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秋十一月初旬,下榻于利根河左岸一个名叫息栖的地方。这里是利根河的主流同北利根北浦的末流汇合之处。河面宽阔,距离对岸的小见川约有八里。客舍濒临水边,夜半惊醒,但闻枕畔橹声轧轧而过。
黎明即起,众客仍在熟睡。悄悄打开房门来到河边。这里堆满了木柴,拂去霜花坐在上面。夜色微暗,天空和河面茫茫然呈铅灰色。背后昏黑的小屋内,雄鸡高唱以报晓。片刻,对面小见川亦传来隐隐鸡鸣。大河两岸,鸡声相呼,实在有趣。查尔西亚的贤人和康科德的先哲[19],就是这样隔着大西洋互相呼唤的吗?在我眼里,晨光仿佛由两岸的鸡声之间涌上河面来了。不一会儿,小见川上空变成一片蔷薇色。再一看,河面漂**着薄红,水雾蒙蒙升起。一切都那祥迅疾,甚至不留瞬间的余裕。黑夜向河下游流去,曙光充溢着四方。鸡鸣不已。天空和河水的蔷薇色少有消退。忽然,一道明晃晃的光芒流过水面,令人目眩。回头一看,旭日杲杲,刚刚离开息栖宫城内树林的梢顶。一只飞离林梢的乌鸦,驮着朝阳,宛如报告黎明到来的神使,凛然搏击着清晨的大气,向小见川方向飞去。小见川依然在碧碧的朝雾里酣眠。
对岸尚在沉睡,而这边的村庄已经醒来。身后的茅舍升起了炊烟。家鸭出栏,足迹印在霜地上,嘎嘎鸣叫着,踏碎朝日,扑向水里。小鸟在河边杨树的枝头上啼啭。
早起的村人,口吐着白气来到河边,掬河水漱口,洗脸,然后合掌向遥远的筑波方向膜拜。
啊,这里确实是个极好的礼拜堂。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