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唧唧喳喳的麻雀在柿子树上高歌;乌鸦也不甘示弱,翘首屹立在墙头,穿着黑色的晚礼服,深情地投入在亢奋的精神陶醉中。柿子树上的柿子没有人去摘择,便一年四季的挂在上面,日久天长,竟成了淤青色,硬邦邦的,坠下来能砸破人的脑袋,迸溅出脑浆来,场面极其吓人。
德高望重的伯爵会常常站在他欣赏的柿子树下,仰着他驴骡般的脑袋,嘴里啧啧的嚼着,手揣在褴褛的灰布呢裤口袋里,等待着他忠实的布扎跑来抱住他的腿,大呼小叫的来向他报告些芝麻绿豆点儿的事儿。布扎总会抑扬顿挫的说:不好了,伯爵,一个丫鬟和一个奴隶通奸了;或者说,太不可思议了,伯爵,一个丫鬟竟偷吃了您的一个苹果。伯爵总会推开他说:你自己看着办吧!话毕,布扎会拍打一下屁股上的尘埃,整理一下蓬头垢面的样容,鼠头鼠脑的朝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开去。他会在丫鬟的身上动手动脚的,拧一下屁股或胸乳,有时还会做出一些低俗的行为和勾当来;不言而喻,那些都是难以启齿的龌龊行为和下三烂手段,都是些伤风败俗,不值一提事儿。
子夜,没有了炽热的阳光透过柿子树的枝叶照在伯爵散着一股腥味的暗黄色大氅上,他站在柿子树下,仰着脸,大氅像襁褓一样紧裹伯爵臃肿的身材,大氅一直垂到膝盖,徐风吹来,摇拽着伯爵的衣角。他高突的鹳骨跟一个脓包似的缀挂在脸上,浓密的眉毛又粗又长,一直连到耳角;鼻子像巍巍的山脊一样,一直延伸到脓包的深处。他那能把自己的拳头吞下的嘴被辽阔的森林围困着,黑白两间的须髯乱七八糟地垂到胸前,跟舞台上的戏子一样威武;脖子又短又粗,几乎跟没有一样。
伯爵站在柿子树下,等待着硬邦邦的柿子砸下来,他若有所思地站着,怎么做?阿甘的消息是否准确,在黑血还没有到来之前,我必须离开这片令我厌恶的土地。我受够了,难闻的气味,荒漠的旷野,走吧,当布扎来禀告我的新娘子来临时,我也将离开这里,是的,我感到激动不已。她能给予我我想要的东西吗?很难说,如果阿甘没有撒谎的话,在她到来之前,我想我应当最后一次审问他们,如果是新娘子来了,即使没有他们我也照样可以离开,我会不会很不够意思,黑血呢?是他拯救了我,你走时不应当把他一起带走吗?用吗?不用吗?我感到头痛,不是我不够意思,现在他在哪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去通知他呢?让他继续在阿鼻地狱这片荒漠上寻找吧!也许再过几年,携带启石的人将再次来临,那时,我们将在人类的世界见面,那是多么令人兴奋的时刻,快来吧!柿子,我走了,你们将代替我继续守护在这里,是的,我曾爬在上面贪婪的吃着,并且给予了你们无限的生命力,走吧,在布扎进来的时候。
新娘在向这里靠拢,狗精在向这里靠拢,一切将重新开始。
布扎转过厅廊,跌跌撞撞的推开一个正准备来后院送茶的丫鬟,丫鬟被推倒在地上,银杯里的奶茶打翻洒了一地,布扎骂了个
“没长眼啊你!”就向后院跑来,可怜的丫鬟则抽抽搭搭的坐在草地上难过。布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进来抱住伯爵的腿,而是像特务一样地走近伯爵,在他的耳边耳语了些什么话。伯爵转过身来,微笑地对布扎说,
“高兴吧!我忠实的奴仆,你也将跟随着我一起离开,回到未来去!我们将丢下这肮脏的伯爵俯,走吧!不要再恋恋不舍了,走,去迎接我的新娘。”
“奄奄一息的丈夫、妻子和儿子,怎么办?”
“先去监狱,给予他们最后活下来的机会,以体现我对他们的仁慈!”伯爵绕开布扎,向前迈了一步说,
“我不想带着太多的遗憾和内疚离开这片曾经属于我的土地。”
“他们可能已经死去了!”
“我想他们的生命还不至于这么的脆弱。”
穿着黄色大氅的伯爵在幽静的林荫道上散步,脚下踢着沤蚀的树叶和红不棱登的石块。他时而低头看着脚下的碎石,像一个哲人一样的沉思;他时而扳着脑袋眺向湖泊的中央,像一个诗人一样的张望。船舸漂浮在湖上,被风吹着,幻想着可能有一天它会被吹到汪洋。在一望无垠的荒漠里,湖泊隐藏在中间,周围郁郁葱葱,像梦幻中的花园。他的脚步有节奏的走着,在地上转着小弯儿,走过来,走过去,驻足眺望一会儿,像思想着一样的思索一会儿。布扎还没有回来,他感到有些着急,但运动的双腿让他脑袋中的事情放了下来,他以为他只是来散步的,他想到了回去睡觉,夜已经很深了,他感到了些困顿。一个熟悉地脚步从甬道上传来,急促而着急,布扎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手上挑着红红的灯笼说:
“伯爵,我们该走了,时间已经不早了!”
伯爵恍然大悟,他把他重要事儿给忘了,他必须赶往监狱。他顿时想了起来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他问“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的慢,是没有蜡烛了吗?还是让你现做呢?”布扎低着头,走到伯爵的左边,挑着灯笼向阴森密布的监狱去了。
伯爵俯监狱在伯爵俯的后面,那是在一片戈壁上修建起来的另一座城堡。城堡像一座大厦一样矗立在荒莽的戈壁滩上,不时有一只乌鸦衔着一只人的耳朵或一块鲜美的红肉,盘旋在伯爵监狱的上空,不要惊讶,那只是一群食人乌鸦而已。狱卒们是残无人道的,他们会砍下犯人的一只手或一只脚,挖一颗眼珠,拽下一条肠子,割下**等等,恶心的玩弄几天,才会丢给乌鸦。狱卒们为什么会怎么残忍呢?犯人们必须死,因为他们知道一个不为鬼知的秘密。
他们是怎么知道秘密的呢?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奄奄一息的丈夫、妻子和儿子,被狱卒桎梏在砖墙上,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打成了一条一条的,连青筋也**了出来,他们的嘴角流着鲜血,蓬头垢面的耷拉着他们的脑袋;狱卒们对他们的遍体鳞伤不屑一顾,只是一个劲的扬鞭打在他们身上。司徒钟情一脸的憔悴,两眼无神的注视着地上的血渍,她挺着鼓鼓的肚子,看她现在的样子,在她的实际年龄上又增添了十岁;她的手和脚已被狱卒烧焦了,黑兮兮的蘸着血渍;她的头发也被烧去了一半,剩下的跟烫了发一样卷曲在头上。她的丈夫和儿子也受到了同样的命运,被残打的辨认不出来了原样。最惨的是她的丈夫,司徒青俨然成了一个黑人,被火烧成了这个样子。
伯爵和他的狗布扎敲响了监狱的大门,这里楼台高筑,密不透风,死人味逼人,门开了,是一个龌龊的老妇人,她低了一下头说:伯爵。伯爵没有搭理她,径直向里面去了。她擤了一下鼻子,攥住一把打了结的头发在在鼻孔前擦了擦,又用手在衣衫褴褛的身上掆了掆,关住门进去了。老妇人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像女乞丐一样,她在关上门的那一刻,脑袋在门前晃了晃,像是怕有人跟来似的。
伯爵和他的狗布扎摇摇晃晃的走进了阴森森的拱形监狱,监狱的内墙上到处雕刻着奇形怪状的魑魅魍魉,吓人的长舌头上沾着红艳艳的血渍,尖锐的指甲上穿挂着一个活生生的壮丁,畸形的脚下踩着刚满月的婴儿,形形色色,无不让人触目惊心。一脸常态的伯爵走在前面;布扎像狗一样跟在后面,弯着腰,两只爪子越过膝盖,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走廊里黑不棱登的,到处一片漆黑,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着;不时有一只胆大的老鼠从地上走过,伯爵不下心踩住了它的尾巴,它愤怒的唧唧叫了两声,在地上打个滚,回过头来仰望一下踩它的巨人,再叫上一声就慭慭地走了,回过头来的叫声好像在说:小样儿,要不是太黑我看不清你,我叫我兄弟削死你!
伯爵和他的狗布扎走到一面高墙前停了下来,他们的左右各有一个石雕豹头,豹头上放着一根手腕粗的蜡烛,闪闪的烛光照出了伯爵和布扎畏缩的轮廓。胡斯走到豹头下,把手进了豹头的嘴里,里面有个圆珠,胡斯慢慢的扭动了一下。俄而,在高墙上开启了一个入口,伯爵迈着正步,趾高气扬的迈进去了,布扎鼠头鼠脑的跟在后面,像是怕丢下他不管似的。墙上的门间隔了一分钟,又关上了。
几个虎背熊腰的狱卒见到至高无上的伯爵和慈善的总管布扎走了过来,他们赶紧跪在地上问候。伯爵向狱卒们作了个走开的手势,狱卒们拍了拍膝盖上的土,都站到了伯爵的身后。伯爵向前一步,打量了一下捆在墙上的三个顽冥不化的囚犯,暗笑了两声说“说出来,你们是从那里知道的?”。
“什么?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伯爵!”司徒钟情苦苦哀求地说,
“求求你了,放了我们吧?我们回去一定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伯爵,放了我们吧?”
“你们肯安贫乐道地过日子吗?”伯爵接着说,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已了如指掌,我也不会杀你们,你们就安居在我的监狱里过美美的一生吧!如果你们想出去,就老老实实地一五一十的把前前后后给我和盘托出,那样,也许我会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狗命,让你们在沙漠里像沙一样的活着,被风暴吹来吹去!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呀?我的忠实的布扎。”
“对,说出来,放你们一马,让你们去做一粒沙子!哈哈…哈哈…”伯爵的狗布扎狺狺狂吠道。
凛然的司徒青慢慢腾的斜过脑袋,朝伯爵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伯爵骂道“好你个老顽固,竟敢吐我!”。伯爵伸出手,给了司徒青一巴掌。顿时,司徒青的嘴角又淤出了红红的鲜血。伯爵气愤的走向大肚便便的司徒钟情,他攥紧拳头,在司徒钟情的肚子上咚咚咚的打了三拳,他还不解气;他提起脚,猛地朝司徒钟情的肚子上踹了一脚。伴随着伯爵的拳脚,司徒钟情声嘶力竭的叫着,最后浑身抽搐了一下,晕过去了。她的丈夫和儿子死气沉沉的低着头,始终沉默不语。一股绯红的鲜血顺着司徒钟情的大腿汩汩的流了下来,像无数个小孩儿的笑脸,滴在了黑黝黝的土上,那笑脸啊!想要笑坍整个魔鬼的城堡!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清凉的水哗哗哗地泼在了昏沉的人的脸上,司徒钟情睁开了她臃肿的双眼,她的眼角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一条蚯蚓一样地爬在那张血淋淋的脸上。她转动脑袋,吃力地望了一眼她的丈夫和儿子,她感到心痛,她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伯爵,请你相信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我们会为您说的什么秘密而不要脑袋吗?您想一想,我们会那样的愚蠢吗?放了我们吧!我们是无辜的,您对我们的惩罚都是你的罪孽,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放了我们吧!”
“阿甘是怎么回事?”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请您相信我!”司徒钟情继续地说,
“至于阿甘知道了些什么,跟我们毫无瓜葛,您想一想,即使我们知道了什么秘密,难道会轻易地告诉一个外人吗?阿甘也只是跟我的丈夫见过几次面而已,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我们根本不知道您到底想从我们的口中得到些什么,秘密,我们从来就不存在秘密!至于什么回到未来的东西,我听都没有听过啊!我们怎么会知道呢?您已经把我们折磨成了这个样子,放了我们吧,求求您了!”
“把你们知道的统统都说出来!我不想这样的残忍。”伯爵走到了司徒青的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厉声地问,
“你们到底说不说!”
凛然的司徒青再次斜过脑袋,朝伯爵的脸上又啐了一口唾沫,伯爵嘿嘿地笑了,仰起手又给了司徒青几个巴掌。司徒钟情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想说出来,但想到了丈夫所说的话,就又把想说的咽下去了。不能说,是的,不能说,一旦说出去了,我们立刻就会没命!我要忍耐,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我该悲痛地哭一场,但眼泪哪去了,怎么哭不出来呢?我是这么的坚强吗?我会为了坚守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秘密而送命吗?我们都是怎么了?疯了吗?说出来吗?不说出来吗?结果都是我丈夫所说的死吗?这到底都怎么?这一夜都经过了什么?儿子的不小心,阿甘的忘恩负义,丈夫的坚持,我实在受不了了,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我该怎么办呢?天啊,我的头好痛,我的身上好痛啊!她低着头,在思想的深处挣扎着。
“把你们知道的统统都说出来!我不想这样的残忍。”
她沉默着,像是死了一样的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
“把他们儿子的眼睛挖掉!”
司徒钟情听到这样的命令,她猛地仰起脸来,吼道“不…不……!”
“说出来,说出来我就放你们走!”伯爵站在她的面前说,
“我想你们不想看到这样的一幕吧!说出来,把你们知道的统统都说出来!”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伯爵,放了我们吧!”
“好,还坚持,是吧?挖,挖出来,挖出来喂我们饥饿的乌鸦们!”伯爵向后退了一步,挥手说,
“挖,没有人逼你们,这是你们让我这么做的!”
站在身后的狱卒从墙上拿下来了长长的刀具,墙上的蜡烛无力地燃烧着,狱卒走近他们的儿子,另一个按住头,刀一进一出,眼睛便被挖了下来,他们的儿子已经昏厥过去了,随着眼睛的痛楚再次醒了过来,他感到自己眼前的光明都不复存在了,他只感到眼眶内一片红色的血。他惊叫一声,再次昏过去了。狱卒摸摸他的鼻息,已经停止了。狱卒转过身来,说,
“他已经死了!”
“畜生,你们害死了他,他还是个孩子!”
“说出来,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我不想把你的丈夫也弄的面目全非!”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是阿甘在撒谎!是他欺骗了你们。”
“好吧!把她丈夫的手臂给我砍下来!”
“不…不……!”
司徒青的手臂像一条枯萎了的枯木一样,在狱卒的斧头下,嘣地砍了下来,血喷涌而出,溅了狱卒和他死去的儿子的一身,司徒青歇斯底里地喊道“啊…啊……!”
他的脑袋一歪,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