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方氏让小丫鬟把车里的一些穿的用的拿到衙门分给那些受灾的乡里后,带着常云微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城隍庙。在城隍庙里,常云微看到是清一色的少壮男子和老汉,人数不多,而且个个都带着重伤,或断了手脚,或闭着眼,将死又未死的。和顺堂派的二名坐堂大夫两眼布满血丝,一刻不得歇的忙碌着。颜方氏怕常云微受到惊吓,忙的着了丫鬟将云微带到马车上去等候,而她自己,则吩咐在车前的二个仆人拿下车上的衣物吃食进去。
这后,颜方氏才着常云微回了颜府,只是一路叹气不止,眉目紧锁。
颜儒辰早在门前等候,后面小斯老奴的跟了一大批。见到自己的娘亲回来,颜儒辰忙的上前。
“云微!”看到常云微也在车里,颜儒辰一时惊喜,“妹妹。”
“儒辰带妹妹去屋里玩吧,娘还有事忙,乖啊!”颜方氏将常云微放到地上,牵云微的小手放进颜儒辰的手里,道。然后看着门前的管事,“你们随我到厅里来,把府里的帐本都带上!”
“是!”众人齐齐应道。
颜儒辰的房间甚大,摆设也古雅风姿,常云微并不是头一次来,所以并不新奇,进门后熟络的爬到靠窗的椅子上坐定,只等颜儒辰打发了小厮过来说话。不一会,颜儒辰就过来了,他从圆桌上捧了食盒放到椅子侧的小几上,然后人也爬上另一把椅子坐就。
若是往常,两人肯定开始打趣起来,但是今天,却都是出奇的不说话。后还是颜儒辰先开的口,他道,“下平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常云微摇摇头,无论是从常季氏的大份食物里、从衙门的那些女人孩子身上还是城隍庙匆匆看到的一幕,她都晓得这次大雨可能成涝灾了,但是具体的信息,却没有谁确切的告诉她过。实是她这样四岁的孩子,又有谁会同她说灾难的事情呢!“你知道么?”她看着颜儒辰,反问。
颜儒辰点了点头,浓眉皱的很紧,他道,“我也是从家里小厮的嘴巴里听来的消息。并不知道是不是确实,但是下平县的李家乡三十户人家整个被淹没了,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见常云微拧着眉头一副细听的模样,颜儒辰将他所知道的一一讲起来。
“据那小斯说,第一场雨下来,到第二天的时候,水库的水位就已经高起来了。你父亲常大人怕出事,就让下平几个乡的人收拾家里值钱的东西,准备舍家转移到上平去。但是当时候雨太大,天色也很晚了,常大人又估计夜间就算大雨不断也不会出事,所以大家只是收拾了东西,想着等天一亮,等候你父亲的指示。但是当天凌晨,水库的东角却突然破了口子,水一下倒灌出来,当大人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离水库最近那个凤尾乡可以说已经没了。只有平时地高一些处露着个屋顶,露着树桠,到处漂浮着杂物,尸体,和坐在大桶里、尚且活着的、绝望哭泣的幸存之人。”
颜儒辰看看常云微,又继续道,“常大人带着人,一面寻找救助凤尾乡活着的人,打捞死了的尸体,一面转移并安置下平其它乡上的人,还要紧着这场不歇大雨再把水库的口子冲大,带着人堵上水口,加固堤坝。反正平县的壮年男丁都跑到水库那头抗涝去了,就是手脚尚且灵活的老人家也没待在安全地等着的,帮忙着登记活下来的人,并做尸体的认领登记掩埋事。女人们,则是按抚灾民,做衣送食熬药等事情。”
常云微眼睛略瞪大,她想着是要发水灾,但是想的远没有颜儒辰嘴里说的那么严重。“死了很多人么?现在这样了?”她急的问,小脸有些红。脑海里不由的想起衙门前颜方氏和常季氏的话,心里更是隐隐难安。
“据说是死了很多人!但是水库的水口非但没堵上,听小斯刚才和我娘的对话,水库南面也起了裂缝,怕是过不了多少时候,南面的堤岸就溃了。一旦南边堤岸溃却,定然牵动东面,那时候整个水库的水冲下来,上平也就……”颜儒辰用凝重的神情看着常云微,“你是知道的,我们这几个县的水库都是沿着一跳大河贯接在一起的。我们上面那个绍华县县长为了保住他自己的县,私下的把水放到我们水库,这才冲出了那些口子,如果我们也开闸,那么我们下面县就要成汪洋,如果我们不开闸,我们自己就都要成水里鱼鳖。如今最为难的,不仅仅是百姓,还有你父亲!远一步来说,这就事情就算过去了,上头的追究肯定是要来的。那个时候,云微!”颜儒辰探过身,抓过常云微的手,“我担心你父亲会有牢狱之灾!”
常云微承认,颜儒辰如果上面说的都是真话,那么他下面的分析确实是有理的。而无论是处于私心还是真的对这个父亲的爱意,常云微都不希望常青礼出什么事情。但是除了心里的“希望”,她却什么也做不了。二年里,常云微都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那是因为长大了能让颜儒辰来向自己提亲,那么他们就能走到一起了。而现在,她希望自己能长大,是因为长大了,就不用在这里,而是可以陪着自己的父亲母亲,一起面对那冲向家来的危机。
常云微想着,身体却急急的跳下椅子,颜儒辰的话再家、加上之前常季氏眉目间的担忧,她心里的不安突然喷薄而出。
“我要去找我娘!”常云微声带了哭音,眼圈红红。
“现在外面危险的很,我不能让你出去~”颜儒辰急跑过来拖出常云微。他张口还要说什么,颜方氏就叫着儒辰的名字进来了,而她身后的丫鬟一进屋子,就开始开箱子收拾。
颜方氏看到常云微眼圈红红,心下一酸,走过来,蹲下,一手揽过常云微,一手拉过颜儒辰,笑道,“儒辰,娘、你还有云微妹妹一起到,我们的桑庄住几天,好不好!”
常云微和颜儒辰对视了一眼,颜家的桑庄是平县地势最高的地儿,颜方氏如此的意思是……上平也会保不住。
“颜姨,云微哪都不去,云微要去找娘!”常云微坚定的摇着头道,心里的不安更胜刚才。颜方氏要带他们离开,不就意味着上平要……而刚才听颜儒辰一翻话讲下来,常云微就担心,如过上平真的保不住,怕第一个去的人,就会是自己那岢守本职的父亲常青礼,父亲一去,到时候自己那痴情的娘亲常季氏肯定也就活不成了。但是如果她能在他们身边的话,那么父亲赴死的念头就有一半的可能会消除,只要父亲活着,朝廷上的处罚什么的,就等到时候再说。
“云微妹妹!”颜儒辰扯着常云微的袖子,心里甚是懊恼,他们又不是真的天真到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今这个时候,还能管得了什么,自保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看看颜方氏看常云微那怜惜的目光,颜儒辰没有将后面自私的话说下去。
“哎!”颜方氏心疼的、紧紧搂住两孩子,她一方面焦急自己的夫君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一方面担忧这上平会不会就……。常季氏将孩子托该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常季氏去找常大人了,如果常大人保的下上平,一切都好,如果不能,怕云微这丫头,就要成孤儿了。颜方氏想了想,眼泪潋链,摸着云微的发,道。“云微乖,颜姨这就亲自的去找你娘,就说小云微在这里等她回来接呢,但是云微和辰哥哥在这里等好不好,你娘和你爹在那忙着,我们不打扰他们,好不好?颜姨保证,你娘一定回来接你回家的!”
“好,谢谢颜姨!”常云微搂住颜方氏的脖子,居是哭出声来。
颜儒辰在一旁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