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最早从何时起被用于日本的食物加工,是思考这一问题的有力参考。藤原氏举出了显示其时代相当古老的证据,但对于其普及状况我还有些疑虑。因为只有大米的干粉,是一定需要使用石磨才能制作的,而这种米粉的使用,是近世以后的事。节日粉食中最为主要的,自古以来就是“粢(shitogi)”,一般是由在水中浸泡变软的大米经捣碎成粉制成的,供奉神佛时要以生的状态,孩子们有时也会生吃,也许生吃才是本来的吃法。咀嚼生米的习俗也似乎与此有关,这是完全不见于稻米之外其他谷物的利用方法。后来这一习惯逐渐消退,大米只有蒸煮或是烤过后才能为人食用,于是出现了一种神与人之间的断裂。但原本神与人饮食的根源是一致的,这在今天也十分明了,向神敬献“生粢”的日子,也是人食用“煮粢”或“蒸粢”的日子。只是后者的制作,出现了种种的变化与改良,其名称也随之以新易旧而已。一些家庭因为大多数情况下将人食用的东西敬献于神,于是认为“粢”是孤立的另外一种食物,但即便如此,其作为正式饮食的主要食品的地位,是从古至今未曾变过的。在石磨普及之后,所谓“nebashi biki”[5]的方法依然持续着,而因为必须要事先将米浸泡在水里,所以一直未能编入平日的普通饮食之中。
“饼”与“团子”这两个名称的界限,仔细想来,令人颇为意外地很不清晰。“团子”中也有蒸过后再舂的,“饼”也往往有使用粳米的。而从其名称难以推测其制法的,近来也与日俱增。一般而言,将糯米蒸熟令其柔软后大力舂捣直至不见米粒的是“饼”,其地位正位于粉食与粒食之间。这是开始使用今天的木槌,即男性加入劳动中之后的变化,这种方法至今也没有进入冲绳等地区。但是“mochi”一词在此之前便已存在,因此应该被看作另外的食品。按照我的想象,这些正式饮食的一般特点,是能够根据需要做成各种形状。为此,自然是用水润湿的生米粉最为方便,后世的“饼”“团子”之类,说来正是在努力承接这一传统。“镜饼”及其他特殊形状的饼,在依然保持着自从“粢”的时代便已有之的约定这一意义上,是我们极为重要的资料。而这当中,“团子”的情况略有不同。根据各地“o maru”“dansu”等称呼来看[6],做成圆形是其必要条件,我想这应该是外来宗教的要求。那么像是“团子”但又并非圆形的食物,如北信浓的“o neji”,或是讃州高松地区的“狮子驹”之类,以前都是如何称呼的呢?我认为如果不能称之为“shitogi(粢)”的话,那么除了称为“mochi”也别无他法了。用生米粉揉捏成的供品在信州被称为“o karako”[7],从三河到伊势则称之为“shiroko mochi”或“shira mochi”[8],依然保存了“饼(mochi)”之名。近世以后发生了巨大变化,使用木槌将糯米捣得极烂做成的“饼”,由于其美味而为大众喜爱,不但侵蚀了众多的节日供品,而且最终脱离了神祭,成为普通饮食的一部分。这是在酒及其他种种的嗜好品上也能看到的现象,它们最初都被赋予正式饮食的意义,如今都成了城市平日里售卖的商品。而在人们对之喜好并追求的内心深处,绝非仅仅只有其味道,一定还潜藏着更为高尚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