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守孝(1 / 1)

一纸和离 清风敲竹 1455 字 2个月前

公元1544年,戚景通病危,全家哭跪一地,

戚景通躺在病榻上,老泪纵横,“戚家在本朝武将起家,世代忠良,吾平生夙愿是建立戚家军,作兵书,为国杀敌,平边驱贼,可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为父虽未功成,却终是体会到诸葛的痛了。”

他伸出常年练武满是老茧的手,使尽全部力气抓住戚继光的手:“光儿,你是戚府长子,为父从小就培养你读书习武,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戚王两家是世交,王总参将是武艺高超,光明磊落之人,你以后要好好跟岳父学习,好好受点拨。王家乃朝中清流,和王家的亲事,亦有助于你仕途发展。婚后要照顾好王家的女儿,岳家家大业大,不容你调皮任性。你是长子,照顾母亲,照顾幼弟,照顾岳家。自强不息,不可懈怠!”

戚继光哽咽,“父亲请放心,继光身为戚家长子,必定完成父亲遗愿,光耀门楣,照顾母亲,照顾幼弟,有朝一日练成戚家军,写成兵书,为国效力。”

戚景通坚持道:“光儿美儿,背戚家祖训给我听。”

戚继光戚继美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哭腔,朗声背诵家训,男儿的声音混合着女人们低低的哭泣,戚景通断断续续念着,“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声音越来越低,流泪合上双眼。

“爹!”

“老爷!”

……

父亲过世,意味着自己守孝期过后,即将世袭继任四品武官官位。除了守灵,戚继光每日习武,钻研兵书。恨不得不吃饭不睡觉,将一切时间提升自己的能力,完成父亲的遗愿,光耀门楣。

每每午夜梦回,总是梦到父亲在习武场监督自己练武。

醒来以后,却发现那只是梦,尽管父亲对自己严厉,自己少年时多有埋怨,而今父亲不在了,再也没人在习武场监督自己,再也没有人拿戒尺打手,想到这里,泪湿枕巾,想到自己是长子肩负家族重任,不能让家人看到软弱,因此继光只是在那床帐后哭泣,然后擦干眼泪,再继续温书习武。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影影绰绰的烛光下,他经常想起父亲严肃慈爱的面容,父亲经常通宵达旦地批公文,而自己坐在边上的软塌上看书。而现在,自己坐到原来父亲的位置上。

这是一个沉重的位置。

以后,自己将是戚府的掌舵人。

本以为一直能指引自己前进的明灯,可以依仗的大树,轰然倒塌。以后谁来指导自己的刀枪箭马,人情世故,这世事茫茫又该如何面对。

自己不过年方十七而已。未及弱冠。还有母亲,幼弟,表妹。自己绝对不能透露出一点的软弱,让他们担心。

这是长子的宿命。

看书看得累了,他推开窗户,冷气透进来。冷月如霜,雾色朦胧,天地茫茫,上穷碧落下黄泉,父亲在天之灵不知道在哪里,现在过的好不好。

耳边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门吱呀一生开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闻到熟悉的桂花香味,戚继光知是谁,只是太累,揉着眼睛,头也不抬,“涟漪表妹,我说了我不吃东西,你这几日不必再做了。”

涟漪这厢一点也不气恼,戴着镶蓝镂空银镯的素手,一边来回用青花瓷勺来回舀粥散去热气,一边轻柔地答道,“表叔父过世后,表哥一直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大前天做的你喜欢的黄芪羊肉汤你只喝了一口,饼丝一口没吃,前天做的虾面你一筷子都没动,昨天做的萝卜葱香饼只吃了两口,所以我今天换了花样给哥哥带了些莲叶藕粉粥,清香软糯,金针菇拌三丝,清新爽口,希望表哥多少吃一点。表叔父一生为国鞠躬尽瘁,如今去世,是喜丧。哥哥答应了表叔父去建立戚家军,平南海倭寇,如果身子损伤了,哪有精力去为国尽忠呢?”

表妹竟对自己的饮食记得这么清楚,他震惊于涟漪妹妹的心细,沉重的表情一点一点化开,家人如此关心自己,自己不能再低沉了。戚继光颓然的眼神闪了几下,“涟漪妹妹,真是辛苦你了。”

涟漪伸出修长的手指堵住戚继光的嘴,“感谢可不要表现在嘴上哦,快吃吧。”

戚继光沉默了一下,“涟漪妹妹说的很对,就算是为国,也要把身体养好,将来报效家国。”于是拿起筷子大口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儿食物就消灭了大半,涟漪伸出玉手轻抚其背,不让他吃的太快,帮助他消化。

吃完以后,涟漪自然而然地帮他揉太阳穴,逗趣地问,“好吃吗?我为了让这藕粉更细致一点,用瓷锤细细磨,可花去了一下午功夫呢。”

戚继光呆了一下,垂下了羽扇般的睫毛,“辛苦表妹了,很好吃。”

吃完后,涟漪又拿出海棠手帕为戚继光擦嘴。

涟漪收拾完残羹,微笑道,“表哥只用心读书习武即可,表姑母和小美这厢有涟漪在照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戚继光点头,“辛苦表妹了。”

涟漪莞尔一笑,端着盘子出去了。

回到福寿阁,涟漪刚一跨进门,就听到戚张氏焦虑地说,“好孩子,哥儿吃了一点嘛?”

涟漪亲密地拉过戚张氏的手臂,安慰戚张氏,“表叔母莫要担忧,表哥这几天确实胃口不佳,涟漪身为表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尽力换着花样为哥儿做了饭,哥儿今天终于吃完了。”

旁边的段嬷嬷适时加了一句,“为了买最新鲜的藕,姑娘一大早就去了集市,为了磨成藕粉,我们姑娘忙活了一下午呢。”

涟漪看了一眼段嬷嬷,嬷嬷停了嘴。

“那就好那就好,我儿最是孝顺体贴。”握着蓝色的布绢锤了锤胸口,一颗心终于放下来的戚张氏差点喜极而泣。

“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你真是贤惠伶俐,长的又漂亮体面。可惜我那屋里人,早早给哥儿定了亲,不然一定让哥儿把你八抬大轿娶进门来。”

涟漪脸上一片飞霞,扭过身子低下头,“表叔母说什么呢,戚府待我如同再造,这些小事都是涟漪应该做的,举手之劳罢了。”

戚张氏长叹了一声,拿出手绢擦泪,声音哽咽起来,“若不是有你和小美,这些年,我都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

涟漪一边给戚张氏擦泪,一边说,“家父在我10岁死在任上,母亲早亡,若不是表叔母好心收留,天下之大,涟漪不知应该身处何处,能给表叔母尽孝,就是涟漪最大的福分,涟漪不求八抬大轿,纵使为奴为婢,也要留在表叔母身边,为表叔母尽孝,一生为哥哥当牛做马。给戚家开枝散叶。”

戚张氏很感动,拉着涟漪的手,走进了屋子。冷夜风高,两个女人偎依在一起互相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