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小时后――我和战场原和八九寺终于到达了十年之前,正确不正确我不知道,但是,应该是十年之前,少女,生前的八九寺真宵在母亲节那天想去的地方――那张便签纸上所写的住址。
花了很多时间。
不过――很简单。
「……可是,怎么这样」
虽然这么说――但完全没有成就感。
对于眼前的景象,一点都没有成就感。
「战场原――是这里没错吧?」
「恩,没错。」
断定的语句,完全没有能颠覆的余地。
八九寺母亲的家――纲手家。
已经变成了非常漂亮的――空地了。
被篱笆围起来,写着私人所有,非经许可禁止入内――的告示板,插在地面上。从那个看板上生的锈来看,貌似从很久以前就已是这个样了。
住宅区开发。
地域区画整理。
虽然不像战场原以前的家那样完全变成道路――但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这点来看,是相同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忍野咩咩,那个宅男所提出的,所谓特别传授的金手指的内容,听过之后简直让人想说这是啥啊。简单方便至极――迷路之牛,作为存在虽然变成了蜗牛,但是其作为妖怪的属性本身还是幽灵,其特点就是不会进行情报的记忆储存――貌似是这样。
这种妖怪的基本,就是其并不存在。
作为一个存在,是不存在的存在。
只要没有意识到它的人,它就不在那里,他这么说。
对照今天的事情来说,八九寺是在我坐到公园的长椅上,看向那张地图的一瞬间――现身在那里,在那一瞬间才开始存在的――貌似。
一样的道理,从羽川的角度来看,从公园经过,看到我,然后看向我的旁边的那一瞬间――八九寺就出现在那里了。作为妖怪,其不是持续地存在,而只是在被目击的瞬间现身――在这层意义上,遭遇迷路的牛这种说法,意思其实只对了一半。
只有在被看到的时候才在那个地方――观测者与被观测的对象。如果羽川在的话,那么应该会毫不吝啬地展现出能形容比喻出这话题的大量理科知识吧。但是我完全想不到这种知识,战场原大概应该知道吧,但是她故意不说。
总而言之。
情报的记忆储存――也就是说是知识。
对于我这种一点地理知识都不懂的人自然不用说,都能让连单纯只是陪同在一起,连蜗牛都看不见的战场原也迷路――手机的电波都可以遮断,作为结果――能将对象永远一直迷路下去。
但是。
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
不,即使知道,也无法对应。
比如说,地域区画整理。
不用跟十年前比较,这里的市容,就算是跟去年比较,都有很大的变化――近路,远路都不能用。当然,直走自然也是不行的――
只要选择“新建的道路”行进。那么想迷路的牛之类的妖怪就无法作出对应了。
妖怪是无法成长的吧――少女妖怪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还是少女――貌似是这样
不管多久都无法长为大人――
和“我”一样。
十年前还是小学五年纪的八九寺……也就是说,按时间顺序进行整理的话,应该比我和战场原年纪大的八九寺真宵,回忆起在学校里做的傻事却像是在回忆昨天一样。在她身上,没有一般意义上的阶段性记忆。
没有――
没有记忆。
所以――所以。
可以说是――老瓶装新酒。
忍野那家伙,那个令人不快的男人,真的是看穿了一切――明明根本连八九寺的样子都没见过。而且也完全没有那么深入地了解情况――就连这个城市的事情,还基本上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家伙。却好意思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地说“嘛,就是这样的”这种话出来。
但是,从结果上来看,成功了。
猜着选了那些大概是最近建造的,柏油还很黑的道路,尽量避免那些旧的道路,或者那些被翻新铺设的老路――途中还经过了战场原以前老家的那条路,然后,在一个小时后。
本来从那个公园只用走十分钟,直钱连起来可能只有500米的距离,花了一个小时以上――
终于到达目的地。
虽然到达了。
但是那里已经变成了干净的――空地了。
「竟然,是这种糟糕结果吗……」
是的。
城市和道路明明已经有这么大的变化――怎么可能只有目的地什么都不变这么巧的事。就连战场原的家,在一年都不到的期间内,都已经变成了单纯的道路了。而且说到底,这个计策本身就架设在目的地旁边有新道的这个基础上,如果没新的道路,那么这个计策也只是空谈罢了。那么必然的,目的地本身已经发生了变化的这个可能性,在最初阶段就已经是高到可以预测了――可是,不过,如果事情没有那么巧,我们所做的一切不就全部没有意义了吗?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世间就这么不尽如人意吗?
愿望就这么难以企及吗?
迷路之牛的目的地本身如果消失了的话――那才是真的,她将会永远迷路,永远漂泊,永远陷入漩涡,并不是什么蜗牛的――迷路的孩子。
真是一场灾难。
忍野这家伙。
那个穿着夏威夷衫家伙,大概连这个结果――这样的最终,都已经看穿了吧。所以,或者说,正因为如此,才故意――
忍野咩咩,虽然是个轻薄,爱说废话吊儿郎当的家伙――但也是个绝不会说再见,你不问便不会主动告诉你的男人。不拜托他的话绝不会主动行动,即使拜托他了,也不一定会帮助你。
这样一个男人,把应该要说的话藏着不说,也很正常。
「呜,呜。」
旁边传来八九寺的哽咽声。
对于残酷的现实,能表现出惊奇之意就已经很勉强了,对最关键的八九寺的感情,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我终于察觉了,然后转身向那边――八九寺,在哭。
但并不是低着头――而是朝着前方。
在那空地之上――在那里曾经是她的家吧,她看着那个方向。
「呜呜,哇哇啊――」
然后
趴的一声,八九寺从我的肩膀下穿过,冲了过去。
「――我,我回家了—」
忍野那家伙。
当然――理所当然似的,已经看穿了会出现这种结果――会出现这种结局了吧。
把应该说的话――藏起来不说的男人。
真是的,希望他能一开始就告诉我们。
到了这里,八九寺到底会看到什么。
这个我和战场原看上去,只是单纯空地的地方――只能看得出完全已经改变风貌的这个地方,在迷路之牛,八九寺真宵的眼睛里,到底,呈现出怎样的风景呢。
只是在那里出现。
与开发和整理都――没关系。
就连时间都。
背着大书包的女孩子的身影――很快就慢慢地模糊了,变淡了……从我的视野中,很快地消失了。
变得看不见她了。
消失了。
但少女这么说过,我回家了。那里,是她离别母亲的老家,是与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家,只是作为目标目的地的地点。但是――那个孩子还是说了,我回家了。
就跟回到了家一样。
我觉得,
那是,
非常温暖的一句话。
非常,非常的。
「……辛苦了,阿良良木同学,勉强,还是很帅的。」
最终战场原这么说。
以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做。应该说这次显身手的是你吧。那个什么破金手指,如果没有对这一代熟悉的你,也只是无法成立的理论方案罢了。」
「虽然确实是这样――虽然可能确实是这样,但是否真的如此呢。不过,嘛,变成了空地这一点让我吃了一惊呢。独生女在拜托自己的途中遭遇了交通事故――然后大概觉得无法在此地待下去了,整个家族一起搬家。当然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考虑一下的话应该还有其他很多理由吧。」
「嘛――说的再难听一些,八九寺的母亲现在还是否还活着,都是个未知数呢。」
再进一步的话――父亲也是这样。
不过――羽川的话,说不定是知道真相的,听到纲手这个姓的时候,她好像有想到什么似的。如果纲手家是因为某些事情而从这里消失的话――如果她知道这个事情,那么羽川肯定会,闭口不说的吧。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至少――她并不是一个死板不懂变通的人。
单纯,公平罢了。
不管如何,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结束了后才发现,真是非常简单。等察觉后,才发现星期天的太阳――正在西沉。五月半的日子,白天还很短暂……也就是说,我差不多,必须回家了。
就像八九寺那样。
话说,今天轮到我做晚饭呢。
「那么……战场原,去取自行车吧。」
战场原在那之后,虽然一开始还骑着山地车给我和八九寺带路,但后来似乎终于察觉骑山地车和徒步共同行动时的无意义,以及若推车行走,山地车变会成为累赘的无价值。结果,把山地车放回到了那个公园的停车场里了。
「是呢,话说,阿良良木同学。」
战场原一动不动的――望着空地的方向这么说道,
「还没听到你的回答呢。」
「…………」
所谓的回答……。
果然,是那件事情啊。
「呃,战场原,关于那件事呢――」
「我话说在前头,阿良良木同学,我呢,对于那种很明显两人最终会粘在一起甜甜蜜蜜,却老是以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半生不熟的展开慢慢吞吞拖拖拉拉来拖延话数的恋爱漫画,是最讨厌的。」
「……是吗」
「顺便一提,那种最后很明显会取得冠军,却还是一场比赛一场比赛花上整整一年来连载的体育漫画也讨厌,还有最后肯定推倒最终BOSS,取得世界和平,却老是杂鱼战打不完的那种战斗漫画也很讨厌。」
「少年漫画和少女漫画全部被你否定掉了啊。」
「那么,回答呢。」
完全不给人考虑余地的接二连三的询问。
虽然不是很强烈,但这个气氛并不是能随便找个借口带过的。就算是被把朋友全部带过来的女孩子告白的气氛,也不至于这么令人窒息吧。
「不,你是不是有点弄错了,战场原,该说这是急躁还是什么呢,星期一,解决困扰你的问题的时候,我确实稍微地出了一点力,要说是感恩呢,确实可以算是,但是如果把这种感情当成是――」
「你想说的莫非是那个笨蛋法则,就是什么在危险状况下,男女很容易陷入恋爱关系的那种,完全无视在那种危险的状况下,人类的理性崩溃,互相之间显露出本性的那种异常险恶的气氛的愚蠢法则吗。」
「你说愚蠢――不,好像也没错呢。确实,在危险吊桥上告白的家伙,相当愚蠢……但是呢,你之前不是说要报恩什么的吧,那个时候我就想了――你是不是把我做的事情看的太重要了……我说,不管事情背景到底怎么样,这种施恩之后趁机下手的形式,我不太喜欢呢。」
「那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只是想要把主导权让给你,让阿良良木君开口告白,才故意那样做的,真是愚蠢的男人。放过了那么贵重的机会啊,我敬人一尺这种事,可不会发生第二次。」
「………………」
好可怕的措辞。
话说,还真是那样啊……。
在**我……。
「安心吧,真的,其实我并没有觉得受阿良良木同学什么大恩啦。」
「……是这样吗」
恩。
为什么会那样呢。
「因为,阿良良木同学,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去帮忙」
直到今天早上,确实都不曾那么理解,或者说真实感受到阿良良木同学的这种性格――战场原流畅无比地说到。
「对于你来说,我并不是特别的对象――但是,我觉得这一点很好,即使被救的不是我――即使是——羽川同学被阿良良木君救了,而我在旁边看到了的话,我也会对阿良良木君产生特别的感情。虽然我并不是一个特别的人,但是,如果我能够成为阿良良木君心中特别的人,那么肯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虽然好像说的有点夸张了,但是,阿良良木同学,硬要说为什么的话,我只是,仅仅觉得和阿良良木同学的说话很快乐罢了。」
「……但是,我们――还没怎么交谈过吧。」
并没怎么交谈过。
因为上周一,周二,然后今天,确实是在一起度过了谈话密度非常大的那么几天,使得我差点忘记了。跟战场原谈话的日子,其实也不过是上周一,周二,还有今天,这三天罢了。
不过是三天。
同班以来都三年了――
一直好像是陌生人一样。
「是呢。」
战场原完全没有反对,点了下头说到。
「所以才,想要,更多地,和你说话」
想要,更多地在一起。
为了了解你。
为了喜欢上你。
「并不是一见钟情这种廉价的东西,但我不是那种想在准备阶段花费时间的慢性子。怎么说呢――嗯,也许该说是为了喜欢上阿良良木同学而努力。」
「……是吗。」
被她这么一说――是这样啊。
完全没有想要反驳的念头。
为了能一直保持喜欢的感情而努力――喜欢,本来就是一种非常积极的感情。如果是这样――如果是像战场原所说的那样的话,那么那样的形式,也是可以的吧。
「反正像这种,只是一个时机的问题,虽然其实只是朋友关系的话也可以,但是,我呢,欲望很强烈。如果要做什么事的话,我就要做到极致。」
你当成被坏女人缠住了吧。
她这么说。
「正因为你不管对谁都温柔对待,所以才会遭到这种事哟,阿良良木同学。这就叫报应,好好反省吧。还有,你不用担心,即使是我,恩情和这种感情的区别还是知道的哦。因为在这一星期,我可是妄想了好多关于阿良良木同学的事情呢。」
「所谓的妄想……」
「非常充实的一星期哟」
真是的――这种话说得相当的露骨啊。
在这一星期中,我究竟在战场原的妄想中,做了什么和被强迫做了什么呢……。
「对了,干脆这样想吧,你不幸地被一个渴望爱情,不管是谁,只要稍微被温柔地对待一下就会爱上对方的精神方面有心理疾病的处女盯上了。」
「……原来如此」
「你真是太不走运了,要怨就怨恨你平常的行为吧。」
完全不在意贬低自己――吗。
还有,让她说到这个地步的,自己。
说到这个地步。
……真是,太差劲了。
太小气了,真是的。
「所以,阿良良木君,虽然我刚才说了很多。」
「怎么了。」
「我的要求,如果阿良良木君拒绝的话。我会杀了你然后潜逃。」
「那不是普通杀人犯吗!你也会死的吧!」
「那种事,我是很认真的。」
「……哈啊,是这样啊……」
就像在心底反复品味一样,叹了口气。
真是的。
这家伙太有趣了吧。
做了三年同学,跟她在一起才三天――太浪费了,真的,我到底浪费了多少,多少海量的时间啊。
那时,接住这家伙的人。
是我真是太好了。
接住战场原黑仪的是阿良良木历———真是太好了
「如果你在这里说,给我点时间考虑,这种蠢话,我可是会鄙视你的哟。阿良良木同学,可不能太让女孩蒙羞啊。」
「我知道啦……在现在这个阶段我已经觉得自己很不像样了。但是,战场原,我这边能提出一个条件吗?」
「是什么呢。莫非你要一个星期连续观察我处理腋毛的样子吗?」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到目前为止,你说出的话中最差的一句!」
不管是从内容上还是从时机上来看,都毫无疑问。
过了几秒,重新调整了一下双方的距离,我对着战场原。
「与其说是条件,嘛,应该像是约定一样的东西――」
「约定……什么约定」
「战场原,从今往后——不许明明看不见而假装看得见,不许明明看得见却假装看不见。不许这样子,觉得奇怪的事情,一定要老实地说自己觉得奇怪,请不要再有那种顾虑。经验就是经验,知道的就是知道的,大概我和你,从今往后一直要背负这种东西前进――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东西的存在。所以说,如果意见不同的话,那么那个时候一定要好好的交流,和我约定吧。」
「再简单不过了」
战场原以满不在乎的表情――依旧,是那么一成不变。在我看来,有种取得太简单,轻易承诺的感觉,不过,面对这个完全没有思考停顿的即答,我还感到了另一些细微的东西。
我自作自受吗?
她总是,始终这个样子呢。
「那么,走吧,已经完全变暗了。嗯……送你回家吧,这种场合应该这么说吧。」
「这个自行车不能双人骑吧」
「因为有棒,所以虽然不能三人骑,但是两个人的话没问题」
「棒?」
「放脚的棒。虽然不知道正式名称……装在后轮上,站在那上面就行了啦。然后把手放在前面人的肩膀上。猜拳来决定谁坐前面吧?反正蜗牛也不在了,回家的话普通回去就行了吧,而且来时的路太复杂了,完全没记住……战场原,走吧――」
「等下,阿良良木君。」
战场原还是没动。
虽然没动,但是抓到了我的手。
长时间自己禁止自己与他人接触的战场原――所以说,从她那边,以这种方式接触我,还是第一次。
能摸到。
能看到。
也就是说,我们,存在于这里吗。
互相。
「暂且,能给我一句话吗?」
「话?」
「因为我讨厌含糊不清的关系」
「啊啊――是这样啊」
思考。
对于追求极致的她,在这里以英语回答的话也太没品了。虽然这么说,但其他国家的语言知识,我完全是半生不熟。不管选择什么语言,无法否认都像在翻版。
那么――
「要是能流行起来就好了。」
「哈啊?」
「战场原,荡漾」(Clsxyz 注:荡漾原文是「蕩れ」,「見蕩れる」的「蕩れ」,メイド蕩れ「女仆荡漾」、猫耳蕩れ「猫耳荡漾」、原意是看得入迷,这里翻为,心神荡漾的荡漾,02节中已经出现过。)
不管如何,这件事,大致就是这样了。
羽川钻牛角尖的预测,就这样正中靶心。
果然那个班长什么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