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过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徒步行走的经历吗?从半空鸟瞰眼下的沙碛,茫茫万顷,一直延伸到无尽的天际;沙丘连绵,天地一色,映映泛黄;深入不毛,望而生畏。黄昏时的沙丘闪闪发光,像是一堆堆的沙金一样的铺满了旷野。风不时的吹来,从沙丘上吹起些许的沙尘,像山羊头顶上的角一样旋转着,一卷,沙丘便又恢复了平静,像是海面一样,鱼露了一下头,正如这风刮了一下沙丘似的。在金黄的沙丘上,不时的会有一串脚印快速地留在上面,细看,是一只蜥蜴,吐着红红的舌头跑着,发出丝丝的声音,像响尾蛇一样;沙蛇也会出现,竭力地扭动着身体在沙丘上S形地前进,黄昏去了,大地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夜深了,远处沙丘上蜥蜴的走动也能听的一清二楚,剐骨的风时时的吹来,阿鼻地狱进入了深夜。
消瘦骨干的辛一像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在天空划出一道自上而下的红光,红光的前端猛地坠落在软绵绵的沙丘上。沙丘受到辛一的轰然撞击,沙丘被震的形成了流沙,辛一一副死尸的模样躺在旋涡口上,旋涡发着沙簌簌下落的声音,把毫无反抗的辛一湮没在沙坑里。沙坑先吞去了辛一的脑袋,随后,脖子,胸背,臀,腿,脚,一一吞了下去。沙坑停止了下陷,沙碛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在沙丘的顶端,一只破旧不堪的布鞋丢在了上面;这时,刮起了一阵旋风,那只落寞的鞋子被厚厚的沙层盖住了。
辛一随着一起下落的沙土坠落在一个诺大的地下陵宫内,地宫美伦美奂,到处金光闪闪;金银珠宝,成箱成捆的堆放在地上。地宫的内墙有四十多米高,上面刻着形形色色的动物和鬼魅魍魉,有的突出有的凹进,惟妙惟肖,十分逼真。
难道这就是阿鼻地狱吗?
辛一罪恶的惩罚结束了吗?没有。千针百孔、遍体鳞伤的辛一此时却变的毫发未损,脸色红润,油腻腻的,胳膊腿依然细皮嫩肉的;不过,身上长长的汗毛却不见了。来时穿的那件白色间粉色破衬衫,和那条褪了颜色的破裤子(无法辨认裤子的颜色,灰黑色带着白色。)又套在了辛一消瘦骨干的身上,他的脚上穿着他老爸的旧布鞋,上面还带着点泥土,像是刚穿过一样,虽然只有一只,但光着脚的那只脚却插在沙里,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变化。他的脸上涂抹着几道黑色的墨汁,被涂抹的跟一只大花猫似的,一看就引人发笑,俨然是一个杂技团的小丑,滑稽而又可爱。
他像是一名经过一场激烈鏖战而壮烈牺牲的战士一样,弯着腰,跟一条蚯蚓一样卷曲在沙堆上。奇迹的是他还活着,活的会跟以前一样的生龙活虎。对他的幸存而言:如果说要感谢什么上帝或上苍的话,最好先感谢一下这堆沙子,如果没有它们的话,辛一从上面摔下来,能够存活的机率为零。他死气沉沉的躺在沙堆上,脑袋里一片空白;在他没醒来之前,他可能会以为自己还在油池里挣揣。
他大概不会知道,死人是不会接受死亡惩罚的,地狱只会让他们去接受无尽的折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金银照耀下的明亮地宫内,辛一还未醒来,双眼还禁闭着不想睁开,几分钟过去了,若是长时间昏睡的话,一旦醒来后脑袋就会感觉一阵巨痛。他终于醒了!他的手指在干燥的沙土上动了一下,小拇指和食指随后又动了一下,此时,他朦胧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他渐渐的看见了眼前的沙堆和刺眼的黄金白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在哪?我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些什么,是黄金吗?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怎么可能呢?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感觉很疼;他又眨了眨眼睛,清醒地摇了摇头,确信眼前看到的的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他的幻觉。他一边用手托住沙堆往起站立一边含糊其词的说:
“我的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眼前的一切一定是幻觉,不可能是真的!我怎会在这里,我不是被两可恶的黑影在千刀万剐吗?哦,不对,我记得我刚才是在油锅里挣扎的,是怎么到了这儿呢!那两个黑影哪去了?藏起来了吗?想跟我玩做迷藏吗?你们出来,我不怕你们,你们不就是想割去我的鼻子吗?来呀,再来割啊!”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似的,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放心地说,“还好,还在!”“你们还有什么样的能耐,使出来呀,我不怕你们,不就是想在我身上扎上几千个眼吗?”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上面没有针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扎我吗?难道那个滚动的机器不存在吗?不可能,你们在哪?出来啊,想做缩头乌龟吗?他们把我关起来了吗?不会吧!怎么会是这种地方呢?他们以为我是贪婪的,想让我在无度的快乐中死去吗?没有这样的必要吧!不可能,你们在哪?出来啊!”他望一望自己的四周,到处都是让人叹为观止的“贪婪”,他颤抖一下,感到身上一阵冷,低声地自言自语道:“我不能有贪婪,他们在诱导我!是的,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他们想让我在快乐中死去!是的。”
辛一走向黄金白银的箱匣,他吃惊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他近身一看才知道,不光有黄灿灿的黄金、白花花白银,还有璀璨夺目的玛瑙、玉器和珍珠;这些黔首所无法看到的东西,只有在虚构的想象中才能看到,现在他却实实在在地看到了。辛一饕餮的抓住了一只银盘,得意忘形的亲吻着;他又看见了一颗西瓜大的珍珠,他便丢掉了那个银盘,去把那颗珍珠包在怀里,神情痴騃的亲吻着;当他抱着哪个西瓜大的珍珠时,他却又皱眉蹙额的看见了一个雕刻着弥勒佛的汉白玉,他便又丢掉了珍珠,去抱住了哪个弥勒佛,那个弥勒佛有七八十厘米高,坦胸露乳,神情泰然。他目不暇接的打量着这个气派的地宫,他飘飘然的站在一堆珠宝上,早被眼前的这堆东西弄的眼花缭乱,他呆滞在地上,脑袋还停留在一片空白里。我不能有贪婪,他们在诱导我!我不能有贪婪,他们在诱导我!在贪婪的面前,他早已变的情不自禁了。
我不能有贪婪,他们在诱导我!他的内心强烈呼唤着。
“这就是所谓的阿鼻地狱吗?只是让我独自面对这个空间吗?让我在贪婪中死去,是的,一定是这样的!我不能这样,离开?是的,我想我应当离开这里,从这狭隘的空间中逃匿出去,不要在等了,就是现在,离开,不能贪婪,清心寡欲,是的!”他踩在一堆珠宝上反省似的说,“阿鼻地狱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我应当离开,是的,我的难友在哪?他们也像我一样的罪恶滔天吗?六亲不认,蛇蝎心肠吗?是的,我想是的,他们在哪?在另一个窒息的空间里吗?我不相信,难友们,你们在哪?你们能听见我的说话吗?”
只有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不容易停下来。
他走向墙角,他的每一步都在这个空荡荡的地宫里进行长时间的回响,跟一个小孩儿站在回音壁前一样,有节奏的敲打着他的音乐。这个地宫是死封着的,可能不会有什么出口,辛一在心里猜测。辛一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才发现自己脚上的一只鞋不知道哪去了,他从箱匣里找来了一块包珠宝的粗布裹在了自己的脚上,把琳琅满目的珠宝洒了一地。他走起路来一高一低的,一瘸一拐的,还真像远征归来的士卒。他正饶有兴致的在墙角走来走去,试图在墙角找到一个可以出去的出口。经过一阵搜索后,他的眼睛停在了墙上一个凸起的鬼蜮鼻子上,他发现那个怪物的鼻子下角是滚圆形的,他感觉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的东西,他低下头,把脸仰起来,打量着鼻孔里是什么希奇古怪的玩意;果然,鼻孔里塞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夜明珠像是堵塞了鬼蜮的正常呼吸,牢牢地卡在鼻孔的中央,左不左,右不右的,他小心翼翼的用食指和中指捅了一下夜明珠,夜明珠从鼻孔的中央滚到了右鼻孔,并从左鼻孔里掉出一大堆土来,吓的辛一连忙后退。辛一往后退了几步,站住脚,看着鼻孔里掉下的灰尘,他吐了一口粗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鬼蜮的身后射了出来,光线的宽度越来越来大,辛一转过身,看着对面墙上的影子;他以为是一扇通向外面的大门被他打开了,他激动不已的转过身来。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影子渐渐地清晰了,从打开的地方钻了出了一直可怕的动物。它是什么?它有两米多高,两只手跟脚一起按在地上,吐着三十几厘米长的舌头,猩红的舌头跟狗舌头似的来回缩放,嘴里的浛水滴答滴答的流着,它的头看上去跟鹿有点像,不过比鹿头大的多;它有四只蹄子,不过前两个又很像人手,所以很难归纳,到底叫手呢,还是叫蹄子或爪子呢?这很难区分;以后我们就叫它爪子吧!爪子也许好听。它的胸前耷拉着两个**,辛一猜它可能是雌性的;除了他的胸乳上长着稀薄的白毛外,浑身上下都是赭色长毛。它走起路的样子跟猩狒有点像,摇摇晃晃的向辛一走来。他满脸惊讶的睇视着向他走来的庞然大物,他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准备跟这个怪兽搭讪上几句似的,看看有没有什么脱身之计。黇黇兽已向他逼近,慢慢腾腾的距辛一两米处停了下来,抬起了它那只巨型轮胎的爪子猛的向辛一砸来;辛一扑在了一边,没有被巨掌砸住,他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撒腿就跑。憨笨的黇兽看见了辛一玩命的跑,它也提了提精神,灵敏的追了上去。他们在宽敞的地宫里追逐着,追的怪兽气喘吁吁,跑的辛一大汗淋漓,辛一一会儿翻过箱匣,一会儿钻过墙上的洞孔;怪兽紧追不舍,挟风带雨的在辛一的身后呼啸着。辛一面对着他勍敌的无休止进攻,他的脸也变了颜色,由黛青代替了煞白。
怪兽猛然抓住了辛一的衣领,辛一猛的往前一扑,上衣便被撤去了,**出了上身,只剩下两个袖子留在胳膊上。他泥泞滚打地继续跑,看上去一点也不感到疲惫。他一边跑一边想,怎样才能摆脱着这个家伙呢?他头也不会的跑进了打开的那扇门,里面跟他想的一样,也是一个闭塞的空间,跟待的这个空间差不多大,只是地上没有一堆一堆的金银珠宝。他把怪兽引了进去,他的机灵的跑了出来,快速的去把石雕上鬼蜮鼻孔里的夜明珠抠了过来,从右鼻孔抠到了左鼻孔。右鼻孔跟左鼻孔一样也掉下了一把灰尘,辛一喜笑颜开的吐了一口气,骂道:
“这就是你们的伎俩吗?放一只狗熊来折磨我,它行吗?”
逗人发笑的是他把黇黇兽当成了狗熊,真是够逗的。顿然,鬼蜮雕塑的右面也有一扇门打开了,随着石门的开启,辛一的笑声也嘎然而止。辛一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惊慌失措的愣怔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开启的石门。从门里走出来了两个动作迟缓的人,实际,他们不是人,而是木乃伊。
木乃伊浑身上下都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最外层的纱布早已风化,轻轻有手指一点,木乃伊身上的纱布就会像头屑一样沙沙的掉下来;木乃伊只留下一双滚转的眼睛在外面,其余的嘴、耳朵、鼻子、头发都裹着纱布。看他们走路时的样子和滑稽的外表不像是木乃伊,倒像是杂技团的小丑。他们一直低声嘀咕着什么,手也不闲着,上下左右的打着手语,一直走都了离辛一四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辛一的两条腿只是潜意识的发抖,垂在腰间的两只手一伸一攥地交替着。
辛一不能理解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个木乃伊,他感到了困惑,他很清楚地认识到摆脱他们两个没有那么容易,不是简单的声东击西就可以解决的。我该怎么办?逃跑吗?往那个方向跑?我呀,我完了。他的内心这样嘀咕着,他想到了去把鼻孔内的夜明珠抠到中间去,他奔跑了起来,咫尺的距离,在他看来却变的很遥远,不能这样做,他们两个已经出来了,关上门不也没有摆脱他们吗?他陷入了苦恼之中,但他的脚步却还朝怪兽鼻孔的方向奔跑,脚步像是失灵了似的停不下来,突然,他猛地停了下来,站住不动了。
其中一个木乃伊腾空而起,两腿叉开,双手在胸前一前一后的活动着,怒气冲冲的飞向辛一。辛一躲不及防,爬倒在地。木乃伊飞行技术有问题,一头撞在了辛一身后的箱匣上,晕过去了。辛一快速的站了起来,等待着另一个木乃伊的进攻;另一个木乃伊没有飞,她摇摇晃晃走到了辛一的面前;辛一没有跑,因为他的脚挪不动了。另一个木乃伊右手伸向了辛一的脑袋,辛一一低头躲过去了,她又把左手伸向了辛一的脑袋,辛一又机灵的躲过去了。正当他往回缩手的一刹那,辛一迅速的站起身,使上全身的力气,猛的打在了木乃伊的胸上。木乃伊一声稀里糊涂的尖叫,抱住了自己的胸部。辛一见这一掌没能把女木乃伊推道,只弄下来一堆纱布;他快速的翻了个筋斗,并把脚踢在了木乃伊的身上,辛一翻了个筋斗翻爬在了地上,木乃伊则被踢到了三米之外,嘴里喃喃着什么,站不起身来。
辛一咿咿哑哑的站起身来,朝石门走去。
穿过石门,辛一来到了一个空间宽敞的溶洞;从溶洞的顶部垂下无数根粗细长短不一的晶莹剔透的钟乳石,对应着每根钟乳石的地上都有一个凹洞,凹洞跟钟乳石的粗细长短成正比,越粗越长的钟乳石下面的凹洞就越大;有的钟乳石又粗又长,一直从顶部垂到地上,形成了一跟天然的石柱。辛一顺着地势往下走,通过狭隘的岩石缝隙,一直走到了平坦的岩石坪上。岩石坪跟广场一样宽广,进入其中就像进入室内大剧院一样。
辛一从只能通过一人的岩沟下来,站住脚,转过身来,他被映入眼帘的景象吓呆了:到处是残臂断腿,像一个硝烟刚去的战场,马革裹尸的的景象让辛一瞠目结舌,急急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是什么地方?我一定是眼花了,我看到的一定不是真的!”
当他抬起头,再睇视眼前的一切时,马革裹尸的战场上却多出了一排裹白纱的木乃伊。木乃伊浑身战栗着,气势汹汹的望着眼前的辛一,身体和脑袋摇摇晃晃,像是饿极了似的。辛一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往身后的一个暗洞钻去,木乃伊紧跟其后,一点也没有了迟缓的迹象。
在他钻进暗洞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自己很难逃出去。我该怎么办?他懊悔极了,不管这么说,只要他不跑进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我怎么就不能仔细想想呢?他们是从那进来的,难道那能让我逃出去吗?真是痴心妄想。他在暗中摸索着,不知道接下来的不幸是什么,他们会在我的前方等待我吗?他疑惑地想。我的脚步告诉他,他已经陷在污泥里了,他像是在下水道中前进似的,每走一步都会让他感到精疲力竭,我还能走下去吗?行吗?我走不出来了吧!至少他现在还不想停下来,他想用去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我不能这么倒下,我要出去,虽然我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他感到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了,身体软的像一堆棉花一样,脚步却重的像是有千万斤似的,他再也不能继续走下去了,他要倒下了,我不能这么倒下,我要出去,虽然我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他实在支撑不住了,他的手在空中抓了两下,什么都没有抓住,随着身体倒在水中嘭的一声,暗洞在他的眼内变的更加黑暗了,像墨汁一样的黝黑,还带着臭味儿。
生与死就在一线之间,你的生命不取决于你,也不取决与你信奉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