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军进攻前凉受挫,之前进攻前燕也遇兵败,晋朝又有江河天险护卫,一时难以逾越,石虎认为,目前他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享乐。
此时的后赵拥有西晋十九个州中的十个,即幽、并、司、冀、豫、兖、青、徐、幽、秦,版图不可谓不大。石虎在治下大肆收敛,加上外国进贡的奇珍异宝,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堆满了仓库,但他仍然不满足,竟组建了专门的盗墓队伍,专挖前朝历代帝王将相的陵墓,只为盗取墓中的财宝。邯郸城西石子岗有赵鞅(战国七雄之一赵国的奠基人)墓,石虎的盗墓队前去挖掘。他们顺着土层往下,挖到了一丈多深的炭,又挖到八块一尺厚的木板,再往下是异常冰冷的泉水,盗墓队伍做了一部绞车,用牛皮囊吸水往外运,一个多月过去了泉水还没有吸干,挖掘工作无法继续,这才作罢。
和尚吴进对石虎说道:“胡人命运将走向衰败,晋将要复兴,应该让晋人服苦役,压制他们的生气。”石虎同意了,他让尚书张群征发邺城附近各郡的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辆,命他们往邺城运土,在邺城城北修筑华林苑和长长的围墙,占地方圆数十里。
太史令赵揽、申钟、石璞等人上奏,说如今天文混乱,预示不详,百姓生活困苦,易生变乱,应该停止大规模的建设活动,休养生息。石虎不仅不听,还大怒道:“华林苑和围墙要是早上修好,我就是晚上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他催促张群加快进度,让人们晚上点着蜡烛继续施工,就这样修起了三观、四门。有三座门与漳水相通,当时天降暴雨,又累又饿的劳工死去了数万。
永和三年(347)九月,石虎命太子石宣向山川祈福。石宣乘坐大车,用羽葆华盖,扛天子旌旗,率十六军十八万人,浩浩****从西金明门出发。石虎从陵霄观眺望石宣的队伍,捻须笑道:“我们父子有如此威势,除非天崩地陷,还有什么可愁的呢?我只管抱子弄孙享乐就是了。”
石宣喜欢打猎,每到一个地方,就让人围起方圆一百里的狩猎场,然后逐渐缩小包围圈。等到黄昏时分,猎物都到了圈子正中间,他就命随行的文武官员单腿蹲下围住猎场,防止猎物逃跑,然后命人点起火把,把周围照得亮如白昼。石宣命令一百多精骑兵在圈中追逐射杀野兽,他自己则左拥右抱着美人坐在辇车上欣赏,直到野兽全部被杀,才会尽兴而回。一旦有野兽跑出包围圈,防护这个地方的官员就要受到惩罚,有爵位的,就没收他的马匹,让他步行一天;没爵位的,则会被重打一百皮鞭。这支庞大的队伍经过司州、兖州、豫州的十五个郡,当地仓库的物资被挥霍一空。
石虎命儿子石韬也外出向山川祈福,顺便打猎。石韬跨越了并州、秦州、雍州,同样是三个州。石宣对弟弟石韬和自己的待遇相仿很是不满,恰好他手下有个得宠的宦官赵生因受到石韬排挤而暗生怨恨,劝他除掉石韬以绝后患,石宣暗下决心。
石虎对儿子石韬更偏爱一些,曾经想立他为太子,但是最终还是立了年长的石宣。有一次,石宣违背石虎的意思做事,石虎大怒,不自主地说道:“真后悔当初没有立石韬为太子!”石宣听到这句话,更坚定了要除掉石韬的想法;而石韬听到这句话,则越发骄傲起来,不把哥哥石宣放在眼里。
石韬在他的太尉府建造大殿,将其命名为宣光殿,房梁长达九丈。石宣得到消息大怒,认为这是对他名字的冒犯。他亲自到了太尉府,杀掉工匠,命人毁掉大梁。石韬也不甘示弱,把新换的大梁加到十丈。
石宣听说后怒不可遏,他对心腹亲信杨杯、牟成、赵生说道:“石韬这厮狂妄到如此地步!如果你们把他杀了,我即位后,就把石韬的封邑分给你们。石韬一死,主上一定亲临吊丧,我们见机行事,到时候大事可成。”在高官厚禄面前,几个人都动心了,纷纷摩拳擦掌,表示要大干一场。
永和四年(348)八月,石韬和部下在邺城东城的东明观举行夜宴,酒至半酣,他收起笑容,神色严肃地叹息道:“人安危无常,分别容易,见面很难。大家今天要开怀畅饮,一醉方休。”说着说着竟然落下了眼泪,左右纷纷唏嘘感叹。
当晚,石韬等人留宿佛精舍。石宣派杨杯、牟皮、牟成、赵生等人架梯而入,残忍杀死了酒醉后熟睡的石韬,他们证实石韬已死后,抛下凶器就跑。
第二天早上,石宣向石虎禀报了石韬被刺杀的消息,石虎痛失爱子,悲愤交加,当时就哭晕了过去。苏醒过来后,他准备去事发地点,司空李农劝阻道:“凶手应该还未走远,仍在京师,陛下不能轻易出宫。”石虎作罢,命加强守卫力量。
石宣由一千多人陪同前去哀悼石韬,到了后只是呵呵地干号两声。他以查看伤口为由,命人掀开了石韬尸体上的布,发现确系石韬本人后,大笑而去。为了掩人耳目,他逮捕了大将军记室参军郑清、尹武等人,准备嫁祸给他们。
石虎开始怀疑是石宣策划了这次刺杀行动,把他召入宫中扣留起来。这时候有个叫史科的人报告说,石韬死的那一夜,他正好住在杨杯家,听到了他们的阴谋,后来翻墙溜了出来。石虎派人前去捉拿,杨杯、牟成等侥幸得逃,只有赵生被抓获。经过严刑拷打,赵生把事件经过全部交代了。
石虎得报后更加悲痛,也更加愤怒,他把石宣囚禁在席库,用铁环穿透他的下巴锁了起来,命他舔舐杀害石韬凶器上的血迹。石宣哀号不止,声音震动宫殿。
高僧佛图澄对石虎说:“石宣、石韬都是陛下之子,事情已无可挽回,您为何要加重祸事呢?陛下如果收起怒气宽恕石宣,福气可以延长;如果非要杀他,石宣会化作彗星横扫邺宫。”但这时候的石虎已经被悲痛冲昏了头脑,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他上次就杀了儿子石邃,这次也不在乎多杀个石宣了。
石虎命人在邺城城北堆起柴火,柴火上竖起木桩,顶端安置辘轳,穿上绳子,在木桩上斜靠长梯,把石宣押到梯子下面。他命石韬的亲信宦官郝稚、刘霸拽掉石宣的头发,再把他的舌头拔掉,然后拖着他登上了长梯。郝稚用绳索穿过石宣的下巴,绞着辘轳把他挂了起来。刘霸用刀砍断石宣的手脚,挖出他的眼珠,划开肚子,肠子流出,就跟石韬肚子被剖开的死法一样。然后他们点起柴火,浓烟直冲云霄,石宣死无全尸。
石虎率昭仪以下的后宫数千美女登上铜雀台观刑,美女们看到石宣的惨状,被吓得纷纷侧目掩面。
大火熄灭以后,石虎又命人把灰烬撒到各个城门口,任人践踏。石虎对这个儿子已经恨之入骨,只杀他一个还不解气,又下令杀死石宣的妻儿共九人。石宣的小儿子此时才几岁,石虎平时非常喜欢他。那孩子见有人来拖他,抱着石虎放声大哭,石虎不忍,准备赦免他,但大臣担心这个小孩长大后报复他们,不同意,过来抢夺。孩子拉着石虎的衣带不松手,大哭大叫,把衣带都拉断了,但还是抗不过大人,终于还是被抢去杀死了。
石虎把石宣的母亲杜氏贬为庶人,又杀掉了太子宫四率长以下的将军三百人,处决宦官五十人,将他们全部车裂,尸体丢到了漳水中。太子宫被改做养猪养牛的地方,一万多隶属东宫的高力军士兵全部被贬去守卫凉州。
本年石虎已经五十四岁了,经过这么一顿折腾,神经受到极大刺激,很快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