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刀马上行(1 / 1)

一纸和离 清风敲竹 1412 字 2个月前

嘉靖三十年辛亥,蓟门城。

旬休,元敬本想在军营里躺着休息,萧六把他拉起来去城中转转也好过在军营里发霉。

刚出门,二人就看到一辆似曾相识的枣红色帷幔的精美马车停在军营门前。车帘掀开,露出女子脸容:粉白如荷瓣的脸颊,一脸笑意地望着他,目如横波,荡漾着浓浓情意,凌云髻插了一枚红宝步摇,龙眼大的东海珍珠晃晃悠悠垂在脸侧,显得愈发灵动调皮,一身红衣衬的她如冬日火焰一般。

认出她的一瞬间,他又惊又喜,又悲又叹。他不想让她来,她还是瞒着他跑来陪自己。前日他还感叹人生漫漫孤独前行,今日她便来了。突然想到自己不知几没刮胡子没洗澡,形象糟糕,他转过身来想稍微收拾一下。

衣领不知道正不正?袖子似乎有些脏……还没整理结束,她就蹦蹦跳跳到自己面前,拉住他的手,“元敬哥哥,我们回家吧。”

元敬有些疑惑,蓟门,有家吗?

二人坐上马车,空间狭。元敬久住军中,条件艰苦沐浴不便,身上的汗味一下就遮住了鹅梨帐中香,月姣咳嗽了两声,元敬尴尬道:“熏到你了,抱歉。”然后打开车窗。

月姣笑着摇摇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马车刚入城不久,就停了下来。是一个清幽的四合院,院中有井,回廊上缀着茂密的紫藤花。

萧六给他主子洗了头发,仔细沐浴。

沐浴完毕后,月姣让他躺在榻子上,帮忙把他的长发一点一点铺散开来,在火炉旁烘烤。他自体热贪凉,觉得自己身强力壮,烘干头发是多此一举,月姣板起脸:“仔细湿头发遇冷气,得了头风!老了口歪眼斜流口水!”

元敬噗嗤笑了出来,温顺任她摆弄。火炉很暖,她的手也很暖。

收拾完后走出堂屋,看到院里已经架起两张桌子。

一桌是剑心剑灵他们的,一桌是夫妻二饶。

上面摆满了鲁系菜肴,中间是博山酥锅,周围是一圈菜品,有博山豆腐箱、德州扒鸡、滑炒里脊丝、汤爆双脆、煎饼,一坛兰陵酒。

阿松又胖了回来,脸上肉太多,一笑看不见眼睛:“姑爷,你尝尝看阿松的手艺地道不”

元敬品了一口酥锅里的排骨,笑道:“很地道,若你不,我真以为是博山本地饶手艺。”

看着井井有条,温馨有加的院子,他举起一杯酒,“夫人辛苦了。”

月姣举杯,“我也只是来了四五,想着你轮休住着舒服些,就赁了个院。”二人对饮,讲了很多若水的事,言笑晏晏,院子里欢声笑语。

用膳完毕,二人来到书房,月姣静静看着他,似乎在,几月不见,你为何如此颓唐,发生了什么事。

元敬简单讲了他来蓟州的所见所闻,当讲到手无寸铁的百姓被屠杀,自己站在城墙上握着刀却不能为他们而战时,有些哽咽。

月姣握住他的手:“两国和谈,若能开了马市,鞑靼人可卖牲畜赚钱,就不再总想着入关抢劫了,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也算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而且,言官们已经行动了,以庚戍之变防御不利攻击严党,杨继盛死劾严嵩奸相误国。圣上心意难测,杨继盛虽然被打了板子,但奏折被圣上搁置,想必是已经起了疑心在暗中调查。如今杨继盛还在昭狱里,牢狱肮脏,伤口腐烂,没有大夫,他就用碎瓷片刮骨疗伤,一些同乡友人正为他奔走。希望此战早日结束,生灵少遭涂炭。”

元敬叹道:“文死谏,武死战。赵子龙当年刮骨疗毒,还是名医华佗在侧,下棋分散注意力,这文臣杨继盛比那三国赵子龙还要英勇。元敬自愧不如。”

月姣扮做襄平,白日跟随他出入军营,晚上则在院休息。

元敬总觉得边关荒凉,日子艰苦,比不上蓬莱,更比不上京城,且作为边关重镇,战事频繁。他不安心,劝她回去,她拒绝。

这里不是蓬莱,没有戚张氏、沈涟漪、段氏。

也不是京城,父亲有事没事就敲打他一番。

父母爱子,护短心切,总是会有意无意妨碍夫妻相处。

蓟门只有他夫妻二人,地宽广,这是真正的二人世界。

……

草原上的马是最好的,蓟门新购了一批军马,二人作为军官则在马群中精挑细选。

襄平一边唱选马歌,一边按照歌中指引选马:

远看一张皮,近看四肢蹄,

前看胸膛宽,后看屁股齐,

当腰掐一把,鼻子捋和挤,

眼前晃三晃,开口看仔细,

赶起走一走,便可识良驹。

很快便选了两匹汗血宝马,因为襄平名有个月字,也为了和襄平宝剑“月华”凑一对,元敬便给二马起了名字“追星”、“逐月”。

旬休时,二人在无尽的草原赛马,骑射,看星星,登上崇山峻岭的万里长城眺望北国河山,在院里紫藤花下读兵书,低低私语。嘉靖二十八年的武举虽然没赶上,但是总有机会,他们还年轻。

根据兵部安排,山东山西两省兵马轮流戍守蓟门。于是,夫妻二人在蓬莱和蓟门两地随军奔波,赶路的时间就要占去四个月之久。

弱冠年华最是好,轻蹄快马,意气风发。

行军途中,元敬诗兴大发,吟了一首马上作:

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月笑平生。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校

襄平选了个空白的本子,把这首诗记了下来,笑称以后便可作一本元敬诗集了。

路过京城看望孩子,元敬第一次见到女儿,开心的和她玩耍,不厌其烦地逗弄女娃,舍不得放开。若水年龄受不了奔波劳苦,而她也不放心将孩子放在蓬莱戚府,于是和家人商议后,将若水寄养在京城王家,刘妈妈住在揽月阁照顾若水。

娘家人是很喜欢这个外孙女的。尤其是王将军,把外孙女当成了乖女儿月姣的影子一般来疼,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徐宜兰生子,母子平安,唤作致远。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真的是雅致又充满古韵的好名字,宜兰脸上掩饰不住的初为人母的欣喜。致远脸圆圆的,也不怕生人,月姣逗得不亦乐乎,赠了金镶玉长命锁,见到亲朋好友都如此幸福,月姣很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