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 皇宫之内管制森严,一队队卫士来回巡逻,整个宫城就像一只潜伏着的兽,其无声息,而有随时禁戒着。
一队巡逻的卫士从傍泉苑的墙外走过,因为这里住的人乃是大公主白抚英,所以带头的小将军十分尽责地仔细看了看一片寂静的傍泉苑,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转身离开。
他的身影消失的转角的时候,傍泉苑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随着走在前面探路的小宫人举手一挥,一队人马抬着一顶小得堪堪容得下一个瘦小姑娘的软轿,飞快往通往外皇城的宫门走去。
就在他们一行人刚刚将身影隐入黑暗中之后,另一队巡逻的卫士已经来到了墙边,带头的将军也仔细听了听,在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动静之后就转身离去。
“站住,这么晚了,你们要干什么?”宫门的守将可没有卫士好糊弄,长矛一架,拦住了众人。
苾媛从队列中走出来,附到守将头领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守将头领点了点头,然后大手一挥,放人通行。
宫门嘎嘎的响声,在深夜里特别的洪亮,却没有人在意。 等到门开得刚好可以让软轿通过的时候,苾媛就领着所有人潮水般往外流去,最后一个人一通过,门扉就以最快的速度合了起来,砰的一声,再次隔绝宫里宫外。
就这样,白抚英坐在软轿之中。 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宫外而去。
然而……
高高的宫墙已经远远被甩在后面,原本昏昏沉沉任人摆弄地的白抚英却出声叫唤苾媛。
“殿下,您有何吩咐?”如果不是太后早就预料出白抚英 必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的话,奉命暗中下药迷昏白抚英的苾媛此时肯定被吓掉三魂七魄。
“苾媛,本宫希望你回转宫内,保护青雅。 ”轿子内的白抚英声音很轻,果然因为蛊毒发作而显得虚弱无比。
苾媛有些为难。 她奉太后的命令护送白抚英前往凤山离宫。 此时离开的话,有失职之罪。 但是白抚英地话又合情合理,不听就是犯上。
“本宫知道你是奉命行事,自然不会为难你。 你去吧,不出意外的话,本宫天亮时分就会到达凤山离宫地。 ”白抚英出言保证。
苾媛知道她一诺千金的习惯,于是轻轻应了一声,交代了剩下了众人几句话。 回头而去。
意外,却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后发生了。
一行人继续保持着整齐的步伐前进,不多时穿进了一片树林。 因为怕被人发现行踪,队伍并没有打火把,只是借助着星月光辉赶路。 好在随队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即使是如此微弱的光明也已经足够了。 行进中的队伍意外受到了阻拦,拦路的是一只晶额大白虎。
软轿被暂时放下,所有人紧张戒备。 他们都是受过专门训练地。 对于一只拦路的畜生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人兽对峙了一会儿,那大白虎似是看出形势不利于自己,慢慢退走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就要举轿时,抬轿的脚夫发现不对劲了。
轿子明显变轻了太多,所以他们马上叫来了负责领队的一个护卫长。
“殿下?公主殿下?”护卫长虽然猜想到白抚英可能已经离开了。 但是上尊下卑的规矩还是让他不敢随意xian开轿帘去查看究竟。
轿子里面确实没有任何动静,护卫长这才xian开轿帘的一角,果然看见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他一边担心自己的失职之罪,一边赞叹白抚英的功力高深。 剧毒发作之身,竟然可以趁着众人被白虎吸引地那一霎那,从人群中毫无声息地拖身,这等轻功造诣绝非等闲。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羽鸽,就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在白绢上写了“已走”两个字,然后系在羽鸽腿上。 放手让它振翅而去。 众人也顺着苾媛先前的交代。 不动声色继续赶路,要赶在天大亮之前赶到凤山。
苾媛刚刚回到宫门口。 空中就传来拍动翅膀的声音,她低哨一声,抬手迎下羽鸽,看见那白绢之书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
原来她已经事前安排了意外,难怪会对自己保证“如果不出意外,就在天亮前到达”,如此漏洞百出的承诺,自己竟然还信以为真,真是傻蛋一个。 还好太后也知道白抚英绝对不会乖乖束手就缚,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会因为这件所谓地“意外”而责备他们也就是了。
苾媛烧掉白绢,举手在门上敲击出约定的暗号,宫门开了一条小缝,将她迎了进去。
另一边,刚刚从软轿中跑出来的白抚英其实并没有走远。 体内蛊毒的发作让她根本无法如意控制自己的身子,只是纵身飞上一棵高树,刚隐好身形就已经满头大汗,血气翻腾。
如果护卫长下令就地搜索的话,一定马上就可以找到她的。 但是显然太后有意放她离开,所以护卫长只是尽责地报告了苾媛一下,就领着众人离开了。
翻身下树,白抚英踉跄了一下,歪kao在树身上调整呼吸和内息。 那只退走的晶额大白虎再次从黑暗中走出来,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白抚英。
“西虎,好久不见,已经有四五年没来看你了呢!”白抚英说。
白虎闻了闻白抚英,然后竟然用头蹭了蹭白抚英的身子,一派亲昵无间地样子。 白抚英已经压下混乱地内息,伸出手来摸了摸白虎的脑袋,看白虎一脸享受地表情。 想来这一人一虎竟然是老朋友了,而且这白虎通人性,多年不见白抚英,竟然还能认得出来。
突然,白虎扭头看向林中黑暗处,白抚英发觉它的异样,也抬头盯着那黑暗处。
“我道这白虎竟然是通人性的。 原来它是你养的啊!”从漆黑的树影中突然显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锦衣公子来,一脸笑意盈盈。
“你是何人?”白抚英警戒非常。 虽说自己分心在先。 但是能走到自己身边三丈内而没有被自己发觉,就连面对面了自己都看不出对方深浅的人,太过可怕了。
时间唯有两种人可以浑身毫无一点武功气息,一种就是什么功法都不会地平凡人,另一种就是武功已经深不可测而刻意隐藏自己的绝世高手。
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前者。
“嗯,你可以称呼我为‘羽’,认识我地人都这么叫我的。 那么。 我该称呼你什么呢?刘湘?还是白抚英?”锦衣公子自然地举步走来,根本不将白虎威胁的低吼声和趴下身子准备攻击的姿势放在眼里。
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 白抚英心头涌现杀意。
“别急着想杀我啊!难道你不想解你身上的蛊毒吗?”羽朝着愤怒的白虎伸出右手,那看似缓慢无比地右手准确地摸上了白虎的脑袋,而白虎反常地没有发动攻击,反而一动不动地任他抚摸,他由衷地赞叹,“啊!终于摸到白虎了,真是太幸运了!”
如果不是它喉咙深处的吼声不断的话。 几乎要叫人认为它是心甘情愿让这个来历不明的锦衣公子抚摸了。
“你究竟是谁?”白抚英解除了戒备。 她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这个自称“羽”的家伙的对手,如果对方要取她性命,不管做什么都是徒然,况且,对方根本没有恶意。
“你果然很聪明。 我这次绝对没有选错人了。 ”好像还没有摸过瘾的羽,恋恋不舍地将手从白虎地脑袋上收回来,白虎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躲到白抚英身后,警戒着前面笑嘻嘻的锦衣公子,却不敢再踏出半步。
看见白虎竟然被吓成这个样子,白抚英不无心疼之意。 只是,形势比人强,她真的没有和羽谈判的筹码,只能暂时观望。
“我叫羽,至于其他的。 我暂时不能跟你说。 对了。 你家最近新出地‘青梅香’味道挺不错的,所以我就多拿了两坛。 希望你们不会生气。 ”他满脸歉意,满眼真诚的倒着歉。
“什么青梅香……”白抚英对于他的话不对题头痛不已,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回忆起一件事来,一时激动起来,“你就是那个经常偷御酒的小贼!”
前几天江南裕庄进贡了一批新酒,其中最有特色就是“青梅香”,然而刚刚收进酒窖的贡酒,当夜每种贡酒就少了一坛,而青梅香则少了两坛。
其实从很久以前皇宫酒窖就常常发生被盗的事件,无奈苦苦追查都没有任何结果,于是众人也就当成灵异事件,听之任之了。 这次白抚英之所以会知道“青梅香”失窃的事情,完全是因为她也很喜欢这酒,所以特意叫人去取了一坛回来。
那取酒的人因为顺口说了一句“殿下真是好眼光,这酒就连偷酒的小贼都中意呢”而被苾媛叱喝,她仔细询问了缘由才知晓宫中竟然有这等趣事。
“什么偷,别说地这么难听,我什么时候偷了?那是你家大人亲口许诺要给我地,怎么能说是偷呢?”羽说的愤愤然,那认真地样子和语气,似乎真是白抚英诬陷于他了。
“我家大人?”白抚英又蒙了,这个人说话怎么没个准的,净是一些让人听得糊里糊涂的称呼。
“就是你们称为姑射的那个丫头啊!”羽说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白抚英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人来。
锦衣玉冠,剑眉飞扬,一双眼眸灿若星光,唇红齿白,腰间别着一柄碧玉长箫,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一身武功深不可测,性子也叫人捉摸不定,如孩童般随性,又间或可以察觉出长者的稳健。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这个看起来二十来岁数的人,却顺顺当当地称呼她的娘亲为“被称为姑射的小丫头”,而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