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首之人却不理会,道:“他二人既未承认,可有人亲眼见得他二人投毒下药?或可曾闻得孙进富亲口言及?”那老者面有愠色,转身过去。却见两名壮汉上得前来,大声喝道:“我族中之事,自有族中长辈处置,你等过路之人,可退后观之,不可多嘴多舌。”
那为首之人却不恼,笑道:“这位长者不答问话,想必是无人见得其投毒下药,死者临死也无言语,奸夫**妇亦不曾招认,如此怎能认定他二人为杀人元凶?”那老者闻听,顿生不满,道:“进财、进宝,还不请三位官人退下。”那两名壮汉闻听,上前推搡。
那为首之人高声道:“且慢。在下以为,凡天下之事,须依公道。无有真凭实据,怎能妄自猜测?如此岂非盲翁扪籥?即便他二人是杀人元凶,亦须问个清楚,死得明了,方才令外人信服,无有闲言碎语。假若他二人非为元凶,一者枉死江水,二者令真凶逍遥,岂不悲哉?”那老者怒道:“有巡夜者见得清楚,乃是证见。且叔嫂私通,乃乱人伦,实大逆不道,亦当将他等沉水溺毙。”
那为首之人道:“私通**、谋害亲夫,合当处死。但此中过节,须申告省院,待议其罪,方可处置。”那老者笑道:“我自有孙氏家规族法处之,何须王法?”那为首之人道:“敢问长者,家规族法与那王法律令,孰大?”那老者冷笑道:“在我孙家庄,便是我家规族法大。”那为首之人淡然笑道:“这孙家庄可在湖州地境之内?”那老者嗫嚅道:“自来属湖州府所辖。”那为首之人笑道:“湖州府并诸县,乃是大宋之国土,凡事当依大宋刑律而行。”那老者语塞,满面怒容。
那孙进财、孙进宝见状,大怒,厉声喝道:“你这撮鸟,恁的啰嗦,实在可恼。想是寿星老儿上吊。”说罢,挥拳便打。那为首之人急退数步,其后一人飞身上前,遮挡其身,截住孙进财、孙进宝,喝道:“大胆!湖州府尹苏大人在此,怎容你等如此放肆!”众人闻听,皆惊,且将信将疑。这为首之人正是湖州府尹苏轼,另二人乃是苏仁、李龙。那老者上前疑道:“你果是新任府尹苏大人?”苏公笑道:“正是苏轼。”那负石男女闻听,急忙高呼冤枉。那老者深施一礼,道:“草民孙孝儒,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苏大人休要见怪。”
苏公笑道;“孙老先生言重了。常言道:不知者不怪。”孙孝儒令人卸去那男女二人身上麻石,将他二人推押至苏公跟前。男女二人双双跪倒,哭道:“大人救我!”连声呼喊冤枉,连连磕拜。苏公道:“你二人口喊冤枉,本府怎会轻易信之?且不妨将事端前后一一叙来,让本府与众乡亲一道辨析。”苏公再看那孙孝儒,道:“孙老先生以为如何?”孙孝儒道:“草民悉听大人之令。”苏公道:“既如此,你二人且如此招来。若有隐瞒、欺蒙之言,本府当严惩之。”二人唯喏。
那吴氏先开口道:“奴家吴氏,自嫁与夫家,已近五年,夫家在湖州一唤作兴隆庄处帮闲,以此维持家计。奴家自在家中做些针织……”那孙孝儒呵斥道:“休要啰嗦,快快将如何谋害进富一事告知大人。”吴氏泣道:“奴家确不曾谋害夫家。昨日,夫家回得家来,且捎带回半斤猪肉、一尾鲜鱼。吃过晚膳,并无异常。夜间,夫家忽觉腹痛,低声呻吟。初始,奴家并不曾在意。哪知其情愈来愈重,竟口冒白沫,不醒人事。奴家方才急了,便匆匆出门唤人。出得庭院门,正撞得孙进福。他问奴家甚事惊慌。奴家只道出事了,但不清楚其中原由。孙进福随奴家进得房来,不想此时刻夫家却只有出气未有进气了。孙进福道:或是急症发作,当速医治。说罢,便将夫家负在背上,欲投医家。奴家紧随其后。出得院门不远,正遇着进财、进宝二人。他等近前来询问,奴家便道出前后。他二人上前一看,惊道:进富已气绝矣。说罢,抓住了奴家与孙进福,只道是我二人谋害了夫家。奴家二人怎肯承认,自与他二人争执,惊得众邻里出来。他等不由分说,便将奴家二人捆绑,押至祠堂。孙氏诸辈看过尸首,便道是奴家下毒,谋害亲夫。青天老爷,奴家怎生会谋害夫家?实是冤枉,望大人明察。”
苏公不语,把眼来望那孙孝儒。孙孝儒道:“大人万不可听信**妇妖言。吴氏者,为人妖媚**,水性扬花,招蜂引蝶。其夫久出难归,便与族中不良子弟孙进福相通。二人正如那干柴烈火、虫蝇腐肉。奸夫**妇欲图长久厮混,暗中谋画,思索杀人行径。待进富归得家来,便下得毒药,将其毒死,而后欲移尸灭迹。不料遇着庄中巡夜之人,便慌称急症,实是恶毒至极。此刻兀自谩天昧地,欺蒙大人,恁的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