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尾声(2)
接下来的跟师行医过程中,柳孜致还见到一些有意思的案例。
比如,一个74岁的老妪,患带状疱疹3天,在医院经过抗炎抗病毒治疗,疗效不显。带状疱疹很明显的一个症状就是疼痛,而这位老妪的疼痛尤其突出,每到晚间便呼痛彻夜,非西医的止痛针不可。到贺财这里就诊,给予补肝敛肺汤,在服用汤药的当天,疼痛症状就大为缓解,两剂后便基本感觉不出疼痛了。
带状疱疹,西医认为由病毒感染引起,但用抗病毒药物后的效果却不太好,往往数周疼痛都不能消除,有的甚至绵延数月。本病的中医治疗,多从肝胆湿热论治,选用龙胆泻肝汤之类的方子,但效果也不理想。贺财只不过反过来认识一下,从肝虚着手,用药上稍稍结合现代的药理研究,用了点板蓝根、大青叶,其效果却这么好,真是难以想象。
比如,一例腰椎间盘突出的25岁病人。在世牟的一电脑公司工作,平时做点销售与搬运工作,也不甚累,但却有腰椎间盘突出病史3年多,最严重时甚至不能下床。期间求治于草医一段时间,花费了三千多元,却只能缓解症状,勉强从事一点轻体力活动,根本没有达到草医所说的包治包好的效果。贺财运用和解肝肺法及益肝汤2周,症状全部解除。而和解法所用的药物有山茱萸、白芍、络石藤、牛膝、黄柏、石膏、千年健之类,除了在剂量上与传统用方有别外,基本无甚出奇处,但其疗效却很突出。
比如,一例十多年的乙肝病人。这病人初患乙肝时,即在正规医院进行正规治疗月余,除了感觉疲乏与食欲不振有好转外,余无进展。其后,陆续求治于一些中医,服了不少汤药,也只能解决一下眼前症状。求诊时,患者化验乙肝五项大三阳,症状又出现乏力与纳差,精神不振,两颧淡红,偶有盗汗。经用补肝敛肺汤二剂与益肝汤二剂后,乏力与纳差均得以缓解。
比如,一例70岁女性患者,西医诊为高血压、冠心病、脑萎缩、异位早搏。病史近30年,近几年每年都要住院很多次。因为常服用一些降压、扩血管以及活血的中西药,患者的血压并不高,也没有明显的眩晕症状,其症状就是心悸与胸闷。这例病人,贺财还是用了补肝敛肺汤,酸苦制方法。高血压与冠心病,如与中医相联系,比较容易想到的是肝脏与心脏二脏并虚,考虑末名以辛辣饮食为特色,患者还是应以肝虚为本,所以在用药上,便以酸味为君了。让柳孜致遗憾的是,没看到以苦味为君的补心虚的制方法究竟是否可行。不过,眼见着自己的一些想法逐渐得到验证,柳孜致觉得很高兴。为自己高兴,为贺财高兴,为所看到的希望高兴。
另外让柳孜致高兴的还有,这年冬天,贺财将五味对五脏的制方用药之法整理成文发表在《伤寒论坛》上。
不过,贺财没有采用论文式的表述方法。正儿八经的论文贺财还真没有写过什么,开始时按照论文的格式弄了几下,总觉得别扭,于是将自己的经历、辨证经过、服用汤药后的感受以及适量的医案结合在一起,写了一本以医学理论为主的小说来,为了达到吸引眼球的效果,小说的标题便取得很有气势——《不传之秘》。
而在后记中,贺财写道:
中医通过望闻问切来给人诊病用药,往往给外行人很玄乎的感觉,其实,对业内人士来说,类似的玄乎感依旧存在。
比如阴阳学说的笼统性,制方用药的不规则性、无序性、不易把握性。
虽然在临**确有某些效方得来无稽,却用之疗效确凿,虽然“时方派”的以功用及归经论为原则的制方之法运用广泛,但不能因此就说中医制方是无法胜有法、无方胜有方,或者“时方派”的制方论就是中医的全部。
本书试图就五味与五行的关系而探寻利于初学者掌握与运用的制方之法。
书中所说的张元素的制方论将中医导向误区,这句话,是小说写作的需要。临**的一些问题确实是张元素以及张氏之后的医家理论所解决不了的,但若说就全错了的话,也不尽然。
事实上,张氏之论,只是阐明了制方之法的一部分真相,如说错误,就错在其不完全。
如果轻易地说这里错了那里不对了,这就会让人产生误会,以为笔者是反中医人士中的一员了。
事实上,我热爱中医,我是铁杆中医,而中医理论也不是漏洞百出,只不过是在传承的过程中丢失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时方派”的制方用药与五味对五脏的制方有着很大的区别,可以说是完全相左的两个流派了。本书在指出“时方派”的不足之处的同时,却并未否定其归经论,事实上,归经论也是制方之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就事论事的指出中医理论的缺陷处,这与反中医是两回事吧。
另外,五味对五脏的辨证用药方法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其理论出处,多从《内经》,而补肝敛肺汤就可以直接对应《金匮要略》上的‘补用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药调之’这一句,其他的,可以推到更早的《难经》。
《难经·第五十三难》曰:“经言七传者死,间藏者生,何谓也?然:七传者,传其所胜也。间藏者,传其子也。何以言之?假令心病传肺、肺传肝、肝传脾、脾传肾、肾传心,一藏不再伤,故言七传者死也。间藏者,传其所生也。假令心病传脾、脾传肺、肺传肾、肾传肝、肝传心,是子母相传,竟而复始,如环之无端,故曰生也。”
这一段,传统的理解是将之作为疾病预后的指导,认为相生传变的疾病预后佳,相克传变的疾病预后不良。但如是以生死论阴阳,那么这段话也明显提示了相生、相克中的阴阳关系。
《难经·第六十一难》道:“问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这句明示了五味致病的可能性。
《素问·玉机真藏论》道:“五藏有病,各传其所胜。”则提示了五脏病相克传变的规律。而《难经·第七十七难》道:“经言上工治未病,中工治已病,何谓也?然:所谓治未病者,见肝之病,则知肝当传之与脾,故先实其脾气,无令得受肝气之邪……”也有相同的明示。
《难经·第六十九难》曰:“虚者补其母,实者泻其子。”这一句,是中医最基本的制方要诀。其他的还有《难经·第七十五难》的东方实西方虚,而治以泻南方补北方的治则。
而《难经·第五十八难》即有伤寒的概念及相关治疗理论。
如上所述,在中医理论的起源之本《内经》《难经》上,对于阴阳学说、临床疾病传变以及制方用药上,都有着明确的理论指示,并不存在重大缺陷的问题。不过由于朝代更迭、战火绵延,以至于到仲景时代,这些理论指导在理解与运用上就开始存在缺陷了,仲景有感于族人宗亲受病所苦,而发《伤寒杂病论》就是一明证。而仲景之后的医家未能明了张仲景的苦心孤诣,学《伤寒》者,拘于经方的条文与方药,而将中医理论与临床运用的关键东西遗失了,乃至有张元素的粗糙的五脏五味补泻法以及被现代称之为“时方派”的制方法。
制方之法的要点,在于正确认识“肝以散为补”与“酸能补肝”上。现代的中医理论对之也有探索,这可以从中医教材《内经》上的《藏气法时论篇第二十二》上的注释看到。
《藏气法时论篇第二十二》:“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补之,酸泻之。”对这句话的注解为:“关于‘辛补之,酸泻之’,这里的补泻是针对五脏的生理特性而言的,即药性与本脏特性相顺的为补,药性与本脏特性相逆的为泻。张景岳说:‘顺其性者为补,逆其性者为泻。肝喜散而恶收,故辛为补,酸为泻。’张仲景《金匮要略·藏府经络先后病脉证》又谓‘肝之病,补用酸’,是因为酸入肝,肝虚当补之本味,所以补用酸。与本条之‘酸泻之’所指不同,宜别之。”
从这里所引用的两条前贤名句中可以看出,张景岳对补用酸的理解与制方之法的观点尚相左,但另外引证的张仲景的那一段话以及解释,则与制方之法的思想一致……
不过,令两人失望的是,这本小说并没有如预期那样引起什么轰动。
两人不死心,又将小说转到一最大的YY小说门户网上,但点击量也是少得可怜。
失望之余,两人分析了一下原因,觉得造成如此结果的原因主要是写作之初就定位不清。
首先,医学理论服务的对象是患者,是人,所以,医学理论应是很严谨的东西,容不得任何差错。虽然医学从无到有从粗粝到精细的过程中经历过很多谬误,但人们对之的要求还是:精细,再精细!准确,再准确!所以,像贺财这样用小说的方式来表述的方法,就难以引起医学界人士的重视。不过,如果采用如此表述方式的是一位中医大家,当是一段佳话了。
而对于喜欢小说的人来说,贺财的书中理论太多,就算对那些造诣颇深的中医爱好者来说,也显得过于艰深,作为小说而言,就让人失去阅读下去的乐趣与。除非这位阅读者是一个很想学中医的人,才会去一边查阅中医书籍来了解书中那大段的医学理论与医学术语,然后再去阅读进一步的情节。不过真这样的话,这位阅读者就会反过来想:要学中医的话,我干嘛来看小说?何况这小说的情节实在平平无奇!
另外一个原因,可能是贺财在网上发表的时机不太好。
几年前,一本《思考中医》让很多对中医几乎失去兴趣的人重拾中医信心,一个个的中医人重新拣起书本,去研究以前忽略的经典:《内经》与《伤寒》,在各大中医网站上,大家开口经方闭口经方,开口四逆汤闭口四逆汤,要让这些人将目光转到这另类的制方之法上来,自然就很难了。所以,有的读者回复道:还是多读一读《伤寒》吧,读通了《伤寒》,你就什么都明白了。这样的回复看了让贺财深受打击。
当然,鼓励的帖子也不少,一些中医爱好者对于书中的制方之法给予充分肯定。有基本功差点地道:不是很懂,但很有新意。有造诣高一点的道:……众说纷纭让我不知所措,甚至觉得《伤寒》和《内经》分属两个体系的。你的文章让我觉得五行和伤寒终于有了一丝联系。有书友用论坛的短信鼓励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兄弟加油!
这些暖人心扉的回复,看来自是让人舒服。
贺财虽然少有给这些留言回复的,但当自己情绪不太高时,或会来看看,把玩一二。
柳孜致知道了贺财这一新癖好后,对贺财的虚荣与脸皮厚度大为赞叹,调笑之余,说道:“一个人的坚持总会觉得孤单的,但有人支持的感觉却大为不同。我送你一副对联以做自勉吧。”
铁胆试药欲明阴阳之秘,妙手著书尽展五行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