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道:“那魏之郎乃是贼首,他十分喜好我大宋字画、茶道,但凡闻得有此,便千方百计将其盗得。王大人所失张长史《千字文》、天竺寺所失《天竺茶经》,皆是他盗得。此外,他还偷盗得唐怀素大师的《论书帖》,又向苏某讨要了一幅诗卷。可惜那无心禅师,名为无心,实为有心,一味贪图钱财,反却失了性命。”非吾大师双手合十,只道:“阿弥陀佛。”董济世疑道:“董某有一事不明,大人怎知他五人同谋?”王兴忍不住问道:“苏大人又怎知他五人为间谍?他等究竟是哪国间谍?”
苏公笑而不答,遂令苏仁取来两幅字轴,一幅正是严微桃花斋内的张继《枫桥夜泊》字轴,另一幅却是魏之郎赠送苏公的张旭《桃花溪》字轴,舒展开来,示与众人看。众人皆来看,疑惑不解,
苏公指着两幅字轴,道:“苏某初来杭州之日便见疑点了。那日,苏某在一位友人家宅中见得这一字轴,乃是张懿孙之《枫桥夜泊》,其字虽学张长史,却远远不及,本不足一提。只是那字或繁或简,或省或化,甚是独特。古往今来,诸多书家,无有此者。字轴题款乃一名唤‘江湖海客’者,此何许人也?苏某甚是疑惑。问及友人,他亦不知。原来那字轴乃是自一个盗贼手中购得。又过两日,苏某到得魏之郎宅第,他欲索求苏某字墨,苏某便答应了他。在他书房之中,苏某竟意外见得一草书帖,乃书张长史之《桃花溪》。那字赫然与前者所见《枫桥夜泊》同出一人之手,细看题款,果是‘江湖海客’者。苏某有意试他,原来所谓‘江湖海客’正是魏之郎。”王敦看罢字轴,疑惑道:“这两幅字轴有甚破绽?”
苏公又不答,又令苏仁取来齐滕花遗物,笑道:“董先生那女弟子无端身亡,苏某亦曾往济世堂勘验尸首。那女子遗下几件物什,乃一个花瓶,插有花枝,又一个锦盒,内有香粉,此外有数件首饰,皆是金银铸制,甚是精良。惟有一枝发簪,甚是平常,却是铜制,且已断去小截。齐滕花为何留存此物?想必非同寻常。苏某又见那盒子上刻有小字,似草非草,甚是奇特,竟与魏之郎所书有异曲同工之妙。”王敦、王兴、项笑冠、董济世皆上前来看,细细辨认那字,果然一致。
苏公笑道:“苏某疑心田真真、齐滕花二人干系,那香粉是其一。苏某曾携那锦盒,询问城中数家宫粉行,竟无一家售卖此香粉。原来苏杭一带并无这般香粉,有行家鉴别,休道是苏杭,便是大宋天下,亦无此香。其二便是那花瓶,苏某亦曾在田真真闺房内见得一个花瓶。那瓷瓶不足为奇,奇的却是插在瓶中花枝野草,那花、枝、叶之摘、剪、配竟似出自一人之手,且其法甚为独到,颇具匠心。与我大宋女子插花迥然不同。令苏某惊讶的是,在齐滕花房中,苏某又见得一个长颈官窑花瓶,也插有数枝桃花树枝。技法与田真真一般。其三,苏某在梦乡斋时,丫鬟买药回报,只道是济世堂齐滕花死了,田真真顿时目瞪口呆,面带伤悲。苏某出门回首之际,分明见得他眼中有泪。”项笑冠惊道:“不想苏大人竟这般细心!”
苏公道:“苏某还有一疑:王三、樊阿犬、齐滕花三人皆是中毒身亡,所中何毒?即便董先生、仵作等行家亦不曾鉴别出来。是何道理?原来此毒乃域外奇毒,故而董先生、仵作不曾识出。”董济世点点头,似乎有所醒悟。
苏公又令苏仁取过一幅画轴,展示与众人看,道:“此画轴乃是宋盛书房所藏春宫图,画中**女子酷似田真真,只是这画上女子脖颈处有一月牙斑痕,而田真真却不曾有。原来是田真真姊妹。此画乃是魏之郎所作,且那画卷下笔着色技法颇为奇特,似学我大宋画技,却又非是我大宋诸多流派技法。凡此种种疑端,魏之郎、田真真、齐滕花之干系隐约可见。苏某又着人暗查,得知他等皆自苏州来,且在一年前后,世间竟有这等巧合之事?”
王兴疑惑道:“却不知他等是辽国人,还是西夏人?或是蛮夷人?”苏公正色道:“非也。他等乃是东瀛人。”众人闻听,皆疑惑不已。
王兴奇道:“东瀛人?他等刺探我军情民情,莫非欲犯我大宋不成?”王敦笑道:“那东夷岛国,国小民寡,又远隔重洋,焉能称雄?我大宋国大民众、兵精将强,四方哀告宾服,又怎生惧他?”项笑冠惊道:“古人传言,昔日始皇为求长生不老仙药,令徐福引六百童男童女东去求药,不想一去杳无音讯。原来那徐福求药不成,不敢回来,寻得一岛,便在此繁衍生息。此即东瀛也。自大唐以来,那东瀛国人多遣派使节使团远渡而来,习我中土礼仪,学我中土文字,以教化其民,友好往来已有数百年。却不想今日之东瀛人竟如此狡诈?”董济世叹道:“若那东瀛之人个个如魏之郎一般,薄礼少义、狡诈愚勇,他日若壮大,必成我大宋祸患。”众人皆不以为然。
苏公捋须笑道:“那魏之郎虽然阴险狡诈,可惜不知他早已身入陷阱矣。”王敦、王兴等甚是诧异,道:“苏大人此言何意?何谓身入陷阱?”苏公笑道:“魏之郎只道他那计谋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料想其阴谋早已被人识破。”王敦笑道:“幸亏苏大人来得杭州。”众人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