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隔墙有耳(2)(1 / 1)

董济世惊叹道:“董某忘却大人亦通医道,实不敢欺瞒大人,只是黄夫人之疾甚为隐讳,不便道明。目今之法,只可清肝解郁、益气养荣,再加清心静养、服药调理,尚可苟延岁月。若告知王大人,则恐引起惊恐,触发患体,反坏大事,故以风寒搪塞之。董某又遣派一名女弟子,每日探视,精心护理,静观其变。”

苏公笑道:“先生何时收得女弟子?可喜可贺。”董济世叹道:“我杭州城中,女儿学医者前所未有。其中缘由,一者,医家多传男不传女;二者,女儿家学医甚难,有悟性者鲜也。今这女弟子,却是难得之医才,董某思量城中妇人多疾病,若有女医,亦是一桩好事,故破例收下他来。”苏公叹道:“先生果是医家仁者也。”董济世客气谢过,回得原位。

商贾梁先达、魏之郎也来敬酒。梁先达乃是杭州千丝斋掌柜,与苏公素有往来,今日一见,自然话多。那魏之郎乃是青州行商,贩些茶叶、瓷器、鹅毛扇等,本在苏州买卖,约一年前来得杭州,为人豪爽仗义,好广交朋友。三人先饮了酒,而后客气寒暄一番,苏公本欲想问魏之郎昨夜可曾抓得小贼,寻回失物,转念一想,似觉不妥,忍回疑问。一番言语之后,梁、魏二人回位。

那无心禅师起身过来,施礼道:“家师问大人好。”苏公诧异,道:“敢问尊师法号?”无心禅师道:“灵隐道通。”苏公惊喜,道:“长老如何?可新有佳句否?他怎得到天竺寺去了?”原来灵隐寺道通禅师乃是得道高僧,长于诗画,昔日与苏公素有往来。苏公亦曾有诗赠与他,其中有云:”语带烟霞从古少,气含蔬笋到公无”。

无心禅师道:“家师尚在灵隐,乃是贫僧在天竺修行。”苏公醒悟。无心禅师又道:“家师闻知大人来杭,有言在先:若大人得闲,且往灵隐,定以奇茗佳句相待。”苏公笑道:“长老法旨,苏某怎敢不从,来日定然前往。禅师,你我且饮一杯如何?”无心禅师摆摆手,道:“大人之意,便如香醇,小僧心醉,何须再饮?”苏公笑道:“既为无心,何来心醉?”无心禅师垂首道:“阿弥陀佛,无心即心。”苏公笑道:“果道通之徒也。”

宴席散罢,王敦竟已酒醒,急忙出得室来,道:“西子阁乃杭州逍遥窝,诸位但有兴致,且尽情快活。”众人有好赌者、好色者,自去红院、香院;那不胜酒力、昏昏欲睡者自去温柔院;董济世、无心禅师先行告退离去。苏公欲游西湖,王敦遂令仆从引其前往,相随者乃苏仁、严微、行首田真真。苏公四人上得画舫,船家起浆,竟自往西湖中而去。

苏公等泛舟游西湖不言。约莫一个时辰,苏公尽兴,遂令船家就近靠岸,待画舫靠得水边,四人上得岸来,寻条小道往府衙而去。行不多远,却闻前方有喧哗之声,近得前去,只见数十乡民围聚一堆儿,一惊一乍,不知何故。不待苏公等询问,早有乡民道:“哎呀呀,不得了,一具尸首,死得好惨。”苏公闻听,急忙拨开众人,果见一具尸首,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观其骨骼、衣着,乃是一具男尸。

苏公道:“此是何人?可有人识得?”众乡民皆摇头,道:“如此面目,怎生辨认得出?”苏公道:“可曾有人报官?”乡民道:“地保早去了。”苏公正欲上前查勘,一位白须老者忽然惊道:“莫非是苏大人?”众人诧异,不看尸首,皆来看苏公。白须老者上得前来,喜道:“果真是苏大人。”苏公细看白须老者,道:“老人家莫非是熊老伯?”那白须老者笑着点头道:“正是草民,不想大人竟还记得草民。”苏公笑道:“昔日若非老伯相助,今日西湖堤上焉有这般桃柳。”原来,那苏公起用民夫修筑苏堤之时,曾广募四方能人,那熊姓老者擅于栽种花草树木,遂毛遂自荐,献计献策,故此苏公识得此人。

众乡民欢喜不已,蜂拥上前见礼。严微、田真真二人竟被挤出一旁,不免感叹。田真真惊叹道:“小女子走南闯北数年,见过几多公卿大人,百姓见了或嗤之以鼻、或怒目而视、或背后辱骂,却不曾见得如此这般情景。久闻清官者,今日方得一见。”苏公拜谢众人。熊姓老者知苏公善于断案,遂吆喝众人退避一旁。苏公环视四下,早已凌乱不堪,即便遗下痕迹,亦已遭破坏。苏仁、严微二人自分头查勘林中附近。

苏公近得尸首旁,只见满地污血,早已渗透泥土中。又见那尸首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已被凶手毁坏;其脖颈被利刃割断,自皮肉伤口断处来看,似只有一刀,甚是残忍;手无老茧,皮肉细白;手腕处有青紫痕迹,似曾被绳索紧缚;尸首身着锦袍,只是早已肮脏不堪;搜寻里外,无有甚物。解开衣袍,却见尸首前胸后背,满是伤痕,想必临死前曾受酷刑。两乳间有一黑斑,有如铜钱大小。

苏公问道:“却不知是何人发现尸首?”熊姓老者急忙道:“乃是老朽。老朽与孙儿路经此处,那小孙儿甚是顽皮,上窜下跳,无意间窥见草丛中的尸首,唬得半死。老朽大惊,急唤地保及庄人前来。”苏公环视四下,道:“此处平日少有人迹?”熊姓老者点头道:“此处少有人家,又甚偏僻,故少有人来。”苏公道:“离此最近是哪户人家?”熊姓老者道:“便是老朽家了,不过半里地,便在林口处。”苏公道:“既如此,昨夜老伯及家人可听得异常声响?”熊姓老者思忖道:“并不曾听得甚么。只是有一阵子,家中黄狗吠得厉害。”苏公道:“是甚时辰?”熊姓老者回想道:“约莫己时。”苏公道:“那黄狗吠有多时?”熊姓老者道:“只有片刻。老朽猜想是有人夜行经过,故而未曾在意。”苏仁、严微细细查勘四下,无有发现,回来见苏公,道明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