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遇上卢浮宫的新进口玻璃金字塔落成开放,于是又是人山人海的长队。天光从玻璃塔透入,照耀得宽敞的地下门厅通亮,熙熙攘攘的游人由此分道进入各展区。美术学院与卢浮宫只一桥之隔,当年课余我随时进入卢浮宫,对各展区都甚熟悉,但这回却迷了道,需不断查看导游图,那图用四种文字说明——法文、英文、德文、日文,东方文字日文被欧美博物馆采纳是新动向。待见到站立船头的古希腊无头胜利女神雕像时,我才认出记忆中的路线,但布置还是大大改变了。画廊里挂满举世名作,上下几层,左右相碰,仿佛参展作品正待评选,比之美国大都会等博物馆,这里布置太拥挤,但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历史上的代表性作品。悠久的文化传统使后人的负担愈来愈重,豪富之家的子孙往往失去健康的胃口。
玻璃金字塔确是大胆、新颖、成功的创造,解决了进口拥挤的难题。在古建筑群的包围中突出了现代化的玻璃工程,塔虽庞大,因其透明,不以庞然巨物的重量感令古老的卢浮宫逊色,而那金字塔之外形,与协和广场中央高矗的奥培里斯克(埃及方尖塔)遥相呼应。设计师贝聿铭先生在世界建筑领域里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是华裔,我们感到无限欣慰。虽然我对建筑是外行,但到华盛顿国家博物馆和波士顿博物馆参观时,便首先特别观察了贝聿铭先生设计的部分,其与原有建筑的衔接与配合,承先启后,独树一帜。
纽约街头摩天大厦矗立,雨后春笋争空间,街窄人忙,诸事匆匆,似冒险家的乐园。我和老伴走在人行道上,一位卖花的东方女子善意地指指我老伴的提包,示意要注意被抢劫。巴黎气氛不一样,田园大街宽而直,楼房均不超过六七层,大都戴着文艺复兴时代的厚屋顶,稳重端庄。大街显得很辽阔,沿街咖啡店林立,悠闲的人们边喝咖啡边欣赏各色行人,行人步履缓慢,边走边欣赏喝咖啡的各色女士和先生们,人看人,相看两不厌。巴黎,永葆其诱人的美好风韵,除在蒙巴纳斯建立了一幢四五十层的黑色高楼外,老市区基本不改旧貌,协和广场那么多古老的灯柱,使法兰西人常常回忆起那马车往返的豪华社交时代,莫泊桑和巴尔扎克的时代。城市不能不发展,新巴黎在拉·苔芳斯。卢浮宫与凯旋门在一条中轴线上,仿佛我们的故宫和正阳门。新巴黎从凯旋门延伸出去,拉·苔芳斯便属中轴线的延长,街道更宽,两旁各式各样的高层新楼林立,呈现代建筑之长廊,长廊一头,跨在新街上的是一巨大白色画框,近看,框上都是层楼窗户,那是各类办公大厦的汇总。这造型单纯的白色框框与凯旋门遥遥相对,这是凯旋门的后代。地理位置上,拉·苔芳斯扩展了巴黎,造型形式上,拉·苔芳斯发展了巴黎。巴黎向拉·苔芳斯的拓展不但解决了空间问题,并显示了历史的进展,蓬皮杜文化中心似亦应迁来此处。我想起了梁思成先生,他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竭力主张保留北京古城风貌,并曾为三座门及古城墙的拆除而流泪。西安、苏州、绍兴……同样情况的问题太多了,我们不仅仅受到物质条件的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