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搜刮人民,孝顺主子01(1 / 1)

明代特务政治 丁易 4727 字 2个月前

明代镇守太监既可以公开地克扣军饷、诬陷长官,又有皇帝给他们撑腰,纵使有人弹劾,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惩办。统治者既然放任他们胡作非为,于是他们便尽量地作威作福搜刮百姓,来饱填私欲了。

底下便是明代镇守太监作威作福搜刮百姓的劣迹概况。

先从朱祁钰时谈起:

朱祁钰时镇守太监的搜刮肆虐

朱祁钰即位之初便有山东右布政使裴纶奏称,镇守太监科索人民不法等情事,但祁钰却反将裴纶申斥了一顿:

景泰元年十月庚寅,山东右布政使裴纶言:“山东内地,与边徼异,已有都御史洪英巡抚,督同三司常操军士,保固城池。今岁禾稼丰登,流移复业,正当静以优恤,不宜烦扰。今内官唐广来镇兹土,有司逐日供给,未免动取民财,以一科十。且广随侍人,不无诈冒名目,生事侵渔。请敕廷臣会议,凡非边境有巡抚官处,俱命回京,庶内臣无轻出之劳,有司免供应之扰。”帝曰:“往岁各处贼寇生发,人民流散,因令内官镇守,得知事情缓急。今纶擅欲取回,主意安在?尔都察院令其陈状,如饰词,不宥。”六科给事中上章谓:“镇守巡抚,内外官员,俱受朝廷委托,恐其从人需索财物,如纶所言者,亦不可必其无也。”命巡按御史及按察司官见有此等之人即执之,具闻处置。既而纶陈情服罪,宥之。(279)

以后宣府巡抚李秉又奏请罢去凡使者往来及宦官镇守供亿科敛者,又论守独石内官弓胜田猎扰民。(280)福建巡按倪敬又奏称镇守内臣戴细保贪横。(281)

朱见深时镇守太监的搜刮肆虐

朱见深即位后,镇守太监在各地更为横行,他们手下都有一批爪牙,帮着他们搜刮剥削,如延绥镇守太监韦敬“刚愎自用,与总兵官丘嵩、都御史吕雯屡争小忿,敬会客,坐雯于西,坐嵩于下,而自据上坐。其下有边刚黄让者,招权纳贿,所在侵牟,商贾不敢至其境”(282)。而其时,“郑忠镇贵州,韦郎镇辽东,(钱)能镇云南,并恣纵,而能尤横”(283)。

钱能是女直即女真人,兄弟四个,都有宠于朱见深,能号三钱,他出镇云南在成化四年,当其出镇时,一路上便是需索百端,闹得民间鸡犬不宁。巡抚贵州都御史陈宣奏云:

顷者太监钱能出镇云南,道经贵州,从行官舍,需索百端,民吏骇窜。(284)

到云南以后,便大肆贪虐:

太监钱能镇守云南,恃宪宗之宠,大肆贪虐,滇人如在水火,而无敢言者。(285)

他的贪虐方法,有时简直匪夷所思。如:

钱能……出镇云南,其怙宠骄蹇,贪**侈虐,尤为古所未有。其时有二事最可资笑:云南有富翁病癞,其子颇孝,能召其子曰:“汝父癞,传于军士不便,且又老矣,今将沉于滇池。”其子大恐,出厚资乃免。又王姓者,业卖槟榔致富,人呼为槟榔王家。则执其人曰:“汝庶民也,敢惑众僭号二字王!”复尽出所有方免。后继之者,虽贪求无厌,闻斯事,未尝不失笑也。(286)

他除了在地方上搜刮而外,还派他的爪牙指挥使郭景跑到土司那里诈取钱财:

遣景与指挥卢安等索宝货于干崖、孟密诸土司,至逼**曩罕弄女孙。(287)

同时这些爪牙们又时时到云南矿场帮钱能搜刮,甚至打死守矿官吏:

能左右时至矿场有所求取,会有言守矿千户三人私矿银者,能不奏,辄遣人械击之。三人皆惧,共谋以官课千两馈能,能意不满,临问,以巨挺杖之。(288)(按:《明史·梁芳传》云:“杖死一人。”)

于是巡抚云南都御史王恕,巡按云南监察御史甄希贤均上章弹劾,钱能也上章攻讦。朱见深便派刑部郎中钟藩等来云南按勘,报称所奏都是实事。都察院请逮钱能等至京治罪,但朱见深特命宽宥,只下个敕谕责备了一下,敕谕却写得十分恳切,有如家人父子,敕云:

法司奏鞠尔违法事皆实,及尔所奏巡抚官皆诬。罪状显著,本欲械尔至京,依律问拟。但念尔在边岁久,姑曲法宽贷。尔以镇守责任为务,以地方人心为重,严束下人,毋得于所属军卫有司骚扰。况土官化外之人,祖宗以来,但俾其以时纳贡,羁縻而已。比之内地不同。今后事事须与黔国公沐琮并抚按御史三司官公议,委三司廉明官员抚谕勘问。毋得任情擅遣无藉之徒仍前需索诈骗,以起衅召乱。万一有失,咎将谁归?尔其戒之慎之!(289)这样钱能算是一点罪也没有了,但为了敷衍王恕等人面子,便下令逮治钱能爪牙九人,可是其中竟有指挥姜和、李祥两人“怙势潜匿,不肯就逮”,而钱能“复为二人求宥,称其不避险难,有劳边方,且以恕等诬陷为词”,结果朱见深“竟从其奏”(290)。

但王恕在当时是个很有威望的人物,也很耿直。他在云南一天,钱能就一天放心不下,于是便“急属贵近请召恕还……遂改恕掌南京都察院参赞守备机务”(291)。这样,钱能算是完全胜利了。

钱能在云南有十多年之久,成化二十年调任南京守备,又和王恕共事。王恕待他倒很坦率,不以从前弹劾过他为嫌,他大概颇受感动,同时在云南也刮饱了,便向人说:“王公,天人也,吾敬事而已。”(292)因此,他在南京倒比较安分。弘治末年死于京师,朱厚照即位赐葬最胜寺。他的死据说是钱宁给毒死的。《万历野获编补遗》卷一云:

其幼畜钱宁于滇,晚俾专锁钥,能病,宁利其所有,遂进毒于能而死。

朱祐樘时镇守太监的搜刮肆虐

朱祐樘时镇守太监虐民的情形并未稍减,如弘治二年右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秦纮奏称:“中官、武将总镇两广者,率纵私人扰商贾,高居私家,擅理公事,贼杀不辜,交通土官为奸利。”(293)而兵部尚书刘大夏也向祐樘言四方镇守中官之害,祐樘询问实际情况,大夏说:“臣在两广,见诸文武大吏不能敌一镇守,其烦费可知。”(294)事实的例子如宦官吉庆镇守金齿,搜刮民财,如同掳掠,竟至引起他自己随从的垂涎,结果将他害死:

弘治中,内官吉庆出守金齿路,选京师恶少从行,括民财不遗锱铢,势若掳掠。所收货皆宝石,择最珍者椟以自随,籍扃一室,昼夜守之。群傔垂涎不能得,日谋所以死庆者。会庆病渴,各傔禁水弗与。医来,私赂之,进金石药。庆燥极,呼亲信出椟中宝易水活命。得宝者复驰去不顾。庆突地而号,发焦肤裂死。从者各载货逃去。尸蛆逾月,官司方为瘗之……孝宗朝号极治,而中官之横至此。即滇南一方,而普天可知矣。(295)

而提督武当山宦官领着道士拢民更甚:

武当道士先止四百,至是倍之,所度道童更倍。咸衣食于官,月给油蜡香楮,洒扫夫役以千计。中官陈善又携道士三十余人,各领护持敕,所至张威虐。(296)

朱厚照时镇守太监的搜刮肆虐

朱厚照时镇守太监最为放纵,据《明史·刘(上艹下洍)传》卷一八八称:“孝宗在位时,深悉内臣出镇之害,所遣皆慎选。刘瑾窃柄,尽召还之,而代以其党。(上艹下洍)言:‘用新人不若用旧人,犹养饥虎不若养饱虎。’不听。”于是大量派出,其虐民最甚者有廖堂、刘瑯、刘璟、毕真、杜甫、黄玉等。

廖堂曾做过河南陕西两地镇守太监,所至之地,都刮得民穷财尽,流毒四方。在河南镇守任上“奏兼管修河,剥取民财,遍于乡野,辇送数千余万于京师”(297)。正德六年,给事中孙祯等曾劾奏他道:

河南镇守太监廖堂,守备南京太监彭恕,大肆奸贪,流毒远近。皆听信其下锦衣卫指挥廖鹏、杨瓒等导引所致。(298)

这个廖鹏是他的弟弟,也是他最亲信的爪牙,其人“奸琐诡猾,貌寝如鬼”,帮着廖堂“百计朘削,公私一空”(299)。正德六年巡抚河南都御史邓庠曾奏陈他兄弟俩为害情形道:

河南盗起,民穷财尽,皆由先镇守太监廖堂与其弟指挥使鹏括利害人,擅作威福,纠用群小朱文寀等所致,乞正鹏典刑,并鬻其私宅以给公费。(300)

奏上,恰好廖鹏和当时权贵有些小误会,没有人帮他说话,终果是“诏鹏降二级为指挥佥事,南京闲住。仍鬻其私宅,并逮捕其党治罪”。于是,“鹏大惧,欲求解于朱宁,思财货珍宝,百无当其意者。乃令后房素所宠者一人,出入宁家,宁遂留之。因其兄奏办,又复其职。自是鹏拜宁为恩父,宁每自豹房休沐归,辄过鹏家止宿,鹏不知耻,反以夸诩于众”(301)。无耻到这般田地,真不知令人如何说法了。后来他的儿子廖铠又随另一个镇守太监赴陕西,朘削人民也和他父亲一样,“河陕之人,怨之刺骨”(302)。

廖堂在河南的罪恶,一直到正德十二年十三道御史陈良玉等还奏称:

昔太监廖堂在河南违制听讼,考察官吏,而河南盗起,流毒至今。(303)

至于他从河南调到陕西后的情形,如《明史·陈寿传》卷一八六所称:

中官廖堂镇陕西贪暴……奉诏制氈幄百六十间,赢金数万,将遗权幸。寿檄所司留备振,复戒堂勿假贡献名有所科取。堂怒,将倾之。寿四疏乞休。不得。堂爪牙数十辈散府县渔利,寿命捕之,皆逃归。

又如《明史·张文明传》卷一八六称:

(陕西)镇守中官廖堂贪恣,文明捕治其爪牙二十四人,堂大恨。

还有两个巡按御史被廖堂诬陷去职:

(正德)九年戊子,降监察御史刘天和为金坛县丞,王廷相为赣榆县丞。时陕西镇守太监廖堂诛求无厌,天和、廷相相继按其地,稍裁抑之,遂致怨。会堂奉旨于兰州等处造办进贡烧饼,宜关白巡按,天和以兰州为御史马溥然所辖,辞不往。又洛川妖民邵进禄谋为乱,事觉,自首于官,廷相释之。堂遂摭奏天和违命,并及廷相释贼事。诏遣官校械系二人至京,送镇抚司拷讯。狱久未释,言者多救之,乃付法司拟罪,当赎杖还职,内批特降之,盖堂以厚赂结同类诸权幸,为之助也。时各处镇守者罔利作威,甚于虎狼,而堂为尤甚。御史既连得罪,由是官司无敢与抗,民不胜其扰矣。(304)

刘瑯、刘璟、毕真都曾勾通宸濠,已详于前节。刘瑯在朱祐樘时便镇守河南,其时威势已经很大:

镇守河南中官刘瑯乞皂隶,帝命予五十人,故事,尚书仅十二人,(屈)伸等力争,诏止减二十人,自后中官咸援例陈乞,祖制遂坏。(305)

朱厚照即位以后,刘瑯交结刘瑾,守备南京,威势更张:

守备太监刘瑯借刘瑾势张甚,或自判状送法司,莫敢抗者。(306)

刘瑾败后,他也受到一些挫折,但不久又复被任用:

正德八年,南京六科给事中史鲁等劾奏守备太监刘瑯,先年守备,毒害军民。今闻复用,人心惊怖,乞令照旧闲住……诏瑯安静行事,毋再致人言。(307)

刘璟“初镇浙江,贪利无厌,赂钱宁改两广总镇,及还,又赂宁得再镇河南”(308)。嘉靖元年,浙江巡按御史何钺曾追论他及王堂等在浙江朘削情形云:

先任浙江镇守太监刘璟、王堂、浦智……皆黩货害民,虽遭罢革,未泄众愤。(309)

但第二年,朱厚熜却又派他去镇守浙江了,这次他仍然朘削放肆如故:

嘉靖二年浙江镇守太监刘璟坐违例任所置买田宅,为有司所发。上罪其参佐,谪戍边者二人,而田宅与璟如故。(310)

毕真曾镇守山东、江西、浙江三地。镇山东时,其依附刘瑾,“侵牟巨万”(311);镇江西时,据正德十三年巡按江西监察御史范辂奏称的情形是:

到任之初,擅作威福,人人自危。迹真所为,视瑾尤甚。及今不为之处,将来地方之变,有不忍言者。臣谨条具真贪酷不法一十五事上闻,伏乞将真取回闲住。(312)

镇浙江时他手下“又有周管家者,凌辱有司,毒害人民,勒取财物,已逾十万,残虐罪恶,不可纪极”(313)。

杜甫是湖广镇守太监,他曾奏请巡历所部,已见前节。他在任上剥削敲诈,曾向府库借支盐商缴纳的银两:

湖广盐商船例赴武昌府挂号纳银贮库,以资军饷,至是(正德十三年)镇守太监杜甫以修公署,援前镇守王润、赵荣例奏借,且为进贡费。(314)

黄玉是潼关镇守太监,他在潼关任上,“贪暴恣肆,邑井无赖多投之,指挥彭松、贲鈜、王臣等倚势为奸,横索行旅之赀,即小民任负,仕宦行李,无得免者。至抑勒故官,欲发其榇,求藩府馈遗,不厌,则杖杀其使者,积赀以巨万计”(315)。

除此而外,朱厚照时还有许多镇守太监或假借名目,科敛百姓,如正德十一年南京六科给事中孙懋等言:

镇守太监王堂以编画地图为名,每县科银至二百两。(316)

或强买民物,不付价钱:

(余祐)起为福州知府,镇守太监市物不予值,民群诉于祐,涕泣慰遣之。(317)

或置官店擅马市:

(辽东)镇守太监朱秀置官店,擅马市。(318)

或侵吞公款:

(御史黎贯)刷卷福建,劾镇守内官尚春侵官帑状,悉追还之。(319)

当时镇守太监遍于天下,而且又时有更代,饱虎既去,饿虎又来,没有一个不是剥削人民、残虐百姓的。如正德元年刘大夏所奏江西的董让、陕西的刘云,都是“贪残尤甚”(320)。而这些太监手下又都带有很多的爪牙,这些爪牙名叫“头目”,原规定有一定数目的,但当时镇守太监全都超过,正德元年兵部奏称:“其奏带头目,通行严禁,不许逾数”,但却有“旨不许”(321),于是一群饥虎而外,又加上无数饿狼,横行全国,民不聊生,一直到朱厚熜时虐焰还没有全息。

朱厚熜时镇守太监的搜刮肆虐

这虐焰如嘉靖元年四川巡抚胡世宁奏称:“分守建昌太监赵钦,贪暴不法,恶党依凭煽虐。”言官又劾“分守凉州太监刘德弟志倚宠横肆”(322)。嘉靖四年正月“镇守蓟州等处太监李能言:沿边关堡墩台无修理费,乞于山海关往来商旅,量取其税。……得旨,从能言,令镇守巡抚委官抽取”。同年五月,“守备凤阳右少监王德,欲令经过盐商照引挂号”(323)。这些都是实例。

朱载垕父子时镇守太监的搜刮肆虐

朱载垕、朱翊钧两朝镇守太监设置很少,但守备太监仍然骄纵。如朱载垕隆庆元年征还太和山守备太监吕祥,代以刘进,都给事中欧阳一敬疏言:“刘进……尝守显陵,诛求万状,肃皇帝下之狱……今代祥,此退饱虎得饥虎也。”(324)又如隆庆三年巡按直隶御史张起元劾凤阳守备太监赵芬“贪残骄僭,大坏法守”(325),至于朱翊钧时,则如万历三十九年,“承天守备太监杜茂,郢人呼为大府。从来闾左齐民,性命家产,任其齑粉,罔不如意。倚借玺书,虚张声势。知县李来命讲礼不合,以茶扛事陷之,罢归。擅造三百斤大枷,枷死陈鉴等十余人。校丁杨忠等犯,该大辟,借旨威迫府县,悉从宽假。凡诸生有完租细事,语言相触者,辄便渎奏”(326)。

孝顺和额外孝顺

明代镇守宦官除了为填满自己私欲去搜刮人民而外,还要帮他的皇帝主子去搜刮人民,这就是进贡,他们叫做“孝顺”。这孝顺大概从初设置镇守宦官时起,便已开始:

各镇守内官竟以所在土物进奉,谓之孝顺。陕西有木实名揾桲,肉色似桃,而上下平正如柿,其气甚香,其味酸涩,以蜜制之,岁为进贡,然终非佳味也。太监王敏镇守陕西时始奏罢之,省费颇多。敏本汉府军余,善蹋鞠,宣庙爱而阉之。(327)

王敏是朱瞻基时的镇守太监,这时“始奏请罢之”,可见这项“孝顺”历史当已甚久,恐怕在朱棣时便已开始了。

这一“孝顺”,老百姓苦头可就吃不尽了。如朱见深时,“云南镇守太监钱能进金灯,扰道路”(328),又驿进黄鹦鹉。(329)其他镇守太监进贡时,科扰人民,为害道路,不可纪极。而这些宦官也就借这孝顺之名,大量搜刮,《明通鉴》卷三十四成化十八年条下云:

时内府供用日繁,守备分守中官布列天下,率以进奉为名,縻帑纳赂,动以巨万计。

在最初,这些孝顺大概还有一定的额数,但镇守宦官们一方面为了向主子讨好,另一方面为了借以向人民多刮一点,于是便常常进献额外的孝顺,如朱祐樘即位之初,便曾诏罢四方额外供献,但事实上镇守宦官们还是照样贡上。其实朱祐樘的诏书原不过为了说得好听而已,既然贡来,当然收下。到后来地方官奏请停运这些额外贡献,他还要下旨索取了。如:

巡抚云南都御史王诏等言:“故镇守太监王举不遵诏例,造作奇玩器物,额外进贡。请以其物之重大难致如屏风石床之类,发本处库藏收贮。金银器皿熔化之,与宝石珍珠象牙漆器等物,解送户、工二部备用。寄养象只堪充仪卫者解京,不堪者付与近边土官,令出马以给驿递。”有旨:“悉解送来京。”(330)

于是镇守宦官们便越发借进贡之名,苛敛百姓。如弘治元年浙江巡按御史畅亨所奏:

太监张庆以进贡为名,敛百姓财物,岁计数万。而所贡之物,仍出民间。卖钞鬻盐,四时馈献,商税之利,辎铢不遗。金玉珍玩,奇禽异卉,充满第宅。土木人工,无时休暇。而又擅作威福,滥受词讼,私行立事,惊骇人心。官吏受其辱披,军民被其荼毒。(331)

朱厚照即位后,镇守宦官们借进贡之名,苛扰得更凶:

初镇守河南太监廖堂附逆瑾势,假以进贡,无名之征百出。其后继之者,率以为常。于是河南都御史李充嗣言:“近时镇守太监进贡,有古铜器、窑变盆、黄鹰、锦鸡、猎犬、羔羊皮之类,皆假名科敛,自为取财之计。此外又有拜见银、须知银、图本银、税课司银、出办椿草银、扣除驿传银、马价银、甲首夫银、快手月钱银、河夫歇役银,动以数十万计。而左右用事之人,私于下属卖马、卖布、卖纸、卖钞、卖铺陈。又于沿河抽索客货,其弊甚多。乞行禁止,以苏民困。”诏进贡如旧,其下人科取者禁之。(332)

有时传旨索要贡品,而索要的也十分奇怪,如土豹之类的东西。于是太监们便领兵出去采办,和土豹作战了:

正德二年巡抚甘肃都御史曹元言:“分凉守州太监张昭自谓奉旨于境内取土豹并诸野味,以时入献。近又谓内侍传旨催促,令守备官领兵出境采办。山永等处达贼不时出没,万一遇警,所系不细。乞即停止。”上不听,仍责镇巡等官,依时采取野味,造办如先年例。土豹捕二三十只,以渐遣人进献。(333)

甚至像陕西地瘠民贫的边境,也得要办贡品,如给事中任忠所言:

臣奉使陕西,传闻有张太监者来办进贡诸物。陕西北邻胡虏,西接番戎。地瘠早寒,民多穴居野处,农皮哺藿,无他生计……又以调集士马,日费刍粮,千里转输,亦皆疲敝。况春夏亢阳,麰麦早熟,继以霜雪,禾稼尽死。流离逃窜,十室九空。去岁取黄羊皮及织造龙衣,费辄数万。今太监复至,催督峻急,窃恐民不堪命矣。(334)

于是闹得民穷财尽,天下萧然。其时,吏科都给事中张原曾上疏说得非常痛切:

天下幅员万里,一举事而计臣辄告匮,民贫故也。民何以贫?守令之衰敛,中官之贡献为之也。比年军需杂输十倍前制,皆取办守令。守令假以自殖,又十倍于上供。民既困矣,而贡献者复巧立名目,争新竞异,号曰“孝顺”。取于民者十百,进于上者一二,朝廷何乐于此而受之。(335)

但这番痛切的话仍是打动不了朱厚照的,他照旧叫镇守太监们“孝顺”,而且地方官如有阻碍这“孝顺”的,只要镇守太监一封奏折,便立刻不分青红皂白将地方官逮系起来。如:

正德十一年勒浙江按察司佥事韩邦奇为民。初镇守太监王堂采办土产鲜品进贡,邦奇奏言不便,宜停止。又轻堂,凡事不以关白。堂积忿,遂奏其沮格上供,欲沽美名,而使怨归朝廷,为不敬,且僭用乘轿,用刑酷刻,皆违法。诏逮至锦衣狱拷讯……有旨特黜为民。(336)

王相……(正德)十二年巡按山东。镇守中官黎鉴假进贡苛敛,相檄郡县毋辄行。鉴怒,诬奏于朝,逮系诏狱。(337)

朱厚熜即位之初,也曾诏罢四方贡献。但结果也和朱祐樘初年一样,只不过说得好听而已,镇守太监们照样贡上,而他也照样收入,后来便索性命令“如旧例行”了:

凤阳府例有岁贡果品,上初即位罢之,守备太监张阳以旧规为请。礼部复议,明诏已革,不宜复增。上命如旧例行,第严为禁约,不许生事扰民。(338)

这所谓“不许生事扰民”,自然更是一句空话,贡献的东西哪一件不是扰民得来的?同时,额外贡献也仍然照旧:

元年诏书禁额外贡献,凤阳守备复进贡新茶。给事中张翀言:“宁夏所贡红花,及镇守总兵到任贡马谢恩,皆非令甲,宜罢。”(339)

《明史·黎贯传》卷二○八称:

登极诏书禁四方贡献,后镇守中贵贡如故。贯上言:“陛下明诏甫颁,而诸内臣曲说营私,希恩固宠。其假朝命以征取者谓之额,而自挟以献者谓之额外。”

这一切奏请停罢,朱厚熜照例是置之不理:

嘉靖初,湖广镇守太监李景儒岁进鱼鲊……礼部议:“额外进献,不免烦民,每岁科敛,动以千计,罢之便。”诏禁毋科敛扰民。(340)

此外像云南进贡大理石,开山攻凿,竟压死军民无算,这较之科敛扰民更为厉害了。《明史·欧阳重传》卷二○二:

云南……大理太和苍山产奇石,镇守中官遣军匠攻凿。山崩,压死无算。

总观本节所述,镇守宦官们在各地,一方面帮统治者侦察官吏军民,密封走报;一方面又帮统治者搜刮百姓,增加财富。前者是统治者的耳目,后者是统治者的爪牙,和统治者关系之密切,任何人也比不上。所以,无论是勋戚重臣也好,地方大吏也好,如若和他对抗,那就等于和统治者对抗,结果一定是如螳臂挡车,自己不遭灾祸,便是天大的福气了。

(1) 《治世余闻》卷三。

(2)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3) 《弇山堂别集·中官考一》卷九○。

(4) 《明史·曹吉祥传》卷三○四。

(5)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6) 《弇山堂别集·中官考一》卷九○。

(7) 《弇山堂别集·中官考一》卷九○。

(8) 《明史·武宗本纪》卷十六。

(9) 《弇山堂别集·中官考一》卷九○。

(10) 《明史·武宗本纪》。

(11)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12) 《明史·江彬传》卷三○七。

(13)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14) 《嘉靖以来首辅传·高拱》卷六。

(15)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16)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17) 《治世余闻》上篇卷二。

(18) 均见《明史·兵志一》。

(19) 《明史·兵志一》。

(20) 参见《明史·职官志三》卷七十四;《酌中志》卷十六。

(21) 《弇山堂别集·中官考一》卷九○。

(22) 毛奇龄:《武宗外纪》。

(23) 《明史·世宗本纪》卷十八。

(24) 《嘉靖以来首辅传·高拱》卷六。

(25) 《明史·魏忠贤传》卷三○五。

(26) 见《二申野录》卷七;引《妖媪传》。

(27) 《明史·张学颜传》卷二二二。

(28) 《明史·卢洪春传》卷二三四。

(29) 《明通鉴》卷三十。

(30) 《明史·汪奎传》卷一八○。

(31)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32)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33) 《明史·蒋瑶传》卷一九四。

(34)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35) 《凤洲杂编》卷五。

(36)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37)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38) 《凤洲杂编》卷五。

(39)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40) 《明史·丁汝夔传》卷二○四。

(41)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42) 《明史·杨守谦传》卷二○四。

(43)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44)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45) 《明史·兵志一》卷八十九。

(46) 《弇山堂别集·中官考十》卷九十九。

(47) 《明史·兵志一》。

(48) 《明通鉴》卷三十。

(49) 《明通鉴》卷四十四。

(50) 《明通鉴》卷四十四。

(51) 《明通鉴》卷二十四。

(52) 《明史·兵志四》卷九十二。

(53) 《明史·兵志四》卷九十二。

(54) 《明史·丁汝夔传》卷一○四。

(55) 《明史·郑和传》卷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