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驻满全国的军事特务机构 (一)镇守和守备(1 / 1)

明代特务政治 丁易 3919 字 2个月前

明代统治者既将全国兵权交给宦官去掌握监督,平时统领提督京营,战时充任大将或监军,但以全国之大,各边要塞繁多,他对防守将官们仍是不放心,于是便在各省各边设置一个永久的特务机构,由宦官特务主持,监视那些边将。这机构便是镇守和守备。起初的时候,还只在各边设置,主要任务只限于军事,后来统治者大概觉得这机构对巩固专制独裁很有用,便扩大到内地各省,甚至各道各府。于是任务也就随之扩大,除军事而外,政治措施、地方官吏、民间情事均在其监视侦察之中,换言之,就是等于东厂和锦衣卫派驻各地的分号。

明代镇守和守备的沿革及其职权大略如下:

镇守沿革

所谓镇守,原是明代武官的职衔,有镇守、分守等级,“总镇一方者为镇守,独镇一路者为分守”(160)。担任镇守的都是总兵官,担任分守的则多半是参将。各边各省都设有镇守总兵官,掌握一方一省的兵马大权。宦官之有镇守、分守等名目,便是因袭这制度来的。

宦官镇守各地沿革情形,据《明史·职官志三》说:

镇守太监始于洪熙,遍设于正统,凡各省各镇无不有镇守太监,至嘉靖八年后始革。

这只是一个大概的说法,并不绝对正确,而且其间增设变化很多,兹汇述于下:

镇守太监的设置,远在朱棣时代:

(永乐元年)始命内臣出镇。初,建文帝御内臣严,燕师渡江,率逃入军中,漏泄朝廷虚实,然上甚德之。及即位,行封赏,诸宦官言功不已,上患之。会遣顾成、韩观、何福等出镇贵州、广西、宁夏诸边,别选宦官有谋略者与之偕行,赐公侯服,位诸将上。未几置三大营,又命以提督监京军。由是大权悉以委寄,遂为一代厉阶之梗云。(161)

永乐八年敕内官马靖往甘肃巡视如镇守。“西宁侯宗琥处事有未到处,密与之商议,务要停当,尔却来回话。”(162)

这虽然只是巡视,但敕内所赋予的职权是“如镇守”,这就是镇守太监的开始。到朱棣末年各边镇守宦官就逐渐加多,大概已经正式有“镇守”衔名,而且竟胁制总兵官了:

自文皇任宦官监军分镇,遂至擅用威福,激生事端,一时边镇总兵为所胁制,往往畏之。(163)

事实的例子如:

永乐时,诸边率用宦官协镇,恣睢专军务,(甘肃总兵官费)(左王右献)亦为所制。仁宗知之,赐玺书责之曰:“尔以名臣后,受国重寄,乃俯首受制于人,岂大丈夫所为,其痛自惩艾,图复效。”(164)

朱高炽时,“镇守太监”头衔正式出现,“洪熙元年二月,敕甘肃总兵官都督费(左王右献)镇守太监王安”。据王世贞说:“此镇守之始见者也,计永乐末已有之矣。”(165)

朱瞻基即位,除各边照派镇守外,又开始派往内地。如:“宣德元年七月,上以汉王反,遣指挥谭顺,内官黄让,内使陈锦,助平江伯陈瑄镇守淮安。”(166)其时,镇守宦官更是恣肆不法,如:“(郑)亨……在大同时,镇守中官挠军政,亨裁之以理,其人不悦。”(167)

朱祁镇即位之后,便大量地派起来,甚至派到各府,如:

正统十年,浙闽盗起,简御史十三人与中官分守诸府。(168)

朱祁钰即位,也是大量地派遣镇守宦官:

本朝自己巳之变(按:土木之变,为正统十四年己巳),各边防守之寄,益周于前,如各方面有险要者,俱设镇守太监、总兵官、巡抚都御史各一员,下人名为三堂。(169)

有时甚至一城两人,如景泰七年右副都御史年富上言云:

诸镇守监枪内官增于前,如阳和、天城,一城二人,扰民殊甚,请裁汰。(170)

并且还有所增设,如:

(景泰)乙亥春正月,命太监班佑镇两广,两广镇守太监始此。(171)

更奇怪的是其时镇守太监竟可以上章干涉朝政!

当朱祁镇被也先掳去,祁钰监国,给事中王竑等将王振党羽马顺、王贵等当祁钰面前打死,浙江镇守太监李德竟上书指王竑等为“贼臣”,疏言:

锦衣指挥马顺长随王贵等罪犯,亦宜取自圣断。各臣乃肆奸宄,即于御前捶死之。变祖宗法度,逐朝廷正人,悖礼犯分,闻者切齿。宿卫官员,无一人遮护,使无内臣左右侍立,各臣必生别衅,此正贼臣犯阙,不宜任用,可任者,莫若亲近。(172)

祁钰便将这奏章发下廷议,于是文武大臣于谦等言:“马顺乃王振之爪牙,王贵乃王振之心腹。党恶既深,遂谋不轨,逼驾亲征,乘舆不返。群臣同时捶死,是春秋诛乱臣贼子之大义。”议上之后,祁钰倒也颇以为然,但对于李德,却说道:“李德所言,卿等其亦置之。”(173)一点惩罚也没有,这原因据沈德符说是:

当时内竖盘结于内,联合于外。帝即洞知李德狂悖,而终不能去。且其时喜宁方被获,甫磔于市,此辈尚哆口横恣如此,况平居乎?(174)

这样说来,竟连祁钰对他们也毫无办法了。

朱见深即位,对于原设的镇守太监一概保留。如成化廿一年兵部尚书张鹏奏“四方镇守、监枪、守备内官,非正统间原设者,悉宜诏还”。但结果是“帝尽留之”(175),并且不仅尽留,反而设置得更多,同年御史汪奎奏:

镇守、守备内官视天顺间逾数倍。(176)

其各地添设的,如《菽园杂记》所载:

近来添设尤多,姑举北直隶言之,如蓟州、永平、山海等处,密云、古北等处,居庸关等处,各有镇守内官。鲇鱼石等处,黄崖口等营,台头营、山海等处,永平太平寨,青山营,蛾眉山营,遵化、滦阳等关,刘家口等处,黄花镇,紫荆关,倒马关,凡二十四处,各有守备内官,武官称是。

这还只是北直隶一省的数目。其他各省再加上,更不知有多少了。

朱祐樘时镇守内官稍稍减少了一点,但内地各省仍常常派出,有时一省且有好几个。如:“山东既有内臣镇守,复令李全镇临清。”(177)“云南有镇守中官,复遣监丞孙叙镇金腾。”(178)有时又派其他特务兼守,如弘治十八年“十一月命太监韦兴往太和山司香,兼分守湖广行都司地方”(179)。一直到朱厚照嗣位之初,刘大夏还“请撤四方镇守中官非额设者。帝止撤均州齐元,大夏复议上应撤者二十四人”(180)。这些“非额设”的地方,据“正德元年兵部奏请,山东临清之镇守,湖广行都司,密云、怀来、建昌之分守,宣大、甘宁、广宁之监枪,山海、龙门、永宁、大同、朔州之守备,皆所当革”(181)。可见,朱祐樘时镇守太监减少得也实在有限了。

朱厚照时是镇守太监极盛时代,边塞各地,差不多全都设有:

正德二年太监李荣传旨,边关隘口等处,旧设守备内官,仍旧添补。蓟州、黄崖口等营以都知监左少监屈让,台头营以都知监右少监王鉴,永平、太平寨、青山营以司设监左少监万钊,遵化、滦阳等关以印绶监右少监刘睿,刘家口营以都知监右少监丞高永,蓟州、鲇鱼石等处以印绶监右少监李准,峨眉山等营以御马监左少监冯旺,黄花镇以都知监左监丞张鼎,天城兼管神铳以御马监左监丞张仁,淮安卫等处以都知监左监丞王景和,龙门所等处以都知监右少监孟山各守备,万全左卫等处,以都知监右少监毕安分守,盖自时诸边无余地矣。(182)

此外如潼关、山海关,边远如兰靖等地全都设有分守宦官(183),至于各省重镇那就更不用说了。

据前引《明史·职官志三》所称,朱厚熜嘉靖八年曾革去所有镇守太监,但事实上并没有完全革去。嘉靖十七年武定侯郭勋又奏请复设:

武定侯郭勋陈时政,极诋大小诸臣不足任,请复遣内侍出镇守。诏从之。(184)

于是仍“许云贵、两广、四川、福建、湖广、江西、浙江、大同等边,各仍设一人”(185)。这样又设了一年,“十八年四月,以慧星示变,将新复镇守内臣尽皆取回,遂不再设”(186)。这里所谓“尽皆取回”,也只是大概言之,实际上还是留下了黄花镇一处,一直到嘉靖四十年直隶巡按御史黄纪劾奏该镇太监纪阳,方才撤回。

这以后,朱载垕、朱翊钧两朝镇守太监都设置得很少,但这设置少并不等于取消了这些各边各省的侦察机关,他是拿别种名义机构代替了,如朱翊钧派出许多矿税特务分驻各地,兼负侦察政治军事的责任,较之镇守太监权力更大。何况镇守太监又并非完全不设,如太和山守备一职,朱载垕时就反复争论多次,还是照设:

隆庆元年七月,巡按湖广御史陈省劾太和山守备太监吕祥七罪,乞徵祥还。……已而司礼监举御马监右监丞刘进代祥,上仍命提督分守湖广行都司等处。于是兵科给事中欧阳一敬疏谏……上悟,遽命罢进,问:“司礼监孰可代进者?”于是内官监左监丞柳朝自司礼典籍得推用,仍兼分守。兵部尚书郭乾又谏……上是之,命改给朝提督太和山关防,毋兼分守。(187)

而万历间还是命“太和山提督中官田玉兼分守事”(188)。

朱由校时镇守太监又完全恢复设置,那是因为魏忠贤当政的缘故。《三朝野记》卷二云:

逆贤擅政,内阉纷纷出镇,秉谦献媚,俱票注太监二字,遂以为例。(189)

并且发内旨指明任务是密察:

内旨:“命差太监刘应坤等分镇山海关等处,一应事务与文武将吏计议而行,不时以密封走报。”(190)

朱由检即位之初,曾一度罢免,但不久仍觉得自己的特务可靠,又陆续派出,而且偏于各边,结果是“宦寺降于关门”,大明王朝就是这样灭亡了。

守备沿革

至于守备太监和镇守太监一样,都是负责侦察各地军民的,但有一点不同,便是守备太监在表面上还负有一种比较明确的任务,如南京守备太监是护卫留都,凤阳守备太监便是护卫皇陵,不像镇守太监只是空洞地总镇一方或一省。(分守一地的宦官有时也叫做守备,但实际还是分守的职务,和这里所说的守备太监不同,不能混淆。)

明代设有守备太监的地方,计有南京守备、凤阳守备、天寿山守备、湖广承天府守备,而以南京守备最为煊赫。

原来明代自朱棣迁都北京以后,便将南京称为留都,为南方政治军事的重心,照样设有六部九卿,但以守备及参赞机务总其成,《明史·职官志五》卷七十六:

南京守备一人,协同守备一人。南京以守备及参赞机务为要职。守备,以公、侯、伯充之,兼领中军都督事。协同守备,以侯、伯、都督充之,领五府事。参赞机务,以南京兵部尚书领之。其治所在中府,掌南都一切留守防护之事。

这是朱棣时的定制,以这样一个关系东南半壁安危的重镇,统治者自然不放心交给这几个公、侯、伯去掌管的,朱高炽洪熙元年便命郑和以下西洋的军队守备南京,于是郑和便成为第一任南京守备太监,当时给予他的任务:

洪熙元年正月丁未,命内官监太监郑和领下番官军守备南京,在内与太监王景弘、朱卜花、唐观保协同管事。遇外有事,同襄城伯李隆,驸马都尉沐昕计议而行。(191)

设立以后,统治者对这守备太监是特别重视的,因为他是“护卫留都,为三千里外亲臣”(192),所以定为“司礼监外差”(193)。换言之,这便是南方特务总机关。

初设立时,守备太监只有一人,后来增为二人,一正一副。朱厚照、厚熜时竟增至四人:

正德元年,都给事中张文等称:“余庆、黄准、黄忠、刘云同守南京。”(194)

嘉靖四年闰十二月初,有旨添设南京守备太监卜春,南京御史王献等以为冗滥,疏请停革,兵部复议:“南京守备已增至三员,若添设愈多,则职掌不一。且南京岁灾民困,一切供用皆取诸民,乞俯从停革,以重根本。”诏如前旨。(195)

这些守备太监和守备南京的那些公、侯、伯,同是守备,表面上好像是平行,但实际上太监是“钦差”,是皇帝代表,公、侯、伯们还是要俯首听命的。这在公堂座次上便可以看出来,坐的时候,照例太监是“据首席,协同为侯、伯则上坐,都督则侧坐”(196)。而当他们进表的时候,“率以两御史监礼”(197)。以宦官而役使御史,威武可谓非常了。

凤阳是朱元璋老家,所以也设有太监一员,护卫他的祖宗坟墓,兼管高墙犯罪宗室(明代诸王如犯罪,便发往凤阳高墙禁锢)。后来又兼“操练中都留守司八卫一所军马”(198)。

天寿山是朱棣以下的各独夫坟墓所在地,所以也派有守备太监一员,“辖各陵守陵太监,职司护卫”(199)。

湖广承天府原是朱厚熜任藩王时的旧邸,他父亲的坟墓在那里,所以也派有守备太监一员护卫,并规定兼“辖承德、荆襄地方”。(200)

这些守备太监由于有护卫皇陵的职务,所以都是永久设立,从来没有罢设过。

镇守和守备太监的沿革大概如此,底下再说他们的职权。

镇守和守备太监的职权

镇守太监的职权,始终没有明确规定过。正德十三年大学士梁储等言:“各处镇守守备内官,其当行事务,旧有定规。祖宗累朝敕谕,彼此不同,盖亦各有深意,不当轻改。”(201)一面说“旧有定规”,一面又说“彼此不同,盖有深意”,自相矛盾,很明白可以看出是一句饰词,实际上特务的任务如何可以明白规定出来呢?

但就特务的任务而言,根据以上所述的沿革情形来看,最初是监视边防军事,后来派镇各省,照例也应该是监视军事,但内地各省,平时无军事可言,政治民情自然也就在其监视之中。不过无论怎样说,也只传》卷二○一。能是止于监视,绝不能直接干涉或管理地方军政的。但是由于职权规定得不明确,他们便肆无忌惮地向统治者请求种种事权,统治者为了使自己的特务能顺利完成任务起见,对他们的请求也就无不照准。弄到后来,这些镇守太监对地方政事便无所不管,甚至成为各地方官的直接上司了。

这现象开始甚早,朱祁镇时便有些无耻的官员奏请守备太监考察官吏:

正统五年,南京御史魏淡……疏言:“南京诸司,富者朋比为私,贫者孤立无助。若凭风宪考察,少合公论,守备太监刘宁忠直公平,乞令体察,上不许。”(202)

朱祁钰时仍有无耻官员有同样奏请:

景泰二年镇守福建刑部尚书薛希涟,奏请会同右监丞戴细保考察文武方面官员。吏部纠之云:“考察之任,向不以属内臣,希涟乃借以媚权,殊失大体,有负重任,乞正其罪。”上诏考察仍如旧例,宥希涟不问。(203)

到朱见深时这些镇守太监便得逮治四品以下官吏,成化二十一年御史汪奎奏称:

浙江张庆、四川蔡用得逮治四品以下官,尤伤国体。(204)

而那时守备太监也同样地干预地方刑名政事,如成化十八年中都(凤阳)留守指挥郭玉奏称:

守备中官徇奴隶之言,掣诸司之肘,决狱惟货,多不以情。(205)

这现象到朱祐樘时发展得更为普遍,弘治二年右都御史秦纮奏称:

(今)天下镇守官皆得擅执军职,受民讼,非制,请严禁绝。(206)

同年御史姜绾也奏劾南京守备太监蒋琮十大罪,这十大罪几乎全和地方行政有关,奏称:

琮以守备重臣,与小民争利,假公事以适私情,用揭帖而抗诏旨,扬言阴中,协以必从。其他变乱成法,厥罪有十。以内官侵言官职,罪一。妒害大臣,妄论都御史秦纮,罪二。怒河闸官失迎候,欲奏罢之,罪三。受民词不由通政,罪四。分遣腹心,侵渔国课,罪五。按季收班匠工银,罪六。擅收用罢闲都事,罪七。官僚忤意,辄肆中伤,罪八。妄奏主事周琦罪,欺罔朝廷,罪九。保举罢斥内臣,窃天子威柄,罪十。(207)

到朱厚照时,这些镇守太监便正式成为所镇守地方的最高长官,地方一切官吏都得听他指挥了:

(正德二年三月)敕各镇守太监预刑名政事。(208)

所谓“预刑名政事”,具体情形便是“总制三司裁决各衙门大小事”(209)。这敕是刘瑾传出的,开始请求的是四川镇守太监罗龠。《继世纪闻》卷二:

四川镇守太监罗龠请便宜行事,瑾实主之。由是各处镇守皆比例奏要,如巡抚御史之任,干预刑名诸政。刘瑾捏旨批出,皆许便宜而行。

于是一些小的分守也纷纷乞请,如分守四川建昌上都司地方太监赵钦便兼领川南道(210),而密云分守竟奏讨符验旗牌。

旧制内臣在密云者,止以分守名,仍听蓟州巡官节制。正德以来,中贵夤缘内批,奏讨符验旗牌,兼辖地方,奏改镇守或充副总兵官,越分行事,民甚苦之。(211)

这种“符验旗牌”,按明代制度是只有大将出征及诸边守将才有资格执有的,现在一个小小分守竟也领用了。

到后来这些镇守太监更加放肆,竟巡历地方起来,如正德十年六科给事中汪玄锡等所奏:

镇守湖广太监杜甫,假郴桂流贼为名,奏乞巡历地方,兵部谓不可,陛下特允所请,不知甫何以得此……甫在镇一年,迹其所行,不过牟利自殖,无补分毫。今使出巡,有司馈遗,仆从骚扰,仓卒生变,则楚之可忧,不独瑶僮而已……今十三省皆有镇守,亦有盗贼,诚恐旬月之内,皆援甫例,奏牍纷至,是甫不独祸一方,又将祸天下矣。先朝虽添设镇守等官,未曾许其巡历,惟逆瑾擅政,乃许接受民词,瑾之败诛,孽亦坐此,甫可不知所惩乎?(212)

甚至保举、迁调、降斥地方官吏,如正德元年南京十三道御史所奏:

都御史柳应辰为太监刘琅保留,江西参政王纶为太监董让旌举。(213)

河南镇守太监廖堂也是如此:

(正德)三年,镇守河南太监廖堂奏保司府州县官员贤能,具拟调升某职,吏部多所复从。(214)

河南镇守太监廖堂挟势奏举三司官贤能,并劾不职者。(215)

同样的,守备太监也援例乞请兼管地方,如:

凤阳守备中官邱德及镇守延绥、宁夏、大同、宣府诸中官皆乞更敕书兼理民事,帝许之。(216)凤阳守备所管的是庐、淮、扬三府,徐、滁、和三州。这以后虽然也曾停止,但不久太监们又照旧乞请,如嘉靖四年:

王德乞更换敕书,兼管庐、凤、淮、扬、徐、滁、和地方事,诏许之。(217)

又如嘉靖十八年:

守备凤阳太监张信乞兼统摄庐、淮、扬三府,徐、滁、和三州,如前太监黄准例。(218)

他们也照样地乞请旗牌,如正德二年黄准便这样请过:

中官黄准守备凤阳,从其请,赐旗牌,(219)

凭着这样的威势,这些镇守太监和地方长官相处,自然一切凌驾地方长官之上了,即以公堂坐次为例,照例是镇守太监上坐,就是以总督之尊,也不能平列。《明史·朱英传》卷一七八:

镇守中官与督抚,总兵官坐次,中官居中,总督居总兵官左。

而会同奏事自然也是署列第一名。《菽园杂记》:

景泰间,各边镇守巡抚官会本奏事及兵部复奏,皆与总兵官为首,今皆首内臣。

事实的例子如朱见深时何乔新往勘播州,疏中称引一件文书开头便是:

会同钦差镇守四川太监刘,巡抚右副都御史刘,巡按监察御史何问得犯人……(220)

而统治者所下诏书,也是将镇守太监列在前面,如朱见深给何乔新的敕谕:

兹特命尔同锦衣卫指挥刘纲,备词前去四川,会同镇守太监刘雅,巡抚右副都御史刘璋,巡按监察御史何钧亲诣播州(221)。

这些镇守太监守备太监的派遣,照例是由特务总机关司礼监主持,大臣是不能推荐的。如果推荐便是犯法,如朱祁镇时大同巡按李秉以“天城守备中官陈例久病,秉请易以罗付。帝责秉专擅,征下诏狱……斥为民”(222)。

由于这种镇守差使可以大量搜刮剥削人民,所以特务们都千方百计地谋这差使。于是司礼监便勒索贿赂,后来甚至统治者自己也伸手要钱了。底下一则故事便是实例:

刘瑾……又说:“司礼监亦揽权纳贿,如各处镇守出去,皆司礼监举用,受钱至多。如不信,只将司礼监见掌印李荣抄了,就有金银可满三监房。今若将各处镇守内官取回,另换一番人,着他各备银一二万两送上谢恩,恰不胜于司礼监要了。”由是上信之,传旨将天下镇守取回,新用者论地方大小,借贷银两进献,即得差用。如内官韦兴、齐玄等皆先朝犯赃问发,亦夤缘差出分守,所至剥削民财,全无顾忌。(223)

差使既是花钱买来的,那自然要在这差使上来取偿,于是在军事上便是克扣粮饷,在地方上便是搜刮敲诈,什么都可以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