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看这儿，你们几个鬼灵精怪的小淘气包！”

“嘀嘀嗒，嘀嗒！”

超级零蛋队的五名队员几乎同时转身，一扭头就看到了贾斯珀·朗特里爵士那熟悉的身影。他正坐在那辆高科技轮椅上，沿着校园小径朝他们这边滑来。跟他一同走来的还有那个笨手笨脚的大块头猴子马尔科姆，这个曾经的盗匪现在已经是这位英雄的管家。

“嗨，贾斯珀。”墨菲和他打招呼。今天早上在校门前，他再次受到了戴着防护手套的抗议人群的夹道攻击，此刻能见到老朋友那熟悉的脸确实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你好吗，马尔科姆？”

“熊几奥？”马尔科姆满心期待地问道。

“呃，很抱歉，我今天没带黄色大水果。”墨菲满是歉意地说。

“你现在可以直接说香蕉了，你不知道吗？”玛丽提醒他。

马尔科姆的超能力有点儿奇怪，无论何时，只要一听到“香蕉”这个词，他就会变身为一只巨型猴子。可想而知，每次发生这种情况时，他身边的人都会被吓到。不过，自从和贾斯珀一起生活后，马尔科姆就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猴子外形，生活得比之前开心多了。因此，“香蕉”这个词已经不会再带来任何危险。只不过，旧习难改。

“熊几脚？”大猴子转向玛丽。

“哦，对不起，马尔科姆。”玛丽拍了拍口袋，好像她能凭空变出他想要的黄色水果一样。

“给你，老伙计。”贾斯珀爵士和善地说道。他按了一下控制面板上的一个按钮，轮椅一侧弹出一支机械手，手里拿着一根黄灿灿的香蕉。马尔科姆抓过香蕉，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满足地吃了起来。

“你给轮椅又增加了一些功能呀？”内莉柔声问道，她一直都对电子设备和机械很感兴趣。

“是的。”贾斯珀爵士笑着说，“多亏了这位小库珀先生——”墨菲听后微微一低头，笑了，“我才能找回自己的超能力，在那之后我又学会了一些以前没掌握的新本领，并用它们给轮椅加了些新功能。”喜鹊偷走了他操控电子机械的超能力后，这么多年来，这位老骑士一直过着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生活——即便没有超能力，他也是一名才华横溢的发明家。

“你来学校有事吗，贾斯珀？”希尔达问，“英雄们都失去了秘密身份，我还以为你在联盟忙得脱不开身呢。”

“忙？”贾斯珀自嘲道，“没错，可以这么说。或者说，忙疯了，吓坏了，看傻了，说是泄气了也行。根本就是一团糟，简直把人逼疯了。其实，我是来找乔弗里商量门口那群闹事者的。”

“一堆熊几奥？”大猴子满怀希望地望着他，问道。可贾斯珀摇了摇头。

“那些人越来越吓人了。”比利认真地说，“昨天，有个人朝我扔了个鸡蛋。我一不小心，就把那个鸡蛋变大了。结果，它落在了前排抗议者的身上。”

“贾斯珀，他这招太聪明了。”玛丽哈哈大笑道，“一秒钟前，那些人还高喊着什么怪胎、怪物，下一秒钟，他们身上就淋满了蛋液。要是再给他们沾点儿面包糠，放进油锅里一炸，那就是一大盘香喷喷的炸傻瓜蛋。”

“前两天，诺克斯也在电视上出糗了。”墨菲笑着说，“他看上去就像个白痴！”其余几名队员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贾斯珀没有笑，他脸色阴沉地说道：“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一次采访失利和几篇好文章并不足以扭转舆论浪潮。今天扔过来的是鸡蛋，明天呢？我很不喜欢现在这种状态。诺克斯这个家伙，他这是要把所有人都逼疯啊。”

“是啊！”墨菲愤愤地说。他对诺克斯满世界诋毁英雄们的做法一直感到很愤慨，此刻，这股怒火突然全都爆发出来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哪，我们又没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至少，过去的几天里他还算消停。也许，他也害怕了？”

贾斯珀面色沉重地摇摇头，说：“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多。我刚听说首相再次召见了他，他们将会在今天中午发表一份声明。”

“这份声明的内容是什么？”希尔达问。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贾斯珀说，“不过，我要赶在那之前和校长先生好好谈谈。如果诺克斯继续煽动那些抗议者……学校很有可能就要关闭一段时间了。”

他话音刚落，五名零蛋队队员立刻不满地大叫起来。墨菲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被人塞满了东西一样难受。一想到学校可能会被关闭，墨菲就忙不迭地把这个想法塞进大脑最深处右手边的那个小角落里——那里是医生所说的“烦恼仓库”，储藏着所有让你烦不胜烦的想法。

“别急着跳脚，你们这些小不点儿。”贾斯珀爵士安抚道，“对不起，我并不想吓唬你们。我们现在谁也不知道诺克斯这家伙到底会说什么——也许，一切平安无事呢。”

“也许，苏博曼先生会让我们观看采访诺克斯的实况转播。”玛丽说。

“这绝不可能。”贾斯珀爵士坚决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们得像往常一样继续生活。一旦我们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就正中他的下怀了。我们决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对不对？现在快到上课的时间了，你们都乖乖去上课。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会看一眼那个转播。”说完，他在轮椅的控制面板上按下另一个按钮，他的右侧扶手上随即推出一块超薄显示屏。“如果有新消息，我会在午饭时一字不漏地告诉你们。”他向他们保证。“走吧，马尔科姆。我们去见见老朋友苏博曼先生，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让轮椅掉了个头，向走廊另一头驶去。

“再见，贾斯珀。”墨菲有些紧张地揉了揉肚子，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他的肚子摸起来又湿又冷，像个大冰袋。“午餐见！”轮椅上的老头先是友善地冲他挥挥手以示确认，随后又高高地竖起他那皱巴巴的大拇指。猴子马尔科姆站起身来，跟着他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漫长而烧脑的数学课占据了余下的上午时光。墨菲的大脑一直忙着和三角形的内角做斗争，他甚至都没意识到时针已经走过了中午十二点。直到午餐铃声响起，他脑海里的这场毕达哥拉斯之战告一段落后，他才意识到诺克斯已经发布了那份神秘声明。

“你说，那个头发油光锃亮的家伙这次会说什么？”他把书一股脑儿地塞进书包，对玛丽说道。

“肯定没说什么让人惊叹的话，不然，校园里早就传遍了。”玛丽心不在焉地答道，“说来说去就那些话呗，我们都是怪胎啦，和之前说的大同小异。”

超级零蛋队的五名队员们排队等着打饭，墨菲站在他们当中，侧着头，仔细地聆听着。有点儿不对劲。他竖起耳朵，就像一名正在挖掘岩层的地质学家，试着分离不同层次的声音，逐一进行剖析：首先听到的是食堂里最常听到的锅碗瓢盆发出的丁零当啷声和大家的聊天声，藏在这些声音下面的是学校里的日常白噪音——关门声，还有从远处传来的一位怒火中烧的地理老师的叫喊声。到底是什么不一样了呢？

“快走，心不在焉队长，”玛丽笑眯眯地一边扯着他的耳朵，一边说，“伯顿大厨刚刚端出一盘新鲜出炉的意式千层面。”

墨菲定了定神，就像条听话的西班牙猎犬一样，乖乖地走向午餐台，但是他心里的焦躁和不安依旧挥之不去。打完饭后，他走到食堂后面的大玻璃窗下，挨着朋友们坐下来。坐下时，他身后的一扇窗框被风吹得咔嗒咔嗒直响。这时，他恍然大悟，脑海中的那团迷雾终于散开了。

“你们听，”他突然严肃地对其他人说道，“外面的抗议者……他们没动静了。”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没错，校门口一直喧闹不休的示威者们是变安静了。

“他们怎么不叫了？”玛丽问，“发生了什么事？和诺克斯的演讲有关吗？说不定是首相让他们别来骚扰我们了！”

就在这时，食堂一侧的大对开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同学们，听好了！”门口传来苏博曼先生尖厉的嗓音，“所有人都听好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硬邦邦的，像个机器人。

“到底是怎么了？”希尔达含混不清地问道。伴着一股浓郁的帕尔马干酪香气，她嘴里没嚼完的千层面喷射而出，在空中画出一条条细小的抛物线。她坐在左侧，正对着大门，所以对校长身后的一切也看得最清楚。

墨菲的大脑原本就处于高度警戒状态，此刻，恐惧加上疑虑一齐袭来，整个大脑瞬间炸了窝。如果他的脑袋里有个显示警觉状态的大灯，现在肯定已经开始急促地闪烁红光。当然，他的大脑里没有这盏灯——在之前的几本书里我们也曾提到过——但是，他那个塞满了各种问题的小脑袋早已不堪重负。学校外面的那些抗议者为什么停止了叫嚣？苏博曼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冲进食堂？希尔达到底看见了门外的什么？墨菲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校长，后者一脸警觉地扫视了一眼食堂，大厅里也随即安静下来。

“他看上去显得比平时还不自然。”比利嘟囔了一句。

“我注意到……”苏博曼先生开口了，“也就是说……”他顿了顿。

“他到底想说什么？”比利转向墨菲，说道，“我不喜欢这样。”

墨菲举双手赞成比利的话，他伸长脖子，想看看希尔达到底在看什么。她身体歪向苏博曼先生那边，正费力地鼓着腮帮子，想尽快把嘴里那一大口千层面咽下去，这样她才能把话说清楚。

“我们出了点儿问题。”苏博曼先生皱着眉头说道，他看上去似乎对自己要说的话充满了疑惑，“我们拥有的这些能力，它们……它们都是不对的。”

“你这话听着就像那个白痴诺克斯说的话！”有人叫道。

苏博曼先生的脸沉了下来。“尼古拉斯·诺克斯完全是为了我们的利益着想，”他机械地说道，“尼古拉斯·诺克斯想保证每个人的安全，这些人都是来帮助我们的。”

“什么人？”墨菲问。他脑袋里的那个大灯此时已经开始高速旋转，同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希尔达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千层面咽了下去，终于能好好说话了。她只说了四个字，但这已经足够让墨菲明白一切了。

“快跑，”她说，“马上！”

校长身后的走廊上站满了人。一时间，墨菲的大脑因不堪重负，竟无法处理眼睛发回的信息。一大群人正朝大厅这边跑来，冲在最前面的是身穿黑色制服的清道夫。他认出其中有好几个正是每天都站在校门前的守卫。跟在清道夫后面的是外面的那些抗议者，可是看起来他们似乎成了同盟。

超级零蛋队赶忙站起身来，悄悄地向房间后面的角落溜去，就在这时，墨菲听到一名清道夫说：“把他们抓起来！”

“尼古拉斯·诺克斯会帮助他们的。”其中一名抗议者一边帮清道夫将学生们赶到一起，一边说道。

“为了他们的安全起见，必须限制他们的自由。”另一个人大声说道。

在大厅后面，有一扇绿色的防火逃生门，门上还有一个亮着灯的“出口”标志。除了零蛋队，不少人也想到了这条逃生通道，于是，一小群人悄悄地朝门这边移动。桌子被翻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鲜肉酱被踩过后散发出的特别的味道。

同学们推推搡搡地挨到逃生门前，一把推开门，争先恐后地从门口逃了出去，冲进寒冷的午后校园里。墨菲和朋友们跌跌撞撞地挤出逃跑的人群，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正确的逃生路线：直奔学校后门，从卡尔隐蔽的小木屋后面的运动场逃出去。就在他们奔向运动场的时候，他们还能听到从遥远的左后方传来的叫喊声：“把他们都抓起来！为了他们的安全起见，必须限制他们的自由！”

“我们在里面时，那个女人就是这么说的，”希尔达有些不解地说，“他们为什么颠来倒去总说同样的话呢？”

“我们先逃出去再想这个问题吧。”在他们沿着围墙向运动场跑去的路上，玛丽气喘吁吁地说。

“看，”比利指着他们前方，“是贾斯珀！”没错，主教学楼后面那个角落里的那个老头正是贾斯珀，他拼命地冲他们招手。

“快，跟我来！”他朝奔向自己的超级零蛋队说道，“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他掉转轮椅，带着他们沿着后墙向前走去。

“我们不是应该往那边跑吗？”墨菲指着另一边问道。他所指之处正是卡尔那栋破破烂烂的小木屋背后那片一直延伸至远处的林地。“学校里到处都是想抓我们的人！清道夫还帮他们抓人！”

“不用担心。”贾斯珀说，他的轮椅转得飞快。他们只得一路跑着跟了上去。

墨菲那颗疲劳过度的小脑瓜开始回忆和思索刚刚发生的一切，渐渐地，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贾斯珀！”他着急地喊道，同时加快步伐想跑到轮椅前好好看看这位朋友的脸，“贾斯珀，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我说过了啊，”老头儿头也不回地答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此刻，他们已经跑到了旧体育馆附近的拐角处，墨菲惊恐万分地发现一大群人正朝他们这边跑来——其中不少是穿着黑色制服的清道夫。“这些人会照顾好你们的，”贾斯珀爵士说，他的轮椅也终于停了下来，“他们也会好好地照顾我。让我想清楚我的这个奇怪的能力，这太不正常了。”

“哦，不——他和他们也是一伙的！”墨菲这才醒悟，心中不禁觉得十分难过，“快，快跑！希尔达，希尔达，快跟上！”

希尔达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贾斯珀身边，一脸震惊地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人群。“我不相信……”她喃喃自语，“那是……我爸爸妈妈也在里面！”

墨菲停下脚步。一点儿没错，他看到希尔达的面容慈祥、胖乎乎的父母正朝他们跑来。“希尔达，希尔达！”她妈妈高声喊道，“你需要人照顾！我们得带你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和这些人走吧！”不过，让墨菲石化的并非他们，而是他们身边的安迪。他正一脸呆滞地跟着希尔达的家人朝这边跑来。

“快来，墨菲，”人群越来越近，安迪对他说——最让他震惊的是，几乎从不叫他大名的安迪居然叫他墨菲，“和这些人走吧，他们会照顾你。尼古拉斯·诺克斯想帮助你，他想帮助我们所有人。”

墨菲整个人都惊呆了，甚至都没感觉到有双强壮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他的上臂，拖着他冲向学校大门。那里停着几辆清道夫专用的黑色厢式货车。他只记得自己好像看到学生们排成好几队，被面无表情的清道夫和家长们押上了车。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和他同一年级的艾莎，这个拥有冰冻超能力的女孩在她父母（出于版权考虑，我们应当指出他们并非阿伦黛尔的国王和王后，而只是两名估算师）身边。“跟这些人走吧，”艾莎的妈妈对她说，“没事，他们会帮助你。尼古拉斯·诺克斯是这么说的。”

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墨菲没有注意到，贾斯珀爵士带着困惑不已的猴子马尔科姆走上了其中一辆车，他也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关车门的声音。就这样，载着他和超级零蛋队其他队员的那辆最大、安全系数也最高的汽车飞快地开走了，只留下一串刺耳的警报声在冷漠的灰色天空中回**着。

五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