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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亚蕾旅店。从城镇尽头的海关大楼大约步行五分钟就到了这家旅店,你一走出旅店大门,便一脚踏进了乡村。旅馆前面是一座开满鲜花的小花园,四周是咖啡灌木的树篱。后面混杂着各种植物,有面包果树、鳄梨树、夹竹桃树,还有芋头。你午餐的时候要是想吃梨,直接从树上摘一个就好。旅店是一个平房,四周都有露台,其中的一部分露台用作了餐厅。旅店里有一间小客厅,铺着打了蜡的镶木地板,摆着钢琴和曲木家具,都盖着天鹅绒盖布。卧室又小又黑。厨房是一个独立的小房子,洛瓦娜夫人整天坐在那里监督中国厨子。她自己做饭做得很好,也很好客。附近的人要是想吃饭,就会到旅馆来吃。洛瓦娜是个欧亚混血儿,很白,五十岁左右,体型庞然。她不仅仅是胖,简直是巨大,大到失了形。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宽大长罩衣,戴着一顶小草帽。她的五官小巧,下巴却很大。她棕色的眼睛又大又清澈,表情愉快而坦率。她总是面带微笑,有时也会开怀大笑。她对所有的年轻人都会有母亲般的关照,当那个在莫安纳号做乘务长的小伙子喝得烂醉的时候,我看见她扭起庞大的身体,走过去夺下了他手中的酒杯,阻止他继续喝下去,她还让自己的儿子把他安全地送回船上。

提亚蕾花是塔希提岛的国花,它是一种星形的白色小花,开在一种长有深绿色叶子的灌木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甜味和性感的香气。人们用它来做花环,把它插在发间和耳后,它在原住民妇女的黑发上显得十分光彩夺目。

约翰尼。乍一看,没有人会想到他有原住民的血统。他二十五岁,是一个相当强壮结实的年轻人,长着一头黑色的卷发,但已经有些谢顶,一张肉乎乎的脸刮得干干净净。他容易激动,说话的时候经常打手势。他说话很快,声音里不时地夹杂着一些假声。他的母语是塔希提语,英语和法语都说,虽然说得流利却不太准确,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当他脱光衣服,围上一块长方形印花布洗澡的时候,顿时变成一副原住民的样子,而此时,唯有肤色才暴露了他的白人血统。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个原住民。他喜欢原住民的食物和生活方式,他为自己的原住民血统感到骄傲,没有半点儿欧亚混血儿故作羞惭的样子。

约翰尼的房子。它离帕皮提大约五英里,坐落在一座小山丘上,三面临海,莫雷阿岛就在它的正前方。海岸边长满了椰子树,后面是神秘的群山。这所房子摇摇欲坠,破到不能再破。楼下有一个很大的房间,看上去像谷仓,高出地面,有台阶可以走上去。框架墙破了好几处,后面有几个小棚子,其中一个用作厨房,地上挖了个洞,用来生火做饭。楼上是两间阁楼。每个房间里都只有一张桌子,地上铺着一张地垫,别的什么都没有。那个像谷仓的房间便是起居室。家具包括一张铺着绿色油布的松木桌子、两把躺椅和两三把破旧的曲木椅子。房子用椰子叶稍微装饰了一下,叶子从顶部撕开,被钉在墙上或编在承重梁上。天花板上挂着六盏日本灯笼,一束黄色的木槿花给房间增添了一抹明亮的色彩。

女酋长。她住在离帕皮提大约三十五英里的一栋两层楼的木框架房子里。她是一位酋长的遗孀,当年法国在把帕皮提从保护关系变为从属关系的过程中,惹出了一些麻烦,这位酋长因在动乱中做出了贡献而被授予荣誉军团勋章。客厅里摆满了廉价的法式家具,墙上挂着与此事相关的一些文件,还挂着多位政治名人的签名照片,还有一些大家通常都会挂的婚礼合影,合影里的人物都面目模糊了。几间卧室都被大床给塞满了。她是个高大壮实的老太太,一头灰白的头发,一只眼睛闭着,又时不时地睁开,用一种神秘兮兮的目光盯着你。她戴着眼镜,穿着一件褴褛的黑色长罩衣,舒舒服服地坐在地板上抽土烟。

她跟我说,在离她不远的一所房子里有高更的画,我说我想看看,她叫来一个男孩给我带路。我们沿着大路行驶了几英里,然后拐了弯,开到草地中一条泥泞的小路上,最后来到了一幢破旧不堪、灰沉沉、摇摇欲坠的房子前。除了几张地垫之外,屋里什么家具都没有,一群脏兮兮的孩子挤在走廊里头。一个年轻的男人躺在走廊上抽烟,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悠闲地坐着。房子的主人,一个塌着鼻子、面带微笑的黑皮肤原住民,走过来招呼我们。他请我们进屋,我一进去就看到了高更画在门上的画。原来高更在那所房子里病了一段时间,由现任房主的父母照料,当时的房主只是一个十岁的男孩。他对他们的悉心照料很是满意,好转以后,就想留下一些关于他自己的回忆。在这所平房的两个房间之中,其中一个有三扇门,门的上半部分是玻璃板做的,每扇门上都被画了一幅画。有两幅差不多已经被孩子们抠干净了;有一幅除了角落处有一点模糊的头像以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而另一幅还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躯干,她以热情优雅的姿态向后仰着。第三幅保存得还不错,但很明显,再过几年,它就会和另外两幅画一个下场了。房主对画本身并不感兴趣,仅仅是把它们当作对这位死去的客人的纪念,当我跟他说他还可以留下另外两幅画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卖掉第三幅。“但是,”他说,“我得买一扇新门啊。”“多少钱?”我问。“一百法郎。”“好吧,”我说,“我给你两百。”

我想,在他改变主意之前我最好把画带走,于是我们从我来时开的车上找来工具,拧开铰链,把门带走了。当我们回到酋长家的时候,为了便于携带,我们把门的下半截锯掉了,然后把它带回了帕皮提。

我坐着一只敞篷小船去莫雷阿岛,船上挤满了原住民和中国人。船长是一个白皙的、红脸膛儿的原住民,有一双蓝眼睛,又高又壮。他会说一点儿英语,也许他父亲是个英国水手。船一离开环礁带,我就知道我们的这趟旅程会很艰险。海浪很高,拍打着小船,浇得我们浑身湿透。船摇晃着、颠簸着。突然,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海浪排山倒海。我们的小船冲出海浪,这真是一次激动人心(对我来说也是一次惊恐)的经历。在整个过程中,一个原住民老妇人坐在甲板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粗大的土烟。一个中国男孩不停地呕吐,吐得一塌糊涂。看到莫雷阿岛越来越近,看清了椰子树,最后进入潟湖,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大雨倾盆而下。我们全身都湿透了。我们上了一艘从岸边开来的捕鲸船,然后蹚水上岸。雨不停地下着,我们沿着一条泥泞的路走了四英里,穿过一条条小溪,一直走到我们要住的房子。我们脱下衣服,裹上了沙滩巾。

那是一间木框架小屋,有一条走廊和两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张大床。后面是厨房。它的主人是一个新西兰人,这会儿不在家,他和一个原住民女人一起住在这里。小屋前面有一座小花园,里面种满了提亚蕾花、木槿花和夹竹桃树。花园旁边有一条小溪流过,花园里有一个小池塘,用为浴池。水很清亮,闪闪发光。

走廊的台阶上放着一个盛着水的大锡桶和一个小锡盆,人们可以在进屋之前洗脚。

莫雷阿岛。这里原住民的房子是长方形的,上面盖着一层粗糙的大叶子的茅草,房子是用细竹竿扎成的,扎得很细密,阳光和空气可以透进来。房子没有窗户,但通常有两三扇门。大部分屋子里都有一张铁床,而且几乎都有一台缝纫机。

礼拜堂是同样的构造,但是非常大,每个人都坐在地板上。我参观了一次唱诗班排练,由一个盲人女孩领唱,他们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唱着长长的赞美诗。在近处听着,他们的声音又大又刺耳,而当你在远处,坐在柔和的夜色中聆听时,他们的歌声又显得十分优美。

叉鱼。我在路上走了一会儿,顺着说笑声的方向,穿过一片比人还高的芦苇沼泽地,不时蹚过齐腰深的泥水,不一会儿,便来到一条湍急的小溪边。这儿大约有十二个男男女女,都只围着沙滩巾,拿着长长的鱼叉,旁边的地上堆着许多大银鱼,每一条都是被鱼叉刺死的,伤口血淋淋的。我等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让大家做好准备,每个人都拿着鱼叉站了起来,突然一个鱼群沿着小溪向大海游去。大家一阵欢呼,又喊又叫,鱼叉碰撞在一起,扎进水里,就逮住了十几条大鱼,人们把它们捞出来扔在地上。鱼儿颤抖着,跳跃着,用尾巴拍打着地面。

环礁带内。水色斑斓,从最深的蓝色变幻到浅绿色。环礁带很宽,珊瑚的颜色很丰富。你可以在礁石上行走,看着一个个巨浪离自己这么近,而在汹涌的大海里面,水却像池塘一样平静,真是令人惊奇。珊瑚丛里潜伏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动物,有色彩鲜艳的海鱼、海螺、海参、海胆,还有一些淡粉红色的软体动物在蠕动着。

网鱼。大网撒下的时候,全村人都会出动。大网的主人们划独木舟出海,其中一两个人跳进水里,女人、男孩和男人们排成长长的一排,抓住绳子的两端,用力往外拉。其他人坐在海滩上看热闹。网慢慢地收拢,一个男孩跳到跟前,抓住一条银鱼,把它放进自己的围腰里,然后把渔网拉到岸上。沙地上挖了个洞,鱼就被倒在里面,供所有参与捕鱼的人平分。

基督教。一位法国海军上将乘坐他的旗舰来到了其中一个岛上,当地的女王设了正式午宴来款待他。她想让他坐在她的右边,但是传教士的妻子坚持说他应该坐在自己右边。作为基督教代表的妻子,她的地位比女王还要高。传教士和她的意见一致。当原住民们抗议时,他们俩都勃然大怒,威胁说,如果他们受到这样的怠慢,就要叫原住民们好看。原住民们吓坏了,只能做出让步。传教士夫妇如愿以偿。

泰蒂亚罗阿岛。我们乘着一艘带汽油发动机的快艇前往泰蒂亚罗阿岛。我们在凌晨一点出发,这样就可以在拂晓时到达,那时的大海应该是最平静的,通过环礁带也不那么困难。在寂静的夜色中,四周一派可爱祥和。空气十分温润。星星倒映在环礁内的水中,没有一丝风。我们在甲板上铺了块地毯,好让自己躺得舒服些。环礁带外是太平洋上无时不在的波涛。破晓的时候,我们还在外海上,但不一会儿,我们就看到了几英里外的一个小岛,上面有一排低矮的椰子树。然后我们进入环礁带,上了一条小船。快艇的主人名叫利维。他说他来自巴黎,但他的法语有很重的口音,总让我想起阿尔及利亚的犹太人。他把船锚抛在礁石上,我们上了小登陆艇,划到了入口处。这根本算不上一个入口,只不过是礁石上的一个小凹口罢了,当海浪拍打过来时,才勉强有足够的水让船蹭过去。就算穿过去了,也不可能划得动,因为珊瑚太厚了。原住民们便会下船,泡在齐腰深的水里,把船拖过一条狭窄曲折的航道,一直拖到岸边。海滩上是白色的沙子,上面有珊瑚的碎片,还有数不清的甲壳类动物的壳,另外还有一棵棵椰子树,你会看到六间小茅屋,它们组成了这个小小的聚居地。其中一间是工头的,两间是放干椰子肉的,一间是给工人住的,另外两间是舒适的草屋,一间用作客厅,另一间用作卧室,供岛主使用。这些茅屋建在一片树林中,里面有许多古老的参天大树,给人带来凉爽的树荫。我们卸下带来的用品和被褥,开始动手把这里搞得舒服点儿。这里有成群的蚊子,比我在任何地方见过的都多,只要一坐下来,就被蚊子包围了。我们在起居室的走廊上搭了一顶蚊帐,里面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但是机灵的蚊子还是钻了进来,在一切都安顿下来之前,我们至少在蚊帐内打死了二十只蚊子。屋子旁边有一个小棚子,用作厨房,我带来的那个中国人用几根柴生了一堆火,烧起了饭。

这个岛显然是在较近的时期才从海里升起来的,内陆大部分地方是贫瘠的、结块的,几乎就是个沼泽地,所以你走着走着就会陷下去几英寸。它以前大概是个咸水湖,现在干涸了,其中一块地方仍然有一个小湖,不久以前肯定比现在大得多。除了椰子树,似乎没有什么东西长出来,只有野草和一种类似金雀花的灌木。在其他岛屿上,八哥鸟随处可见,但这里只有两三只,还是最近被人带上来的。岛上的鸟都是巨大的海鸟,黑色的,长着又长又尖的喙,叫声像尖锐的哨音。

海滩上的沙子是银白色的,就像你在书上读到的对南海岛屿的描述那样。当你走在阳光下的时候,它晃得你甚至睁不开眼。到处都能看到死蟹的白色外壳或海鸟的骨骼。到了晚上,整个海滩似乎都在动,起初,你会觉得这种不断的、轻微的运动很奇怪、很离奇,但当你点燃火把的时候,会看到无数贝壳类生物在不断爬动,它们在海滩上慢慢地、悄然地移动着,它们的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整个海滩似乎都成了活物。

环礁带。这是一条宽阔的堤道,你可以沿着它绕着岛走一圈,但是它非常崎岖不平,会把你的脚磨碎。水洼里的鱼游来游去,不时会有一条鳗鱼抬起它凶神恶煞的脑袋。捕龙虾:晚上,你拿着飓风灯沿着礁石走,左右张望着每一个角落和缝隙;鱼被光吓得游开了;你必须小心翼翼,因为到处都是巨大的海胆,它们会在你的脚上戳个严重的伤口。龙虾很多,你走不多远就能看到一只。你踩住它,然后一个原住民走过来,迅速地把它捡起来,扔进他背在肩上的旧煤油罐里。这样在夜里走着走着,很容易就会失去方向感,回来的路上也不容易找到船。有那么几分钟,我还以为我们得在礁石上待到天亮呢。天上没有月亮,但很晴朗,繁星璀璨。

礁石上捕鱼。在入口附近的某个地方,礁石陡然下降,像悬崖一样,你往下看,水深不可测。原住民们在潟湖的珊瑚石间撒网,我们带了许多鱼作鱼饵。看着当地人宰杀它们作饵,真令人毛骨悚然。他们用拳头或珊瑚砸它们的腹部。当我们到达钓鱼的地方时,就把独木舟拴在一块珊瑚岩上,领头的人砸碎了几条鱼,把碎鱼肉扔到水里。饵很快就吸引了许多小鱼,一群瘦瘦小小,像虫子一样活蹦乱跳的小东西,接着又吸引了许多黑色大鱼。几分钟后,几只鲨鱼的鳍露出了水面,我们看到棕色的鲨鱼在周围打转,鬼鬼祟祟的,十分吓人。鱼竿不过就是一根竹竿,上面绑着一根线。黑色大鱼绕着钓饵转了一圈,贪婪地吃了起来,然后我们就一条接一条地把它们拽出了水面。鲨鱼也很贪吃,我们不得不把鱼饵从它们嘴里夺去,因为鱼线太细了,根本拽不住它们。有一次,我钓到一条鲨鱼,它一眨眼就把渔线咬断了。我们抛下几根勾着鱼内脏的渔线,钓到了一条金枪鱼,大概有四十磅重。

捕鲨。傍晚时分,你把一条大鱼的鱼鳔勾在鱼钩上,然后把渔线系在树上。没过多大会儿,你听到扑通一声巨响,跑到海滩上,原来是抓住了一条鲨鱼。你把它拖到海滩上,它挣扎着四处拍打。一个原住民拿起大刀(这种刀是从首个发现这个岛屿的人所带来的弯刀演变而来的)砍它的头,一刀砍到它的大脑。这真是一只丑陋、凶恶的野兽,长着可怕的大嘴。它一死掉,钩子就被挖了出来。然后,中国人割下鱼鳍,在阳光下晾干,卡纳卡人敲掉死鲨长着可怕牙齿的下巴,把剩下的残躯扔回海里。

原住民在睡觉前,通常会把渔线绑在自己的一条腿上,一有动静就能醒来。

鱼。它们的种类多到无法形容。有亮黄色的、黑黄相间的、黑白相间的、条纹的,还有图案奇特的。有一天,原住民去钓鱼,当他们张网捕鱼时,我看到他们捕到的鱼光彩夺目。我突然非常激动,因为这让我想起了《天方夜谭》某个故事中所讲到的捕鱼场景,在网里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鱼儿当中,我有些希望能找到一个有着苏莱曼封印的瓶子,里面封着一个法力无边的精灵。

海的颜色。大海是深蓝色的,在落日的映照下则是酒红色的。但在潟湖中,海水是五彩斑斓的,从浅浅的蓝绿色到最亮、最清澈的绿色;在夕阳的映照下,它一时间又会化成金水。还有五光十色的珊瑚,有棕、白、粉、红、紫色,而且它们的形状也很奇妙。这里就像一座神奇的花园,匆匆游过的鱼就是花间的蝴蝶。奇怪的是,它看上去一点儿都不真实,像是某种夸张想象的产物,如梦似幻。珊瑚中间有一些小水洼,水底是一层白色的沙石,这里的水清澈无比、耀眼夺目。

瓦罗。在太平洋生活的人们都叫它海蜈蚣。它长得像小龙虾,但颜色是浅奶油色。它们成双成对地住在洞里。雌性比雄性更大更强壮,颜色更鲜艳。只有在非常细的沙子里才能找到它们。为了抓它们,我们越过了潟湖,我觉得走了大概有一英里的样子,来到泰蒂亚罗阿群岛当中的一个岛上。原住民们准备了一种奇特的工具,它由椰子叶中央茎部的坚韧纤维构成,大约两英尺长,非常柔韧;纤维上系了一圈钩子,向上一举,像把小伞一样;上面绑了一块鱼肉作鱼饵。我们一边走,一边朝海滩的浅水里看,想找到瓦罗栖息的标志性小圆洞,然后把钩子放进去。原住民念了句咒语,让瓦罗从洞里出来,然后用手指拨弄着水,往往什么动静都没有,但有时纤维会被拉下去,我们就知道有一只瓦罗咬住了鱼饵,被鱼钩钩住了。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它拉了起来,看到这只小东西爬出水面,紧紧地抓住纤维,真是令人兴奋。领头的人用椰子树叶麻利地做了一个小筐,它被摘下来,放了进去。然而,这是一个慢活儿,我们花了三个小时,只逮住了八只。

潟湖之夜。日落时分,大海变成了明亮的紫色。天空万里无云,火红的太阳迅速沉入海中,但并没有作家们所写的那样迅速,然后金星出现了,开始闪耀。夜幕降临,空气清新而安静,此时海滩似乎突然爆发了一种热烈而疯狂的生机。无数带壳的动物开始在水边爬行,水里的每一个生物似乎都在活动。鱼儿跳跃,发出了神秘的溅水声,鲨鱼残暴又悄无声息地快速游过,吓坏了所有活物。小鱼不断地跃入空中,有时会有一条彩色大鱼在水面上方闪着短暂的光芒。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紧迫、无情的生活带给人的感觉。在这可爱的夜晚的宁静中,有一种神秘的东西,隐隐约约使人惊恐不安。

夜晚出奇的寂静。南十字座和老人星以及群星闪着耀眼的光芒。没有一丝风,但空气中有一种奇妙的芳香。天空映着椰子树的剪影,它们似乎在倾听着什么。不时有海鸟发出一声哀鸣。

(1) 即文蒂文生(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英国作家,19世纪末新浪漫主义的代表。他于1890年曾在夏威夷住过四个月,也的确和卡拉卡瓦国王一起喝过酒。

(2) Rain,1921年发表。

(3) 诺丁山门和西肯辛顿都是伦敦的商业区。

(4) 萨摩亚群岛萨瓦伊岛东端的一个区。原文中毛姆将其写成“Salologa”,疑为笔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