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等一下……什么?
哦,不会吧,你们不能这样!
抱歉,恐怕我们已经回到了过去。没错,又是那个让读者窝火但作者爱用的写作小伎俩:回到“一个月前”。我们故意留下一个极富悬念的小鱼饵,你们就上钩啦!现在,就让我们来说说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吧。
我们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很讨厌这样,我们非常重视读者的反馈。所以如果你们想投诉书中这种“一个月前”的情节,请写信告诉我们,来信请寄:
月球左起第三个环形山
写作手法投诉部
谢谢大家。现在,我们言归正传。这样,我们就又能愉快地做朋友啦。
一个月前……
“墨菲!已经八点十八分三十四秒了!”
有了爸妈,谁还需要会报时的智能音箱?心情大好的墨菲从楼梯上秃噜下来的时候心想。
你可能没听说过“秃噜”这个词,因为它是我们新创的词语。不过,如果你想知道它的意思,大可以参考我们的初学者指南——《秃噜101》。秃噜是个动作,且只能穿袜子完成。双脚并拢,脚尖踩在台阶的边缘,然后踮起脚,双脚向前倾斜,直到你滑向下级台阶。接着,你可以弓起脚趾,像小毛毛虫那样,一点一点地向前拱,直到你拱到台阶边缘再次发起秃噜。这是一个能给人带来极大满足感的动作,因此,尽管每秃噜一次,所剩的时间预算就少一分钟,但墨菲依旧尽情地享受最美妙的周一早晨大秃噜。
他的双脚像一对完全同步的滑雪板,同时滑下最后一级台阶,带着他向厨房继续拱。
“目前,整个地区仍处于封闭状态,”收音机里的播音员正在播报新闻,“当地居民声称他们曾在晚上看到五颜六色的光柱和耀眼的火柱从空中闪过。当局仍坚称此次事件只是一起单纯的煤气爆炸事故。然而,一名目击者称自己亲眼看到有人飞向事故地点。与此同时……”
墨菲微微一笑,给自己倒了杯果汁,接着又倒了些麦片。两个星期前,战栗之沙爆发了一场大规模越狱,那里关押的都是这世上最危险的盗匪。英雄联盟已经抓捕了少量越狱者,但大多数囚犯仍然在逃。依墨菲看来,刚才广播说的就是英雄们连夜出击,共同围剿逃犯的情景。
希望这次的抓捕对象是喜鹊,墨菲心想,但他其实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喜鹊是战栗之沙里最危险的囚犯,也是这场越狱行动的策划者。然而,尽管联盟一直不遗余力地搜捕,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墨菲和超级零蛋队曾一路追踪他到一个秘密的军事地堡里,可自打他从那个秘密基地逃走后,这个大坏蛋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墨菲心想,至少我们成功地营救了安吉尔。安吉尔是他们的朋友芙洛拉和卡尔的女儿。喜鹊冻结了时间,将她冰封在那个秘密基地里,直到他们赶到,将被困了整整三十年的她救了出来。总而言之,今年秋天真是麻烦不断。
“今天学校里事情多吗?”妈妈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妈妈从她最爱的茶杯后面抬起头,笑盈盈地望着他。墨菲有心想回避这个问题。在这个时间进行这种对话本就违反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他对着手中的勺子轻轻吐了口气,噗的一声,在牛奶上吹出几个泡泡,就算是回答了。
“你们周一早晨有什么活动吗?”妈妈似乎并不打算放弃。
墨菲暗自斟酌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实话实说,答案就是:“这个嘛,从我第一天去这个专为有超能力的小孩开设的学校上课开始,通常来说,每天的第一节课都是能力训练课。在这一个小时当中,除我以外的所有学生都将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不过今天,学校特许我和我的几个好朋友放假一天,因为我们是英雄联盟里最年轻的英雄团队,联盟要我们在秘密总部开一个神秘会议。”然而,妈妈对他的双重生活一无所知,这样回答肯定不行。哪怕加上了重要的细节——“我们会坐我们的那辆喷气式汽车去开会”——也不行。所以和往常一样,他决定撒个谎来掩盖一切。
“我们有地理课,然后是两节科学课。”他回答说。
“你在学校挺好的吧?”妈妈问道,同时伸出手拍了拍他那只没拿麦片的手,“你和你的那些朋友相处得怎么样?你没有话想和我说?玛丽她还好吧?”
墨菲瞟了她一眼。果然,老妈又摆出了她那副“我是你的朋友兼顾问,不只是你妈”的表情。“是啊,挺好的。好端端地提玛丽干吗?”他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无论妈妈多么体贴,多么善解人意,墨菲就是无法向她敞开心扉。当然,他也会有想向她坦承一切的冲动:“我是一个拥有秘密身份的英雄,我最好的朋友玛丽会飞。”但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堪设想。首先,妈妈不会相信;其次,这会引来她的一连串质问,比如:“你为什么一年前不说?”所以每当这时,他就只能做回那个普通的十二岁男孩,装出一副不好意思回答妈妈问题的样子。
“墨呀墨菲菲!”墨菲的哥哥安迪走进厨房,俨然一副大人的架势,伸手揉了揉墨菲的头发,驾轻就熟地捣鼓起了面包机。“早上好,妈妈!”
安迪今年十八岁,在小镇另一端的大学读书,所以他每天都会像大人那样背着一袋子书坐大巴通勤。
“你那个神秘兮兮的学校怎么样?”安迪高举蜂蜜,像艺术家涂鸦般随意地在面包上挤出一团歪歪扭扭的线条,漫不经心地问道。
安迪对墨菲的学校十分着迷,从不放过任何能套出学校信息的机会。哥哥特有的第六感告诉他,墨菲的学校一定有古怪,肯定错不了。一旦被他找出来,他就有了捉弄、调侃甚至折磨这个小弟弟的资本。
“还行吧,”正忙着捞牛奶里最后一点儿麦片的墨菲随口答道,“就那样。”
“不可能,学校怎么会没啥可说的呢?”安迪故意逗他,“不然,那才叫奇怪呢。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们学校转转?”
“不行。”墨菲答道,他回绝得有点儿快。他站起来,抓起放在门边椅子上的帆布背包,准备溜之大吉。
“就定在运动会那天怎么样?我能去看比赛吗?”
“不会有运动会的。”墨菲实事求是地答道。事实上,去年的两百米跑出了点儿纰漏——冲刺时因对抗过激,有人超能力失控,两人因此被送进了医院。自那以后,除非另行通知,所有运动会一概取消。
“那家长会呢?”安迪嘴里塞满面包,眼看墨菲正要出门,忙不迭地问道。
墨菲定住了:“家……家……家长会?”
“哦,对了!”他们的妈妈大叫道,“家长会!我去年是不是没去?”
“啊……呃……是吧,你肯定没去。”墨菲答道,他的大脑像台年久失修的拖拉机,稍一动就嘎吱直响,“我以为你在忙工作。”
“哦,这样啊,下一次家长会是什么时候?”
“下周四。”墨菲本想闭嘴,但谎话已经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要说‘下周四’?你这个白痴!”掌管思考的那部分大脑对负责语言的那部分大脑说道。
“因为我被吓到了!”负责语言的那部分大脑答道,“对不起!”
“就会说对不起,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儿记性呢?”掌管思考的那部分大脑十分恼火,“同样的错误你还要犯多少次?想清楚再说话,管好你的大嘴巴。”
墨菲发觉,虽然他大脑中的这场骂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但他自己却像个电池突然没电的机器人,张着嘴巴一动不动地卡在了大门口。
“是的……下个星期四。”他确认道。说完,他脸上挤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
“啊,我彻底放弃了!他竟然又说了一遍。”掌管思考的那部分大脑顿时怒不可遏。
“太好了!那天晚上我一定推掉所有事情。”他妈妈说道,“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的……呃,那个啥……”墨菲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得走了,”他侧过头说,“我可不想迟到……”
“……现在,你必须去找校长,告诉他,他得举行一场假家长会。”说完,掌管思考的那部分大脑就陷入了沉默。墨菲意气风发地走上了门前那条大路,他的情绪并未因这段小插曲而低落。他可是英雄联盟的成员之一,以队长的身份率领一群好朋友打击犯罪,没有什么能阻止他……
“英雄联盟死定了!”一个穿着件破破烂烂的黑外套的男人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喊道。房间里顿时传来一片附和的议论声。
偌大的房间里坐满了人。没错,房间里的确很挤,虽然我们说的是坐满了“人”,但用“人”来形容围坐在中间那张大桌子旁的许多与会者恐怕的确有点儿牵强。会议现场就像个博览会:与会者有的身形巨大,有的小巧玲珑;有的很胖,有的很瘦;还有的长得像极了动物,或者说怪兽。这是盗匪的聚会,来的全是大坏蛋。他们唯恐天下不乱,一心就想做坏事。
逃离战栗之沙后,在最初的两个星期里,喜鹊一直没闲着。他向那些被他放走的盗匪发出消息,召唤他们来他的新基地报到。他保证一定会给出对他们有利的信息。这条消息就像渗入血管的毒液,立刻在邪恶世界的隐秘网络里迅速蔓延开来。盗匪们迫不及待地想滋生邪恶事端,从世界各地发回了响应的呼声。
“是时候让这些所谓的英雄彻底地、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喜鹊接着说道,他用极尽轻蔑的口吻轻轻吐出了最后几个字。说完,他向后一靠,抬起手,用细长干枯的手指捋了捋长长的头发,同时扫了一眼挤在桌边的那些家伙。眼下这个新计划离他理想中的标准确实还有点儿差距。
他原本希望能一个人待在那个秘密军事地堡里,好好思考下一步的行动。然而,这已经不可能了。这全都拜普通小子所赐,他心想。心中的轻蔑和愤恨让他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的手搭在桌子上,手指头焦躁不安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毫无节奏的击打声。
“朋友们,和你们许多人一样,我也曾被那些小丑囚禁在那里。”
“嘿!”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满地吼道。坐在桌子对面的一个大块头俯身向前,灯光正好打在他那个红皮球一样的大鼻子上:“小丑可不是贬义词!”
“请原谅我,我的朋友。”喜鹊强压住心头怒火,安抚对方。他需要这些傻瓜,至少一段时间内如此。“我不是有意……要诋毁小丑。不过,我马上就会告诉你们如何向英雄联盟报仇雪恨。”
“说到这个嘛,”那个小丑兴奋地尖叫道,“是时候给他们办个小派对了。哦,我说的派对……”看到桌边那一张张惊讶的脸后,他立刻解释说:“就是杀了他们!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和欢呼声随即响起。这是坏蛋们最擅长也最喜欢的讲话方式——简明、通俗,最后以“杀了他们”收尾。
喜鹊微微皱眉。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失去对这次会议的掌控权。
“是的!”他飞快地表示同意,同时站了起来,引来众人的目光,“我们要发动一场可怕的报复行动,向英雄联盟复仇!”
“杀了他们!”有人大叫一声,再次引来一连串的喝彩声。
“是的,没错,”喜鹊拍了拍手,缓缓说道,“杀了他们,必须的。不过,我还想多说几句——”
“直接说结果!”另一个声音大叫道,“你想要的最后结果——‘杀了他们’!”
欢呼声此起彼伏,有人还唱起歌来。“杀……杀死他们。杀……杀死他们。杀……杀死他们。”
漫长的牢狱时光磨炼了喜鹊的耐性,但此刻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他扫了眼四周,寻找那个叫嚷着“直接说结果”的家伙——那人大腹便便,穿着一件连体服,全身除两个袖子是白色外,一身素黑。
“这位朋友,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喜鹊平静地问道。
“我……是企鹅人!”这个穿着黑白外套的男人一站起来,就立刻暴露了他这种身材绝不适合紧身连体衣的事实。(你们也知道,我们并不是在这儿评头论足,毕竟,现在也不是在评选“大恶人最差着装奖”。我们坚决拥护每个人的着装权利,任何人都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穿衣,哪怕是疯狂的超级大坏蛋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人腿短,肚子大,两个胳膊又粗又短,配上那套连体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呃,就像只大企鹅。不过话说回来,也许他是故意这么穿的呢。所以,就当我们没说过。他赢了。)
“没错,企鹅人!”他大声说道,“因为基因实验室里的一次可怕的事故——这样的事好像经常发生。”人群中再次响起附和的抱怨声——在座的许多大坏蛋都是基因实验室事故的产物。“我的基因和一只企鹅的基因发生了融合!就这样,我现在不仅拥有人类思考和说话的能力,也具备企鹅的……大部分邪恶属性!哈哈哈哈!”
“什么邪恶属性?”一个坐在他左侧的女人跷着二郎腿,满脸狐疑地望着他。
“这个嘛……我可以在严寒中生存……前提是我和其他企鹅挤成一团,”企鹅人恶狠狠地说道,“而且和大企鹅一样……我不会飞。”
“这算哪门子超能力?”有人嘲笑道。
“闭嘴!”企鹅人愤怒地大吼一声,他那张苍白的圆脸被怒火烧得通红,“华丽的绅士企鹅是这世上游泳速度最快的企鹅,我能游得和它们一样快,时速高达三十五千米,而且……”
喜鹊听够了这些废话。他需要向他们展示一下他的本事,借此提醒所有人在这个房间里到底是谁说了算,况且他很肯定就算没有这个生活在南极还不能飞的半人半兽的疯鸟,他的邪恶计划也一样能顺利开展。
就在企鹅人还叫嚣着“我可以用自己的体温孵化雌企鹅生的蛋”的时候,喜鹊打了个响指,伴随着一声骇人的“啊”的尖叫声,那位企鹅人先生瞬间化作一个火球,消失了。
“还有人想打断我说话吗?”喜鹊轻声问道。
在座的大坏蛋们纷纷摇头,同时将椅子后移,尽量远离企鹅人坐过的位置。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烧烤的气味,闻起来香喷喷的,很像一种从厨房里飘出来的味道。
“很好。”喜鹊语气轻松地说道,“好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要向英雄联盟发起一场骇人听闻的报复行动。”小丑应声答道。相较于他那庞大的身躯,此刻,他的声音轻柔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谢谢你,派对狂。”喜鹊说,“没错,我召唤你们来这儿,我的朋友们,是因为你们一直被当成怪胎,受人鄙弃。鼓吹‘正义’和‘高尚’的英雄联盟一直在追捕你们,迫害你们,将你们关进监狱。现在,你们报仇雪恨的时机到了。”
他仰起头,脑袋缓缓地转了个圈,审视了一遍桌边那群忙不迭响应他号召的家伙。一个鼓鼓囊囊的橙色生物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个东西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镶嵌在一团应该是其头部的物体上。“就拿你来说吧,”喜鹊对那团软绵绵的东西说道,“你是不是也被他们关进了那座惨无人道的监狱——战栗之沙?”
那个鼓鼓囊囊的橙色生物站了起来,坐在其旁边的人立刻捂住鼻子。
“这是什么味道?恶心死人了!”有人小声说道。
“我是海绵,”那个橙色的家伙用一种沉闷且似乎还冒着泡的声音说道,“我就是块浴室海绵,所以我可以吸收任何进攻。”
“这味道简直和落水狗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他身边的盗匪咳了两声。听了他的话,海绵略显尴尬。
“我恐怕还没干透,”他承认道,“所以还带着点儿湿海绵的气味。”他挥了挥胳膊以示歉意,房间里的咳嗽声更多了,有人甚至发出了干呕声。
“别乱动!”有人不耐烦地说道。
“你被他们关起来了吗?”喜鹊追问道,他扬起了眉毛,似乎在鼓励对方。
“是的。”海绵答道,他皱起眉头,发出一阵轻微的咯吱声,“英雄联盟甚至都没给我出庭受审的机会。”
“你看!”喜鹊扯着嗓子叫道。他再次扫视了一圈桌边的那些人,在他左侧离得稍远的地方,一头穿着西装的猪跳进他的视线之中,看得他一惊,但他立刻克制住了自己,并未流露出丝毫惊讶之情。“他们把我们关起来!他们是暴君!他们出手时决不会手下留情!是时候站起来反抗他们了!”房间里顿时叫好声一片。“他们根据自己荒谬、狭隘的世界观将我们定义为‘邪恶’的一方,还组成联盟来对付我们。”愤恨和鄙视让喜鹊那张皱巴巴的脸变得越发扭曲,“既然他们认为我们是邪恶的,那我们就用邪恶的方式予以反击。我提议我们也建立一个联盟,邪恶联盟!”
“哦,这个太好记了。”那头猪哼哼着鼻子说道。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
“只要你们加入邪恶联盟,”喜鹊提高音调,接着说道,“我就会帮助你们尽情地报复这个曾经鄙视、厌弃你们的世界,让你们心中最邪恶的计划都成真!”
“你怎么帮我们,嘀哩哩嘟?”一个胡子拉碴的高个子男人问道。他上半身靠在椅背上,双脚搭在桌边,脚上穿着一双露趾凉鞋。
“我正等着这个问题呢。”喜鹊答道,对方那双极其不雅的双脚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兴致,“厄运黄鼠狼,亮出我们的家伙!”
蹲在喜鹊身后的一个小个子男人拍了拍一只可爱的小老鼠,站了起来,一股垃圾桶特有的馊味立刻四散开来,就连桌子对面的那伙人也被熏得纷纷捂住口鼻。跨越桌面飘过来的这股馊味恰好与半干半湿的海绵散发出来的臭味撞了个正着,再加上从另一个方向飘来的淡淡的烤企鹅的香味,三种气味在桌子上方形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风暴。就连那头对刺鼻的臭味并不陌生的穿西装的猪都略微感到有些恶心。
厄运黄鼠狼像个腿脚不便的小丑一样,一蹦一跳地向房间后面走去,在他身后留下些许碎蛋壳和一串棕绿色的脚印。他在一扇金属大门旁的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下按钮,笨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门后面的房间里塞满了钱,多得都堆到了天花板上。一沓沓的纸钞码放成堆,金光闪闪的金条摞成高塔,搭成了这世上最昂贵的叠叠乐。所有盗匪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像贪吃鱼见到食物一样,张着大嘴(其中有一个是猪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房间。
喜鹊甚至都没扭头去看——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场面。他站在那里,打量着面前那一张张毫不掩饰贪婪表情的脸。接下来不管他说什么,这些白痴都会乖乖地照做。
“正如我所说的……”喜鹊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因为他知道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正竖着耳朵在听他说的每一个字。“我能帮你们实现你们最邪恶的计划。譬如说,你——”他指向不远处一个穿着绿色外套的女人,“你有什么计划?”
“我是土地之力!”她甩了甩姜黄色的卷发,答道,随后爆发出一阵邪恶的笑声,“我的计划是接管全世界……一次攻下一座花园!”
喜鹊打心眼儿里希望自己能找个更体面的人来打头阵,即便如此,他还是装出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侧过头,说道:“那好,我的绿手指朋友,我可以帮你买……嗯……你计划所需的园艺设备,你要什么就买什么。”
“我,”坐在她旁边的一个衣着时髦的女人说道,“我是建筑师!我要把那些漂亮的古建筑统统推倒,以略微逊色的现代建筑取而代之!”
房间里响起了欢呼声。很显然,新成立的邪恶联盟里的其他人都觉得这是个邪恶至极的好计划。
“那你有什么超能力?你的手腕能发射出水泥?”喜鹊问道。
“呃,不,我其实并没有超能力,”那女人答道,“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建筑师,但我很邪恶。”房间里再次响起欢呼声。
“我想要再度开启我的混乱嘉年华!”派对狂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气球,谁知气球爆炸了,给弥漫在房间里的那股本就一言难尽的气味又添了一丝烧焦的橡胶味。
“啊,我很乐意赞助你的嘉年华。”喜鹊说,“我提议,由我来承担你实施这一邪恶计划的所有开销。我只有一个条件……”所有人立刻一脸狐疑地望向他——坏蛋们最讨厌讲条件。“你必须马上策划你的进攻行动,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所有计划都应该即刻实施!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反抗他们,英雄联盟的灭亡指日可待!”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他们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条件。
“那我们就说定了!”喜鹊怒吼一声。
“成交!”所有人答道。只不过因为回答有先后,这声音就变成了:“成——嗯嗯嗯嗯嗯——交!!”但毫无疑问,这个“条件”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很好,我的朋友们,欢迎你们加入邪恶联盟!”
“好!”
“我们不怕他们,我们要给他们制造麻烦!打败这些虚伪的无名小卒!”
“好——兄——弟!”
喜鹊开始绕着桌子和他的新盟友一一握手。当他走到那头猪跟前时,他不假思索地伸出手。那头猪似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跟着伸出一只猪蹄。喜鹊向下看了一眼,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沉默之中。谁也没遇到过这种社交雷区。
在大约过了八秒钟——其实只有七秒钟,喜鹊弯曲细细长长的手指,握成拳头,想和对方来个碰拳,可充其量只能算得上碰猪蹄。那头猪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喜鹊如释重负地甩了甩他那头长发。“和英雄势不两立!”他尖叫道。
“和英雄势不两立!”房间里的坏蛋们积极响应,喊起了口号,“和英雄势不两立!和英雄势不两立!!和英雄势不两立!!!”在雷霆般的呼喊声中,喜鹊的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丝冷笑,他转过身,不声不响地从侧门离开了房间。
“和英雄势不两立!和英雄势不两立!!和英雄势不两立!!!”厄运黄鼠狼一边呼喊着,一边跟着主人穿过门廊,走上一段金属台阶。
“安静!”喜鹊呵斥道。他穿过一扇门,沿着金属走廊向前走去,走廊上嵌着一排锈迹斑斑的老仪表盘,上面装满了刻度盘和开关。
喜鹊揉了揉眼睛,但没有停下脚步。他一直都更愿意独自行动,三十年的牢狱时光使他变得更加孤僻。每天和这么多人打交道让他感到格外疲惫,尤其是厄运黄鼠狼这种极其可怜又可悲的人物。他完全可以抛出超能力旋风将这个小个子男人瞬间撕成碎片,不过,他克制住了自己。因为他暂时还需要利用这些小渣滓。等他彻底击败普通小子,他就能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了。想到这儿,喜鹊笑了,转身对厄运黄鼠狼说:“我的朋友,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他语气平静,同时在他那张满是皱纹、消瘦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毫无说服力的微笑。至少在短时间内,他可以暂时摆脱这个荒谬可笑的家伙了。
“快说!厄运黄鼠狼愿意做任何可以摧毁英雄联盟的事情!”这个小个子男人又蹦又跳地叫道,“我还要带着我那个卑鄙的小随从老鼠普丁一起去!”厄运黄鼠狼的小宠物应声从他的一个口袋里探出了棕色的小脑袋,发出一个听起来并不怎么邪恶的声音:“吱吱!”
“是的,我的朋友,”厄运黄鼠狼说,“很快,所有英雄都会知道你的厉害!”
“吱吱。”小老鼠表示赞同。这个小个子男人乐不可支地边蹦边笑。
喜鹊好不容易才再次压住心头的怒火。“是的,很快。”他对厄运黄鼠狼说道,“不过首先,我想要你再去网罗更多想为非作歹的人,让他们加入邪恶联盟,我忠实的随从。”
喜鹊本想以此来示好,谁知对方听后却有些生气。
“厄运黄鼠狼不是随从!”他非常不满地叫道,“我是主犯!”
“按我说的去做!”喜鹊不耐烦地吼道,眼里都快喷出火了。有那么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仿佛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厄运黄鼠狼畏缩了。然而,假如喜鹊再凑近一点儿,他就会看到这个小个子男人脸上那隐忍的怨恨,那表情像极了一只挨了鞭子,恶狠狠地龇着牙的狗。
“我会按照您说的去做……”厄运黄鼠狼沉着脸答道。
“叫主人!”耐心耗尽的喜鹊喝令道。
“主人。”厄运黄鼠狼跟着说道,眼中再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反抗神色。
交代完任务后,喜鹊遣走了这个小个子男人,站在原地静静地思索了一阵。随后,他伸出骷髅一般的手指,转动门把手,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
和这栋建筑里其他部分截然不同,这是一个温暖而惬意的房间。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壁炉旁放着一张扶手椅。喜鹊站在门口,看到从扶椅下方伸出两条腿,脚尖朝着壁炉,火光闪动,将擦得锃亮的鞋尖照得闪闪发光。
“晚上好,”扶椅上传来一个声音,“你的会开得还满意吗?”
“算是吧。”喜鹊答道,“今天晚些时候,我会正式向英雄联盟宣战。到那时……”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站了起来,转过身,面朝喜鹊。此人的鼻子又长又尖,头发不仅精心梳理过,还抹了发油。外表精致、西装革履的他与留着一头花白长发、衣衫褴褛的喜鹊有着天壤之别,然而,只要他们并肩而立,你就会发现这两个男人的眼神极其相似,都充满了对超能力的渴望,都透露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心。
“那时,我们就能做正经事了。”尼古拉斯·诺克斯接着喜鹊的话说道。说完,他的嘴角缓缓翘起,露出了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