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思定,急急赶往巧儿家,到得门口,轻推门扉,进得院内。赵虎正要叫喊,却听得房内有人言语,细一听,正是巧儿叱责其弟二郎。原来二郎又输了钱,无有赌本,只得来向姐姐来讨。巧儿怎肯将钱付入那无底黑洞中,怒声叱骂。那二郎早已厚了脸皮,死死相缠,苦苦哀求。
赵虎咳嗽一声,房内巧儿忙笑道:“不知是哪位爷来了。”音未落,人已出得门来,见是赵虎,满面堆笑,道:“你怎的又来了?衙门莫非空闲无事。”赵虎嘻嘻一笑,并不回答。那二郎自门后见着赵虎,只道来了救星,急急出门,道:“原来是赵爷,救小弟一命吧。”那巧儿怒道:“休得纠缠赵爷,快快滚出去,小心我细了你的皮。”说罢,伸手去揪二郎。二郎向旁一闪,只叫“赵爷救我”。赵虎拦过巧儿,笑道:“你姐弟先且不必如此。二郎,先与我进房去,有事问你。”二郎道:“甚事?”赵虎不语,进得房内。二郎着急,随后追问。
赵虎道:“今日在龙溪河旁,发现一具无头尸首,我正奉命查寻案情。你可知晓昨夜此处有何事端发生?”二郎思索片刻,连连摇头。赵虎道:“我昨夜曾闻得巷道中有人叫喊,出门看去,却不见人影。你姐道是丽花院的客人争风吃醋,私下打闹。你可听得甚么言语?”二郎惊道:“为了个雌儿,竟砍去了头颅,真个可怜。”巧儿道:“赵爷问你话,你可细细想来。”二郎道:“我又不曾去那温柔乡中,怎晓得那些事情。……哦,小弟我倒是听得一桩事。”赵虎道:“是甚事?”二郎道:“今早我听得黄狗说及。”
赵虎一愣,二郎忙道:“那黄狗乃一绰号,非是狗,而是一市井闲汉,好博钱,又好勾栏娼妓。他道昨夜在翡翠阁找乐子,见着六哥被人捉走。”巧儿道:“这有甚奇怪?”二郎道:“那六哥可非一般角儿,十分横蛮,又好些拳脚,常与一班有钱有势爷来往。湖州城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汉子,但凡谁有气有怨者,使些银两,他便与你料理,无有不胜。”赵虎疑惑道:“那六哥可是唤作殷小六者?”二郎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赵虎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他,一市井泼皮。”二郎道:“黄狗道,那一干人,大概有四五人,甚是了得,六哥奋力相争,却如狗叼耗子般将他捉出了翡翠阁。众多人见着,都暗暗奇怪,不想这六哥也有敌手。”
赵虎听得仔细,心中疑惑,莫非昨夜听得的便是这干人等?那无头尸首莫非是殷小六不成?赵虎忙问道:“那殷小六双脚可是长有六趾?”二郎点头,道:“正是,因他脚有六趾,故而唤作小六。小弟曾见过那脚趾,甚为奇特,与众不同。心中暗道怪哉,人脚皆是五趾,他怎的有六趾?”赵虎大喜,那曾听得进其他,立即起身出门。二郎惊道:“莫非六哥与那凶杀案有干系?”赵虎道:“何止有干系?他已被人杀了。”二郎惊讶不已。
赵虎别了巧儿,本想赶回府衙,将情形告之苏公,转念一想,何不先去翡翠阁询问一番,打听那捉拿殷小六的四五人究是甚么角儿,问清他等模样,于缉拿凶犯岂不是功劳一桩。到得翡翠阁,五六个妖艳女子上来,只当赵虎是来行乐子。赵虎急急脱身,找到管事,说明来意。那管事闻听是衙门捕头,便将情形一一告之。其时,那殷小六正在碧玉房内饮酒,不料进得四条汉子,魁梧彪捍,竟自闯入碧玉房中,殷小六正高兴间,一人将桌子掀翻,又一人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殷小六见势不妙,奋力反击,结果被那几人打得眼冒金星,方才低头老实,只是一味询问究竟,那干人并不多言,径直将他拖出翡翠阁。引得阁内男女争相观望,只是无人出来言语。
赵虎询问那四人情形,管事只是摇头道,不曾见过,想必来头不小。出了翡翠阁,赵虎急急赶回府衙。此刻,苏公正在议事厅中,与秦聪碧、李龙等人商议案情。赵虎径直入得厅来,将殷小六及翡翠阁等事一一禀明。
苏公惊讶,道:“苏某正思量寻那殷小六,怎的竟死了?莫非此事竟与明珠一案有关?”秦聪事诧异道:“大人何出此言?”苏公道:“明珠一案,十分蹊跷。苏某思索,兴许与半年前沈成一伙劫宝有关。那殷小六与沈成十分要好,或是知情人。苏某正欲寻他,他却怎的无端失去了头颅?世间怎有如此巧合之事?”李龙道:“属下以为,那盗宝之人非同小可,定是已知晓大人寻那殷小六,故而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苏公点头,道:“既已查明死者身源,可速遣人去唤他家人亲戚或邻里前来辨认尸首。”李龙自告前往。
苏公、秦聪碧等出了议事厅,到得义庄。仵作将验尸情形细细禀告,死者内脏完好,并无毒药及其它伤害痕迹,其致命之处想必在头颅部位。约近一个时辰,李龙回来,引四五名男子,皆是殷小六之左邻右舍。李龙道:“属下打听这殷小六还有一浑家,好生寻找,众人皆不知去向。十分蹊跷,只寻来左右高邻。”苏公点头,令仵作引邻人辨认。四五人满面惊恐,却又疑惑,细细辨认过后,其中一人道:“观其体态及脚上六趾,当是殷小六。”众人亦点头。
苏公满意,出得安尸亭,又询问殷小六平日情形。众邻道,那殷小六虽是晚辈,可为人狡诈,十分厉害,平日谁人敢惹他。极少与之来往,其情形亦不尽知。苏公道:“他平日与甚么人往来?”一中年邻人道:“常与一干无赖泼皮厮混。”另一老年邻人道:“曾见他与吕记吕掌柜来往。”苏公道:“他浑家品行如何?”那老年邻人吱唔道:“人家私事,不便多舌。”苏公谢过众邻人。
回得府衙,苏公令李龙、赵虎打听殷小六近几日行踪,二人领命而去。秦聪碧疑惑不解,道:“大人何以认为殷小六与被盗明珠有关?”苏公道:“沈成抢劫明珠一案,沈成携明珠潜逃,此案不了了之,其中必有隐情。苏某闻得这殷小六与沈成甚为要好,那一案中却无有殷小六其人,甚为可疑。苏某暗中查访,那殷小六非局外人也。他遭分身之祸,便是佐证。那主使之人害怕事端暴露,故下此毒手。”秦聪碧点头称是。
言谈多时,秦聪碧起身告辞。苏公在庭中信步,思索前后。到得湖州,未有几日,蹊跷事端却接二连三,其中脉络不清,甚是头痛。思索间,苏公不由从袖中摸出那有“长曲”二字之玉来,仔细端详。直到苏仁前来叫唤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