我去参观。于是当我从学校回家后,就拖上丹·惠特克和费罗德,还有鲍勃·桑顿以及其他两个人——我记得总共是六个人——坐着我那段时间开着的一架比奇男爵飞机,一路飞到威斯康星州的格林贝。我们参观了那家仓库,看他们怎样运作,做了一大堆笔记。那是一个电脑控制的仓库,此外也是我知道的第一家计算机化仓库。

参观回来以后,我知道我们得建立一家自己的仓库了,而且大家都跟我提意见说,得有个像样的新办公室了,于是我们花了大概25000美元,在一家紧邻本顿维尔的农场里,买了25英亩的地,我们现在还在那儿办公呢。鲍勃负责给我们建造一座15000平方英尺的标准办公楼,我希望能够让我们永远使用。还有一座6万平方英尺的仓库,我觉得太大了,不过费罗德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我们需要它。

鲍勃·桑顿:

我记得,我绘制的货仓蓝图要求10万平方英尺的面积,在我看来还是非常小的。后来,山姆决定找个建筑师来参与设计。当我看到他的设计图时,我想:“天哪,这肯定不对。怎么只有6万平方英尺。”于是我跑去告诉山姆,而山姆说:“唔,是我给这个建筑师打电话告诉他削减面积的。我只是觉得我们不需要10万平方英尺那么大,鲍勃。”

此外还有一件事。我之前设计的配送中心,配置了一个传送带系统,你知道的,在地板上铺设轨道,方便拖车运行。山姆说:“唔,鲍勃,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那样做。我们花不起这个钱。”当时,我真的不知道,没有地面轨道的话怎么去运作一个仓库,于是我就说:“嘿,山姆,要是没有传送带系统,那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他让步了。事实上,山姆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不会优先考虑大尺寸或大容量,除非确实需要这样做。他总是尽可能地紧缩。

那时候,我对于任何绝非必要的开支都非常敏感,这是事实。当时我们尽可能地将商店的利润,转化为发展所需的资金,但还是借了一屁股债。为了公司的发展,我背负了沉重的个人债务——接近200万美元,在当时可是一大笔钱。这些债务开始让我觉得不堪重负。

不过到那时候,对于我们的确已经步上了正轨这个事实,我已经不再有任何怀疑了。我们的业务已经扩展到了密苏里州——我们在塞克斯顿开设了第一家店。我们还在尼欧肖和西普莱恩斯开设了分店。我们还把分店开到了俄克拉荷马州的克莱尔莫——海伦的家乡。我们最开始的七八家沃尔玛店,已经开始显露出骄人的业绩。一旦了解了状况,我们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应该停下来。事实就是,你能那么清楚地看见发展的潜力,利润和销售额就摆在那儿。但我们需要更好的管理,需要想出一个更合理的方式,来为发展筹集资金。我需要有人在系统管理和配送问题上帮我一把。

我一直与罗恩·迈耶保持联系,不断追着他邀请他来为我们工作。最后,我说服他到我们这儿来看看我们的运营状况,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签聘书,就差点儿把命送掉。我们乘着我的比奇男爵飞机盘旋飞行,参观商店,然后准备在密苏里州的迦太基市着陆——去参观那儿的第12号分店。迦太基有两条交叉的跑道,就在我飞机的轮子触到其中一条跑道的地面时,我突然看到,就在我们前面,另一条跑道上也有一架飞机,正处在两条跑道的交叉处,我们正朝着它直冲过去。我之前既没有看到它,也没在无线电里接收到它的信号,完全不知道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马力全开,拉升飞机,男爵从那架飞机的上方刚刚擦过。之后我们盘旋一圈才着了陆。这是罗恩第一次同我一起乘机飞行,天知道他会怎么想。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最终还是说服他加入了我们。他于1968年加入沃尔玛公司,担任副总裁,分管财务及配送。

虽然这么说也许会让有些人吃惊,不过我必须承认,罗恩在公司期间,也就是从1968年到1976年(1976年,因为我们之间发生的一些令人非常不快的事情,他离开了),是沃尔玛发展史上最重要的一段时期。在罗恩到来之前,我们已经有不错的发展势头了,不过他,还有他引荐的一些人,像是罗伊斯·钱伯斯,我们首位信息处理主管,为公司建立了第一个成熟的管理制度。这些管理制度是一种先进管理方式的开端,正是这种先进的管理方式,使得我们即使是在飞速发展时,依然得以与我们的分店保持着紧密联系。

在物流配送和信息技术方面,我们不得不赶在当时的时代前面,因为我们的分店都分布在非常小的城镇上,我们必须同它们保持联系,保证它们的供货。罗恩创立了一套程序,最后发展成为我们的内部通讯网络系统。罗恩还接管了配送方面的工作,在这方面,费罗德·阿兰德之前已经打下了一定基础,罗恩在此基础之上,开始设计和建立一个能够让我们迅速发展、获利丰厚的物流体系。将我们从过去那种制造厂商直接配送货物的方式中解脱出来,罗恩是主力。过去各家分店都是直接从厂商那儿订货,然后由承运商将货物直接运送到商店。罗恩为我们开启了一些新的方向,比如“整合订货”,即各家分店的订单信息集中起来,然后传递到配送中心进行整合后,向供应商订货;还有“交叉配送”,即各家分店预订的货物进货在仓库一端,发货在另一端。

自从罗恩·迈耶来了以后,我们公司在尖端设备和科技上的投资,就超过了绝大多数别的零售商。好玩的是,沃尔玛里每个人都知道,我一直尽可能激烈地反对所有这些技术上的花费。所有人都喜欢谈论我是怎么排斥这些技术,而他们又是怎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我的。事实上,我的的确确想引进这些技术,我知道我们需要这些技术,可我就是不能痛痛快快地说:“行,没问题,你们想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我总是对每件事情提出疑问。对我来说,能让他们想想,也许技术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或者它实际上并不能十全十美地达成他们想要的效果,这很重要。在我看来,要是他们觉得能有机会证明我错了,就得更努力地去尝试,更细致地调查研究。要是我真的不想引进技术的话,我就不会那么大方地在这上面花钱了。

到20世纪60年代末,我们的势头非常好,发展速度惊人。我们有自己信奉的零售理念,以专业的管理队伍为核心,以能支持公司持续发展的组织体系为基础。到1968年,我们已经拥有14家百货店和13家沃尔玛店。1969年,我们的沃尔玛店增加了5家。而且我们还想要发展得更大。我忍不住想要往前走,看看我们到底能够走多远。我总是想,只要我们不再像现在这样赚钱的时候,就可以慢下来,或是停止脚步。

大概就是在这时,我和巴德——暗暗地——开始考虑公司上市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