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桐县城外十五里处的落雁山素以名贵药材闻名,满山遍野尽是珍稀花草,百年蔘、千年何首乌皆是特产,引人前往。

落雁山说高不高,约莫三千尺,怪石嶙峋,体力佳者一天来回不成问题。

不过说低也不算低,没点体力的人通常走到一半便汗水淋漓,气喘如牛,中途放弃入山寻宝的打算而折返。

毕竟此山终年烟岚缭绕,晨起便白雾霭霭,视线不明难辨方向,而且雾浓则苔生,山路崎岖不平又滑溜,一个不留神坠落山谷的人比比皆是。

落雁山山不高却危险重重,即使是长年久居於此的人也不敢轻易入山,他们深知山中的最大危险不在凶猛野兽,而是气象多变,迷雾中可是求助无门。

所以山里的奇花异草才如此生机盎然,未经滥采而蓬勃茁壮,有些甚至得有百年寿。

「莫大夫、莫大夫,快来瞧瞧我家的小狗子,他顽皮,跑进山里采浆果,被毒蛇咬了一口,嘴唇全发紫了……」

云雾淡去的绿槐下有间茅草屋,小院子里铺晒着药材,一筛一筛的铺放在格子架上,几只小鸡啄食着散落的草叶。

前院一目了然,就是竹编的围篱,与柏木削平的板条以木钉嵌合成半人高的木门,无锁,仅以藤结扣住,方便进出。

後方是两明两暗的屋子,一明室为厅堂,做为诊疗处,置有药柜和医书。

另一明室则是主人的寝居,明亮宽敞,隔有花厅与内室,一张四方桌、两张圆凳,桌上是简朴的,一片绘有四季风光的屏风後是一张大床、少许的摆设和家具。

一暗房住着药童,另一暗房则是有需要时让重症者暂歇的地方。

「谁又在大呼小叫,我家公子看了一夜医书,丑时才睡下,你们给我小声点,别吵醒他。」

一名十一、二岁的小童气呼呼地从灶身跑来,伸手拦住欲入医庐的山野樵夫。

「点墨,不可无礼,医者父母心,岂能见死不救。」一道温润嗓音如雪融後的清泉,徐缓轻扬。

「可他们一大早就让人不得安宁,我是担心你身子撑不住。」太累了是会生病的,公子昨夜咳了好几声。

「不碍事,我是大夫,自有分寸,倒是快快让人进屋,会这麽早来,想必情况危急。」

一只骨节分明,指尖温润的手撩开云白石串起的帘幕,露出美玉一般的俊雅面容,月牙白衣衫衬托出不凡风姿,彷佛踏月而来的仙人。

那是一名男子,容貌却更胜女子,星眉朗目,发丝如墨,双瞳如深潭,熠熠生辉,鼻梁高挺透着一丝风骨,唇薄如翼。

只是,脸色稍嫌苍白,眼下有着暗影,看似病气入体,又似疲惫过度,精神不济。

「是是是,公子菩萨心肠老见不得人受苦,就是不晓得多顾着自己一些。」点墨嘀咕不休,不情不愿的放人进来。

几个穿着粗衣草鞋的大汉抬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入内,神色慌张地喊着大夫救命,只差没下跪磕头。

方圆几百里内,无人不知神医莫大夫,据说他医术之高明能起死人、肉白骨,只要一息尚存,鲜少有他救不活的人,因此求医者众,有的甚至不惜千里而来,只为那渺茫的希冀。

但大多数人只知神医姓「莫」,不知其名,仍是无碍求医者的口耳相传。只不过……此莫非彼陌,知道者,真的少之极少。

「莫大夫,我儿还有没有救?我看他出气多入气少,只怕……」中年汉子用袖一抹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别慌,且让我瞧上一瞧。」陌千臾润指一搭,先把脉。

望、闻、问、切,行医四要,他一诊脉息微弱,入毒已深,随即翻眸查看,以指触及体肤,一指按往心口两脉门。

患者左小腿处有一明显的牙印,周遭肌肤开始泛黑肿胀,微腥的气味由伤处漫出,毒素已侵入内腑,身躯渐成僵直。

事不宜迟,烧红的柳叶刀划下,脓液伴随黑血流出,难闻的腥臭味也迅速蔓延开来,味如弃置多日的死鱼,闻者掩鼻。

但陌千臾似乎不受影响,仅眉头微微一蹙,手边的动作不曾停顿,一边放血,一边喂患者大量的水,再佐以祛毒药丸。

「大夫,我家小狗子他……」

「是被七星蛇所咬,其毒甚剧,轻则残疾,重则丧命。」这是落雁山才有的罕见毒物。

「什麽,那小狗子不是没救了?」他的儿呀!

「王大叔,你先别急,小狗子并非无药可救,等我将毒排出,再喝上几天汤药便无事。」天生万物一物克一物,有毒就有解。

「真的吗?我家小狗子有救?」老天保佑呀!没要了他儿子的命。

陌千臾面露浅笑的下针。「山象难测,别叫他再进山了,为了小利枉送性命实在不值。」

「这……贴补家用嘛,听说有人瞧见手臂粗的蔘娃在林间跑跳,小狗子才想去试试运气。」一株百年蔘卖价不菲,够一家七口享几年好福。

什麽采浆果误遭蛇吻,根本是谎言连篇,明知落雁山是出名的有去无回,可为了一夕暴富,仍有不少不知死活的百姓想上山寻宝。

小狗子即是一例,他和许多入山者有相同的想法,自己不会那麽倒楣,既然手无缚鸡之力的莫大夫都能安然无恙行走山腹,世居此地的自己又怎会出事?

殊不知,太过自信往往沦为致命伤,以为熟稔的山区反而掉以轻心,要是落雁山能如此轻易来去,岂会让人往往都无功而返。

「再试就没命了,我家公子不是叮嘱了,要入山一定要等雾散,而且申时一到立即离山,不可逗留,雾如魍魉,缥缈无踪,再熟悉山势的人也会迷失其中。」点墨忍不住骂人。他最看不惯这些存心找死的蠢材,还要劳累他家公子救治。

「我们也晓得危险,可米缸无米能怎麽办,除了一拚哪有第二条路走。」一切都是为了养家餬口。

点墨年纪虽轻却十分机灵,一下就听出话中之意。「你们又想赖掉诊金,想让我家公子做白工是不是?」

王大叔涨红脸,支吾地看左看右,就是不敢往前看。「等我把柴卖了,我、我会来清……」

「你欠过一回又一回,我都数不清次数了,这回休想再赖掉。」当真以为他不知道,明明有钱却老是叫穷,怀里兜着银两到花楼去撒当大爷。

「我……我……」王大叔满脸羞愧,几锭碎银紧抓不放,心里想的是春花楼的小翠。

「点墨,不得为难王大叔,人生在世,难免有手头上不方便的时候。王大叔,我这里有张药方,你到城里照单抓药,一日煎三帖,三碗水煎成一碗,早、中、晚服用,如此七日便可清除体内余毒。」陌千臾清嗓如珠,温润醇厚。

王大叔一怔。「不是一向由莫大夫配药,我们带回去煎服即可?」

他乌瞳含笑,璀璨生彩。「近日有事,没能上山采药,故而药材不齐,无法配药。」

「是这样吗?不是因为我没付诊金……」他有些迟疑的问。

「你想多了,王大叔,都是认识几年的老邻居,我还会诳你不成。」真是药材短缺,无能为力。

看他一脸歉意,原本想占便宜的王大叔面上一讪,悻悻然和几个亲戚又把儿子抬回去,小狗子的脸色大为好转。

像王大叔这种连药钱都想省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如他一样厚脸皮的却不多,多少还是会付点诊金,顺便偷看大夫的绝世风采。

「公子,他们明明讹人嘛!哪有看病不付钱的道理,多来几个这样的无赖,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他还在发育,不多吃些会长不高。

陌千臾好笑的望望满嘴埋怨的药童。「我让你饿着了?」

点墨脸红,不好意思地一吐舌。「我说说而已嘛,公子当我浑小子发牢骚。」

「真要吃不了苦我也不勉强,人各有志,送你返乡的盘缠还有。」他打趣的揶揄。

「别!公子别赶我,我舌长嘴贫说错话,以後不敢了,公子留我在身边伺候,点墨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他可不想再回到那个人吃人的地方,他一条小命禁不得折腾。

「还在这儿耍嘴皮,去烧火起灶,准备午膳。」他看一会医书便可用膳。

「又是我?」点墨苦着一张脸,活似吞了十斤黄连。

「不然你要我下厨?」他一挑眉。

本来有一烧菜妇为主仆俩料理三餐,山蔬野菜倒还过得去,不求鱼肉丰足,只要能果腹即可。

可妇人有一女年方十六,生得娇俏可人,活泼大方,一日替受了风寒的母亲来做饭,却一眼爱上貌若潘安的莫大夫,从此纠缠不休。

逼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将妇人辞退,佯称已有婚约在身,并避居他处月余方才摆脱那名少女的痴缠。

但这下苦了不擅厨艺的主仆俩,烧焦锅子是常有的事,半生不熟的鱼肉还带着血,一餐煮下来汗流浃背却没人敢入口,想再找个厨娘却一直没空入城,而且这地方离城遥远,要请到人也不容易。

点墨顿了顿,一脸馋相地朝後院暗房望去。「姑娘的手艺不差,不妨……」

陌千臾一记栗爆往他脑门敲下。「她是病人,需要休养。」

「哪里有病,我看她好好的……哎哟,公子,你别再敲我脑袋了,会把人敲笨的。」点墨抱头鼠窜,边跑边嚷嚷。

「人笨一点好,太过聪慧只会自寻烦恼。」他双手环胸,假意训示。

「那公子你是笨还是聪明?」点墨揉着头,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但求一愚。」陌千臾似有感触的一哂,笑意缥缈。

「我看公子也是笨人,放着现成的大厨不用却要啃炭喝馊,果真愚笨……啊!寿姑娘,你起身了。」小子滑溜,高声一喊。

陌千臾举起手正欲教训口无遮拦的药童,忽闻他一声惊喊,当下受骗地往後一瞧。

「嘻,嘻,没人。」公子果然不聪明,还笨得很。

「你这小子连我也糊弄,真不抽你几下就要飞上天了。」连他也捉弄,太胡闹了。

点墨嘻嘻哈哈地挤眉弄眼。「寿姑娘,我们要吃什麽?灶上有鱼有肉,还有颗大白菜呢!」

「又想我上当,同样招式用两次可不管用了,小心我打得你满头包……」尽会调皮,不重尊卑。

「有鱼就弄道五柳鲜鱼,肉过油炸盘蒲棒里脊,烧颗大白菜煨出油包菜卷、栗子扒白菜,再煮蒸丸子当汤,四菜一汤应该足够。」人不多,简单就好。

陌千臾面上一红,微带尴尬地回过头,不远处一抹淡蓝身影令他心口一荡。

寿姑娘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因为她胸口挂了一块蓝玉寿字玉佩,所以才这麽称呼她。

日前出外采药的陌千臾无意间救了落难的她,当时她身上衣物有浓重的烧焦味,後脑有雷劈中的焦黑痕迹。

以常人来看,她必死无疑,毕竟被雷击中的生还者几乎是无。

可她有幸遇上妙手回春的莫神医,用七七四十九根银针封穴,以气导气运行周身,让危在旦夕的人不致丧命。

唯一的後遗症是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家居何处,家里有多少人,有无婚配。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复原得极快,原本以为她得卧床大半个月才可痊癒,没想到不到三日光景便已清醒,伤处更神奇的只剩下粉色淡疤。

「寿姑娘,你还在疗伤期间,实不该为我主仆俩操劳,下厨一事交由点墨打点即可。」陌千臾苦笑,为她的逞强而伤神。

她眉如柳叶,面似芙蓉,翦翦水眸宛若秋水,盈盈荡漾着碧波水色。「我不想被毒死。」

呃……很实在的一句话,教人闻之汗颜。

「寿姑娘,我帮你生火,这张凳子你坐,可别累着了。」点墨比他家主子会做人,殷勤地顾前顾後,嘴巴甜得像抹了蜜。

灶台下的火烧得劈 作响,旺火热锅,把人热得脸皮一阵烧灼。

「不用炒太多菜,我们不是很饿……」话还没说完,肚皮不争气地发出声音,陌千臾难为情的红了耳根。

「不是很饿,是非常饿,寿姑娘,你可怜可怜我们,赶紧弄几道菜填饱我和公子的肚皮,我们饿很久了……」快饿成前胸贴後背了。

「点墨!」陌千臾困窘的低唤一声。

寿姑娘先看一眼满脸垂涎的灰衣少年,再瞧瞧笑得无奈又愧疚的温雅公子,淡漠的嘴角轻扬。

很浅很浅的笑,却让天地间一下子放晴似的,原本沉静的芳容彷佛绽放的堇花,美得教人失神。

「饿不着你们。」

美人如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彷佛仙人般秋水为姿,不染纤尘。

但见她袖子一挽,素腕一露,有条不紊的去鳞,剖鱼腹,一条鲜鱼两面划了斜刀,以汾酒和盐腌渍,放在灶台旁预备。

十指纤纤将腊肉、冬菇、冬笋切成丝,佐以姜、葱、酱油、醋、糖、盐和辣椒等调味料,鱼中加葱姜上笼蒸熟,约一刻钟取出,再把腊肉、冬菇、冬笋丝加酱料放锅中煮沸,最後以地瓜粉勾芡淋在鱼上,一道五柳鲜鱼便完成。

接着是蒲棒里脊,取片瘦肉剁成肉末,加盐、茴香、酒和葱姜末,拌成肉馅,鸡蛋打散。

把肉馅做成,插上竹签,再一个个裹上面粉,抹上蛋液,再沾一次面粉下锅油炸至金黄色……

行云流水的手法看似简单,翻锅煎炒俐落起锅,寿姑娘每个动作都流畅得教人讶异,口水直流的等着好菜上锅。

但望着冒热气的菜肴,她却有些困惑,虽然她什麽都不记得了,也不晓得以前的自己是个什麽样的人,可她依稀有种印象自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有过下厨的经验。

那麽,这几道好菜是怎麽回事?好像双手不自觉地动起来。

说不上的诡异她并未向任何人提及,拿起帕巾拭去手上的油腻,不作声的将菜端上桌,趁着求诊人未上门前,先喂饱看似饿了很久的主仆俩。

「呼!好吃、好吃,好久没吃到这麽美味可口的菜肴,撑死也甘愿……」

「少吃一口,瞧你的衣服快穿不下,少点贪嘴省下做新衣的银子。」最入味的鱼肚居然被一筷子夹走,他也想吃。

「公子,我还在发育耶!不多吃一点哪能替我爹娘添孙子,何况公子的诊金足以让小的买上几百套新衣,你这时的小气是为哪桩。」点墨眼明手快的抢过鱼头,又夹了蒲棒里脊往碗里搁,手里贪心的舀汤,不怕烫地呼噜呼噜喝着。

「你……你留点菜给别人,别一个人吃光。」真是饿死鬼投胎,没个分寸。

陌千臾将油包菜卷夹起,放进一只空碗,再淋上点菜汁,推向面色淡然的寿姑娘面前。

看了他的举动,吃得不亦乐乎的点墨才想起还有人没吃,不好意思的吐吐舌,把夹菜的手放下,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小山高的饭菜。

「我不饿,你们吃。」不知怎地,她不觉得饿,对荤菜的兴致也不高。

「人是铁,饭是钢,哪能不进食,你的伤势尚未好全,身子要养壮些,多少吃一点人才有体力。」她太瘦了,像随时会随风飘去的柳絮。

大夫的话不能不听,句句是金玉良言。

蛾眉微颦,寿姑娘勉为其难地咬一口油包菜卷。「味道不错。」

闻言,他失笑。「自个儿做的饭菜还不识口味吗?咸淡适中。」

「我没做过。」她突然冒出一句。

「咦!没做过?」顿了顿,他当下本能地将指腹搭上她腕间。「你想起什麽了吗?」

看着他专注号脉的神情,她摇着头。「这里是空的,一片荒芜。」

她指着头,脸上并无太多起伏,连一般人失去记忆後的恐慌都没有,说得直白点,她太镇定了,甚至有些过於漠然,好像自己是何人一点也不在意,寻回记忆也好,就此遗忘也罢。

陌千臾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寿姑娘安心住下无妨,在下一定会尽力治好你的。」

「多谢陌大夫。」她淡淡颔首,算是少之极少知道神医这真实少有姓氏之人。

瞧着她似雪娇颜,他眼带笑意地为她布菜。「又不是外人,何必客套,喊我一声陌大哥便可。」

「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点墨咕哝着,慧黠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

她羽睫轻掀,水眸盈盈。「这样好吗?不会惹人闲话?」

「行得正、坐得端,何怕惹人闲话,只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才要你喊我一声大哥,以免坏了你的名节。」他说得合情合理,不动声色地等待她的反应。

名节她不放在心上,不过借住人家处,她不好拂其意。「好吧!那就谢谢陌大哥了。」

显而易见的,陌千臾一双墨瞳因她的顺从而亮得出奇,嘴边的笑扬得老高。

落脚落雁山已四年有余,他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民风淳朴,远离尘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很平实,不失为一处修身养性的桃花源。

以前他不觉有何不足,一早起来研习一会医理,增长知识,辰时一过便有求诊者陆续上门,看完病人稍事休息,午後上山采药。

日复一日,没有世俗的喧嚣,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是他所追求的平静生活。

可自从多了天仙般娇客後,一切似乎有些不一样,像泼墨山水画上多了色彩,而他不讨厌这种改变。

「……公子、公子,寿姑娘问你有没有衣服要洗,她一并带到溪边洗净。」点墨用力地推了几下,把恍神中的主子推醒。

「嗄!什麽」猛一回神,他面色茫然。

「公子,你到底在发什麽呆?寿姑娘连唤了你好几声,你理都不理人。」真是的,原来公子也是好色之徒。

点墨很看不起自家主子的失常,认为太丢人了。

正了正色,陌千臾面容温雅的开口,「不敢有劳姑娘,这点小事一向是点墨的工作,你可别揽着做,不然他会偷懒的。」

「不碍事,举手之劳罢了。」她轻抚胸前的寿字蓝玉,眸心轻漾。「是说,既然我都叫你一声大哥,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喊我,叫我阿寿就好。」

阿寿、阿寿,蟠桃园的桃子熟了耶!我们去偷摘一颗嚐嚐鲜……

忽地伴随那娇软嗓音,活蹦乱跳的鹅黄身影闪过眼前,微微一怔的寿姑娘蹙眉着,想记起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但她捕捉不到任何影像,只隐约察觉「阿寿」应该是她的名字。

至於姓氏,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阿寿……」

听着自己的名字被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唤出,阿寿眼中清澈的微泛一丝流光,有颗小石子在心中轻轻激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