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夺情以后,张居正的声威有了极微妙的变化。从表面上来看,他的声威倒像是更增高了,但寻其实际,他的威望在人们的心目中,正在逐日地下降。在先前,那些不肯趋奉他的骨鲠之士,虽然有很多事并不以他为然,但因他在整顿吏治,兴利除弊这些方面,办得确实很有成效,对他还是很有些佩服和赞赏;但经过夺情一事,他们已经把他鄙视为不如禽兽,不能算人了。这些人们都是尊奉儒术,认定忠孝乃为人之本的人,他们觉得,一个人在孝道上有亏,别的便什么也提不上了。那些趋附他的人,以前总很难摸透他,应该如何去做才能对上他的心思,常常觉得很费揣摩,还常带有一些敬畏之心。有了夺情一事,像也擦亮了眼睛,看透了他的内外两副形象。他们看穿了,他表面上的那些庄重威严,其实全是假的,里面其实也还是个贪恋禄位,紧抓住了不放,连摆在外面的孝道都顾不上的一个人,甚至比他们都还差着点儿,实在没有什么可怕的。对付这样的人,他们的门道可就多了,使用着也方便得多了。张居正本人也已经觉出了这种微妙的变化,他也变得不再矜持,不再为维护自己的声誉而稍存宽厚,他打击起反对他的人来,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他想让那些人,虽不敬他,却要怕他。对于围在他身旁的那些趋奉者们,张居正却变得更雍容了,他抱定“但来朝香,定当降福”的主意,总要给点儿好处。这样一来,他的府第更是门庭若市,格外热闹。他的仆人游七,竟也能入赀为官。不但和许多勋戚文武都常有往来,而且还和有些人家结成了姻亲。
万历六年(1578),万历已是16岁。就在那一年的二月里,册立了皇后王氏,举行了大婚。李太后为了恪守旧制,在那时便又从乾清宫里迁出,仍回到她以前住过的慈宁宫里去了。临行时,她把教导万历的工作,重又重托于张居正,并有敕给他道:“吾不能视皇帝朝夕,先生受先帝付托,其朝夕纳诲,终先帝凭几之谊。”敕中珍重托嘱,称之为先生,并一再以先帝凭几顾命为言,对于张居正的尊重可以说是已达到了很高的程度。
万历以大婚为开始,过了不久便已六宫齐备,后妃齐全了。他每日在内宫欢宴,把朝中之事全部都推给了张居正。那时在他看来,这位张先生可真是一根擎天之柱,实在是无人可以与之为比的。他对张居正的倚赖日益加甚,对他的敬重和亲近也日益加深,即以称谓一项而言,也是不断变化,越来越见郑重。到了后来,万历即在和别人谈到张居正时,也常常称之为张先生而不名,在称呼其本人时,当然要更郑重一些了。在张居正还只有“少师”这个宫衔时,万历常称他为“少师张先生”,或是“元辅张少师先生”。到了张居正已经得到了“太师”这个最高的官衔时,万历对他的称呼也就一改而为“太师张先生”,有时甚至竟称他为“太师张太岳先生”。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天子而称其臣以号,在历代都很少有,在明代更是仅有的一例。从这些称呼上的日益不同,也可以见到万历对张居正的倚任日增,所以到了张居正卧病不起时,更看出了他在国务中所占的比重。
张居正积劳成疾,精神已日见委顿,勉强支持到万历十年(1582)初,终于自觉不支,开始告病。他忽然告病,顿使万历和满朝文武都大吃一惊。万历除了不断派出中使,一日数次地赍敕问病以外,还赐给他以大量的金帛,让张居正安心养病,又不断地派来御医,赐以珍药,想能使他早日病愈。这次又和张居正回乡葬父时一样,万历又关照内阁,细事可以自办,一应重事则都要送往张府,由张居正在病榻上审办。天子都如此关顾,臣子们自然更不必提,满朝文武,几乎每日都有不知数的人,群趋张府,不断问安、请示。张府门外,日夜车马不断,比平时热闹得多。张居正病的日子越久,惦念着他的人越多,后来竟有人想到,要集资设坛,延请僧道念经,为首辅张太师禳灾祈福。这件事也是一倡百和,在京中首先便这里、那里的,出现了不知多少为张居正祈福的醮坛。很快,这股风又传向了外地,在南京、在湖北、在河南、在山西……到处都立起了醮坛,为首辅禳灾祈寿。万历对设坛祈福这件事倒没有参与,也没有在宫中设坛。但他对于在外间闹得这么火炽的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就表明了他默许的态度。
为张居正的病而焦急的人虽然显得很多,但真正很焦急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而冯保则该被算是这真正焦急的人们之中的一个。冯保自从和张居正联合着搞倒了高拱,他们便成了联手。长期以来,他们二人,一内一外,合作得非常之好。他们都是很贪权,很嗜利的,彼此之间,不免也常有点小小的冲突,并且,还不断总有些人,在他们之间进行挑拨,但是张、冯二人却都明白,他们二人是,合则两利,分即两伤,所以每逢斗到某一程度,双方便各自收兵,免得把事情闹僵。张居正卧病之初,冯保并不在意,他以为张居正年纪还不满六十,无须格外担心。但是,过了不久,冯保却已看出,张居正的病仿佛已是势将不起,他这才着起急来,忙着想预备后事。冯保想要预备的是,在内阁中,要再安上一个有如张居正那样的人,能和他合得上手,让他们能把以前干着的事仍继续下去。那时候,原来的次辅吕调阳已经因病致仕,内阁里只剩下张四维和申时行两个人了。张四维是万历三年(1575)入阁的,他对于张居正的大权独揽,心里早就极为不满,如今张居正病了,看看已经有些势将不起的样子,不由野心勃勃,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冯保认为,张四维并不是个可与共事的人,将来很难和他打交道,必须另外设法才好。另一位阁臣申时行,是张居正回乡葬父时把他引入阁中的,他乃是嘉靖四十一年(1562)壬戌科的状元,为人非常精敏,张居正对于他原来倒很想加以笼络,把他收入门下,以便将来有事,可以倚他为用。但是冯保对申时行却不大放心,他觉得这个人太精灵了,紧急时不见得可靠。冯保多次深思,觉得还是在内阁里另外安上个人才行。他还想到了,安进内阁的那个人应该是潘晟。潘晟是个早已致仕的老官僚了,他是浙江新昌人,乃是嘉靖二十年(1541)辛丑科的榜眼。他在嘉靖二十六年(1547),做过丁未科的同考官,张居正就是那一科的进士,并中在他的门下,还应该算是他的门生。潘晟在内书堂也教过书,冯保就是由他教出来的。张居正和冯保,都可以说是潘晟的门生,所以潘晟和他们二人都很熟。冯保想到了潘晟,觉得这人才是他所需要的,如果张居正能以遗疏的方式推荐潘晟,说他才堪大用,请求予以召复,然后他再从中做些手脚,那么,事情就能成了。他盘算已定,就去找了张居正,一力要他就依此而行。那时张居正已经病在垂危,时在昏迷之中了,他便依了冯保,上疏推荐潘晟,同时还推荐了尚书梁梦龙、侍郎余有丁、许国、陈经邦等人,说他们都是可堪大用之才,不妨选入内阁。这种不经延推,径由首辅推荐而任为阁臣,原本很不合法,但是由于张居正已经惯于这么做了,所以他所推荐的潘晟和余有丁二人,虽然他们的名字见诸诏令之时,张居正已经去世,但已经有效,余有丁因为人就在京中,行动又极迅捷,所以诏命才出,他便已经入阁了。潘晟却因还在路上,不能及时赶到,又受到了攻击,没能够入阁。潘晟所以受到了猛烈的攻击,给人作为借口虽是“以首辅的疏荐而入阁,乃属非法之举,此例不应常有”,但实际上却还是因为,冯保与潘晟的关系实已尽人皆知,冯保要他来,是想干什么,也是无人不晓的。
潘晟早在诏命到达之前,便已从冯保那里得到了信息,要他飞速进京,以便入阁。所以他才一接到诏命,便上路了。但他并不急于赶路,只是赏玩路景一样地走着。他还拜疏进京,力辞入阁之命。潘晟出入宦海数十年,一切都有所本。他这样做,一则是依照惯例,召复之际必有辞让;二则借以从批复的快慢和语句上看出朝廷用他之意是否殷切。他的辞疏递到时,阁臣已有三人,张四维、申时行,和才入阁的新人余有丁。他们议论应如何对待潘晟的辞疏时,余有丁并未发言,只由张、申二人商议。这是因为余有丁入阁的日子极暂,不便发言;其次,他之入阁,与潘晟的来由正复相同,也不便多说什么。张四维虽然也是由张居正的引进才得入阁的,但他一向与高拱相交颇厚,在张居正的手下却很受欺压。再则,他很清楚冯保和潘晟的关系,对冯保这种操纵内阁的做法很是不满,所以在商议此事之时,主张顺水推舟,就批准潘晟的辞疏,可以免去不少的麻烦。申时行对于这件事的各种情况,了解得并不比张四维差,况且这一切都由张四维出面来办,与他并无干碍,自然乐于同意。所以潘晟的辞疏立即便被批复,潘晟才走到半路便已得到准辞的批复,只好调转船头,回家去了。
潘晟的辞疏到京之时,正好赶上冯保在生病,他在病后得知,潘晟疏辞阁命已经获准,无法再挽回了,不由气急交加,发狠地说,“我才病了几天,这些人的眼睛里就没有我了吗?”他不觉已预感到自己的处境中有了点儿不妙的地方。而实际上,他的处境已经有些不妙了,原因是,他为了树威,杖逐了很多万历宠爱的内监,还驱逐了一些不大肯依附于他的太监,如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孙德秀、温太,兵仗局的太监周海等。这些人中,还有个张诚,乃是万历最宠信的一名内监,他也因冒犯了冯保,被发往南京去了。张诚被发遣时,已经在万历大婚之后,万历已经有些感到,冯保和张居正也许有什么隐秘的勾结,因此在张诚叩辞之时,便要他在外边留心访查冯、张二人有什么勾结。冯、张二人的勾结几乎是公开的,要搜罗实在并不费力,但张诚知道,如果沉不住气,倒是给自己找麻烦,所以他在外面只是等候时机。等到张居正一死,冯保一个人孤掌难鸣,大家都认为有了转机,被逐去的内监,都悄悄地溜回来了,张诚也是在那时溜回来的。张诚已经回到宫中,使冯保心神难定,但那时他已无力再将张诚赶走,只可暗自留心,先硬挺着再说。那时张诚和另一个名叫张鲸的太监,已经成了最贴近万历的人了。这张鲸也极恨冯保,他们不断在万历的耳边数说冯保的恶行,要万历办他。那时万历虽然已经年满二十,并且早已六宫齐备,却仍然很怕冯保,对于张诚、张鲸的话,虽说听了也气,却只是应着,不敢行动。张诚、张鲸都知道万历最是贪财,便在这上面来打动他。常向万历说冯保如何如何富有,如果查明了他的罪状,抄了他的家,那可真是发了财,得到的财宝也许比宫里内库中的还多。万历被他们说得心痒,但还是怕,他说,“这种事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干着却难,大伴如果冲上殿来,我可怎么办啊!”二张这才明白,老办不成,原来是还怕他。于是便解释说,“已经处分了他,他如何还能冲上殿来呢!”万历想想,果然如此,这才下定决心,先把冯保发往南京安置,随后又宣布了他的种种罪状,把他的家给抄了。
抄了冯保的家,抄到的财宝确实不少,但是却没有张诚和张鲸所说的那么多,和万历所想象着的,就差得更远了。老实说来,这一次抄家,万历很感觉着美中不足。为了补偿万历的这个美中不足,张诚和张鲸,又把他们的苗头指向了张居正。张居正也是让他们受到了折磨的一个人,他们也要报复他。他们又向万历夸说张居正的富有,说张居正积下的财物要比冯保多好几倍。张居正吞没了辽简王植的承嗣人朱宪?的全部家产,一个积聚了二百多年的王府,所存的金宝何止万计,只是这一项,就比冯保的家产要多得多。
万历对于张居正原本是极敬畏又极钦佩的,在张居正卧病时,他怕张居正会死,真像是怕天会塌下来一样,他不断赐金、赐药,确实都出自一片真心。然而在张居正死后,天并没有塌下来,继任而为首辅的张四维,人虽然很平常,一切事情还是照样办。张四维很快也丁忧而去,继他而为首辅的是申时行。申时行这个人可真能干,他干得比谁都好,不但让(外门里合)朝松快,也给他这个身居帝位的人想出了不少省事的法子,省去了他不少的麻烦。申时行彻底打破了“张居正无人可代”的神话。万历对张居正敬意日消,怨心日起,甚至连他所代拟的《罪己诏》里的那些刻毒的词句,万历都想起来了。这时,恰好有人论奏张居正在遗表中力荐过的曾省吾、王篆等人,内中还牵扯到张居正的一些过失。敢说张居正的过失,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以往如果有人这么做,他一定会获罪。但这一次却变了,这些人说到张居正的过失,万历却没有怪罪。官场里有很多人会看风向,他们从这一点上,已看出来张居正的气候就要完了。为了趁合这一个转机,很多人开始奏论张居正,他们一面要求,把一切由张居正引进的人都予以斥退,一面又要求把因张居正而得罪的人都赠官、赐卹或是复官。这像突然卷起来的一股风,很给万历添了些麻烦。但想到这与要抄张居正的家正是个好应和,万历又高兴起来了。万历开始追论张居正的旧事,他先把由于劾奏张居正,被他倾害至死的刘台,予以赠官和赐卹;又把因论夺情而被逐的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恩孝、邹元标等人都召回来复官;最后则在吞没庶人宪?家产这一点上大做文章,先下诏夺去了张居正的上柱国封号,跟着又免去了他的太师等衔称,连他的谥号也都被废了。这些过场做足,最后才下诏,命以司礼监太监张诚和刑部侍郎丘橓为首,由他们率领着锦衣卫指挥和给事中等多人,到湖北江陵去查抄张居正的家产。
这次查抄张居正的家产,可比上次查抄冯保的家产安排得要周密严紧得多。为了免于事先走漏风声,在正式抄家的人,如张诚、丘橓等,还没有赶到时,早已派人去告谕了荆州的守令,命他们先行去到张家,点清所在的人口,把他们驱入空室,锁了起来,然后又将各门封闭,派人看守,以待来查。到张诚等人到来之时,由于多日缺乏饮食,被锁在空房里的人,已有十多个因为饥饿而死。这一次抄家,共抄到了约有一万两黄金,白银则有十多万两,再加上衣服首饰以及各种细软之物,虽然已不算少,但是却和预期的数目相差太远,简直无法回奏。张诚等没有办法,只有将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拿来拷问,问他把应有的金、银都藏到哪里去了。张家虽然并没有在外面寄藏过什么,但张敬修熬不过拷问,只得诬称,还有三十万两银子,分藏在曾省吾、王篆、傅作舟等人的家里。他是为了逃刑,才这么说的,自知只能蒙混一时,事发更不得了,于是寻个空子,自缢而死。张敬修被逼自杀的消息传到了京中,首辅申时行和六部尚书等都觉得事情做得太过火了,于是合疏请求不妨稍缓。其中尤以刑部尚书潘季驯在疏中说得最为激切。他说,这次抄家,在张居正的家里,已经有数十人因而致死,张居正的老母尚在,如今已是衣食无着,“旦暮莫必其命,乞降特恩宥释”。因诸臣的执言,万历终于下了诏令,命以空宅一所、田十顷留给张家,以养张母之命。潘季驯这个人,也是因有张居正的推荐才得位至九卿的。他看到张居正一朝势败,顿若山崩,深为感叹,所以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但是,他这么做,却给自己惹上了麻烦,有些人竟为此而对他大加攻击,他们摘出他那疏中的一些激切的语言,说他为张居正开脱,是张居正的党羽。“张居正的党羽”在那时已经是个罪名,潘季驯终于得了个落职为民的处分,离京而去。
万历接连查抄了冯保和张居正的家,抄获的财物虽没能满足他的贪欲,但合计所得也已不少,已经超过了每年岁入的十分之一,够他挥霍一阵了。吃了这两块肥肉,万历胃口大开,他觉得抄家倒是件妙事,一下子很多珍宝便来了,这比向国库伸手还要便当。这样,万历便把抄家当成了他的生财之道,此后只要有人获罪,不问罪情如何,也不问罪人是内侍或是外官,一经论罪,便要抄家。当然,像张、冯那样的人家,一时很难碰上,但是万历以多取胜,多少总要捞上一点儿。这种多寡不拘,只要有钱便好的做法,使得深悉此情的内侍们竟看出了一条路子,每逢出外办事,便要任意而为,大捞而特捞。一旦为外官论奏,便且顶着,到了难以顶住的时候,并不等到定罪抄家,便将一部分赃银献给万历,结果不仅罪行可以免究,还能得到另外的一些美差。历代的帝王,贪婪到向臣下索献的并非没有,但像万历这样,做得有如行贿、受贿,却实在并不多见。
张居正死后,万历自己的手上,可以说宽松了很多。首先,他向太仓银库伸手已经不那么难了;其次,他又兴起了抄家之风;另外,内侍们的奉献也络绎不绝。他的财源,真可以说是不止倍增。然而,来得多,去得也快,万历仍然觉得满足不了他的欲望,总想寻出个另外的生财之道来。万历和他所宠幸的内侍们,想来想去,终于还是想到了兴办矿税这一条道路上面来了。说到矿税,早在万历十二年(1584),就有人提出来过,而且还做了一些勘查的工作,只因勘查有误,廷臣们又群起反对,所以没能办成。如今万历又想寻一条财路,矿税之政,便又被提出来了。照实说来,开矿原是件好事,开矿取税,也并非不该。但万历年间的所谓矿税,实行的却并非正道,不过是借矿税之名,行剥民之实而已。所以万历时的矿税,终于成了万历后半期的最大弊害,人们痛心疾首达二十余年之久。万历时的矿税之害,主要是不务实际,名目繁多,尽力压榨,肆意掠夺。
万历重新兴起矿税之风,是从万历二十四年(1596)开始的,在那一年里,宫中不断发生火灾,先是乾清宫和坤宁宫先后毁于火灾。次年,皇极、建极、中极三殿又都被火烧了。恰好那时又在向朝鲜和播州两地用兵,军费所需也很紧急。万历既想尽快修复那些被焚的宫殿,又要拨出大量的军费,所以就又想在矿税上动动脑筋。他派出了很多的内监,让他们到全国各地去查看。只要那些内监们报称,哪里有什么什么矿,或是哪里盛产什么,可以征税,万历便又派出人去,盘踞了那些地方,不管有矿无矿,总要榨出一定的税银上交。派出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内监,他们想的只是银子,既要上交,又要中饱,对地方上,真是敲骨吸髓,尽情搜刮,把地方上闹得十室九空,民穷财尽。在这些人中,为害最大的,首推陈增和陈奉这两个内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