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1)

食物与心脏 柳田国男 684 字 6个月前

与生者之间的“食合(kui awase)”相对,也有与死者之间的“食别(kui wakare)”。现在比较普遍的习俗是,死者一旦咽气,家人就会急忙为死者做饭或“团子”,称之为“枕饭”“枕团子”,其做法都故意与通常的方法相反。最后都要将这些食物带到墓地,或任野鸟啄食,或者埋于棺中。也有服丧期结束时,所有服丧者吃“饼”的风俗。有的是将“饼”盛在锅盖的背面,用菜刀切分,蘸着盐吃;有的是数名兄弟将手伸到背后拉扯“饼”并分而食之,而这两种行为都是平时人们绝不会做的。

村人对死者家的支援,热情得让人难以挑剔,但对食物上的混同,却怀着最大的警戒而避忌。为参加丧礼的来客提供丰富的食物,是古来的风习,但烹制时一定要使用别人家的厨房,与服丧的死者家人也不能有任何接触,死者家的灶台只限定在为后者制作食物时使用。经常能够听到有人因为不小心越过了这条边界,当事人突然感到头疼,或是四肢无力的情况,这被称为“忌 ni makeru(犯忌)”[9]。因此人们对因食物而产生的联系十分畏惧,也尽力避免。其中最为不安的,是在同一氏神之下,同一年出生的人们。他们不但不参加死者的送葬仪式,甚至不少人害怕听到葬礼那天的磬音,传说听到后就会得病甚至死亡。面对这样的危险,时至今日也有很多人要施行特定的咒术,全国范围内称之为“耳塞(mimi fusagi)”。一般是一听到死讯,相关人员就急忙开始制作特别的食物,贴在耳上,同时念道“好事传进来,坏事听不见”等。然后将这一食物扔到河里,或是弃于路口,又或是送给健康的小孩子吃掉。也有地方会多准备“饼”等食物分给近邻各家,京都周围的农村就是这样,而收到的一方则要以豆还礼,或是到河边捡来好看的小石块作为回礼。还有的将“饼”做成耳朵的形状,在相当于耳朵眼儿的地方嵌上小豆,分与邻居。此种习俗的名称全国一致,只是细节上各地略有不同。详细比较之下,其背后潜藏的心意能更加清晰。在如今家庭制度已经十分发达的情况下,这样的地方还依然保留着更早阶段的所谓“年龄阶梯”[10]的感觉。人人都承认友人是社会的一大结合力,但很多国家已经没有条件去详细检验其起源及特色了。我认为,所谓食物的精神侧面,有一部分在人们的意识之外保留下来,这或许是将来日本人的folklore贡献于人类文化史时的一个立足点。为了结交可以相互依赖的好朋友,很少有其他民族能像日本人这样热情地相互分配食物。如果可能,我希望今后将此范围扩展到全世界,将更新更多的精神食粮,附上“noshi”,赠予我们的同志!

(昭和十三年十一月《因伯民谈》)

[1] 即“三三九度杯”,夫妻双方分别将三杯酒各分三口喝完。

[2] 下装高台的“折敷”。

[3] 即太阳穴处。

[4] “鳆”为河豚的日文汉字。

[5] 即万圣节。

[6] 日语中都以“羽”来数。

[7] 即因月经的“血忌”和因分娩的“产忌”。

[8] “kui”是“吃”,而“awase”是“合到一起”,“majiri”是“进入(而成为同类)”的意思。

[9] “ni makeru”此处是因为前面的原因而产生不好的结果之意。

[10] 即地域社会的成员超越家庭,按不同年龄形成较为紧密的集团,随着年龄的增长,如同攀登阶梯一样,由一个集团进入另一个集团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