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棋差一招(1 / 1)

回到府中,如燕教陈子剑先在柳颜房中等候,自己回房去看李元芳,谁知父子二人竟都熟睡未醒,于是放下心来,又到柳颜房里。之前担心狄府中也有二张眼线,如燕未曾将陈子剑妆容更换,就算有人看见,也当是她柳颜,陈子剑伸手一探腰间账簿,硬邦邦地,心中踏实了许多。

虽然阖家老小无一幸存,念及难免伤感,但又想以狄仁杰的精明与手段,定然能将二张绳之以法,父亲早就愤慨二张惑主误国,这一番苦心不致白费,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陈子剑想到此处,悲喜交加,几乎便要落泪,抬头见如燕推门而入,慌忙深吸一口气,擦擦眼角,站起身来。

如燕拉她坐在桌旁,低声道:“陈姑娘,现在柳颜应该扮作你的样子往神都来了,只肖引得张易之相信,已将证据夺回,而你生死不知,那便大功告成。只是尘埃未定之前,你先扮成府中新来的小丫头,在柳颜房里躲藏几日,待到二张放心,我再教你面见叔父,否则稍有疏忽,那就前功尽弃了。”

陈子剑看如燕容光虽丽,却娇怯怯地,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心思竟如此缜密,又想枭延行事也是这般,倒像是一个人**出来的,当下连连点点头应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将到日昳末刻,柳颜匆匆归来,她照如燕之前吩咐,为免引人怀疑,扮作府中下等丫头,才从后门回来,扑在桌边拉下面具,连连喘息道:“姐……姐姐,你……你可把我骗得苦了……”说着倒了一杯热茶,仰头灌下。

如燕轻抚着她后背,歉然道:“我也知道那河水冰冷彻骨,若非出月不久,该我自己去的……”

柳颜皱眉道:“休提这话了,洛河两岸结冰,中间水流湍急,我一跳进去立时蒙了,几乎没了知觉,直到撞进渔网才被哥哥他们捞出来。也亏我身强体壮,换了你,指不定要到甚么地步。”

如燕给她揉搓手掌,安慰道:“若非如此,怎能让二张相信,陈子剑绝无生还之望?他们此时定然在沿河寻找,待到傍晚见了那‘尸首’,就可向张易之复命了。那本假账册可给了他们?”

柳颜点点头道:“我跳河之前假意把账册甩落冰上,已被他们捡了去。唉……难怪你和哥哥都想到,让我假扮她……”说着看了陈子剑一眼,“张易之手下杀手还真不含糊,要不是我轻身功夫略胜一筹,只怕能得脱身,也难毫发无损。可是张易之为甚么,要招来如此众多的武林高手?”

如燕心中一动,又问柳颜道:“那你回来时,枭大哥可曾说过,此事过后,他要如何?”

柳颜摇头道:“没有了,他只说这两日内,会让张易之不再顾及此事。”

如燕闻言一怔,樱唇微颤,默然一会儿,站起身道:“眼下暂且无事,你们两个先歇息罢。”说着转身出门,留下柳颜和陈子剑面面相觑。

陈子剑神不知鬼不觉地隐匿狄府,狄仁杰、张易之均不知情,二张傍晚出宫回府,得了属下回禀,陈子剑进京途中被截,情急之下跳进洛河,所幸账册却被取回。张昌宗拿过那卷册子翻了翻,问道:“陈子剑被枭灭武藏在永昌,倒也罢了,怎的突然只身到神都来?”

沈(悲剧)昌明道:“属下猜测,枭灭武和狄仁杰、李元芳有深仇大恨,定不会对陈子剑表明身份,许是陈子剑对他怀有戒心,这才私下进京。”

张昌宗看向张易之,却见他面色沉沉,问道:“的确是陈子剑么?可仔细看过她的样子?”

沈(悲剧)昌明道:“卑职……不曾见过陈子剑,倒是上回派到颍州的几个兄弟都说,确然是她。”

张易之默然片刻,接过账簿翻了翻,又道:“跳进了洛河?”

沈(悲剧)昌明道:“是,兄弟们还在沿河寻找。现今天寒,想必……”

张易之将账簿向几上一扔,冷笑道:“账册虽然追回,只要陈子剑活着,此事就会再生变故。不见她尸首,都不能放松警惕!”

沈(悲剧)昌明点头道:“是,卑职定会寻个结果!”

张易之转而又问:“那孩子,你真的处置了?狄府有甚么动静?”

沈(悲剧)昌明道:“卑职将他扔进了洛河,小小婴儿必死无疑,连尸首也给冲的不见踪影了。倒是狄府,并无动静……”

张昌宗诧异道:“怎么可能?狄仁杰和李元芳如何善罢甘休?五哥,狄仁杰不是又要打甚么主意罢?”

张易之笑了一声,阴恻恻道:“打甚么主意,他手中有何证据,能寻到你我头上?”话音未落,却听门外有人轻叩三声,这是张易之府中暗号,仆役大都出声回话,若敲门时,则是下属有事回禀。

沈(悲剧)昌明转身到廊下,来人贴耳低语几句,沈(悲剧)昌明低声询问,而后又回张易之身边道:“国公,在洛河里发现陈子剑的尸首。”

张易之挑眉道:“哦?在何处发现?真的是她么?”

沈(悲剧)昌明道:“在城西三十里的一处浅滩上,捞起来时已经僵硬了,想是入水之后四肢麻木,无力上岸,这才冻死的。”说着却将手中一块白布打开,其中包着半截手指,被水泡的微微发白,红肿粗圆。

张易之低头看了一眼,眉心微微一皱,沈(悲剧)昌明慌忙收回,张昌宗见状,干咳一声道:“那……枭灭武还会来么?”

张易之哼笑一声,慢慢拂拭指上白玉扳指,道:“他自然会来,否则狄如燕那里,如何交代?”说着向沈(悲剧)昌明道:“记住了,早早为他准备好那几份大礼,到了皇帝面前……谁也救他们不得!”

当日午后,张易之即在府中布置停当,算准时辰,与张昌宗一同出府。枭灭武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张易之颇存忌惮。一想两下见面再行动手,形势难料,万一他来个鱼死网破,二人不懂武功,就是天兵天将护在身前,恐怕也难保性命。只得先到左近别院,只待对方入了罗网,再坐马车往上阳宫去。沈(悲剧)昌明带着数十个卫士待命。

看看戌时过半,只听得恒国公府里一霎间大乱起来,跟着众人齐声呼喝,显然是已和枭灭武交上了手。张易之冷笑一声,心道鱼儿入网,果如自己所料,和张昌宗上了马车,掀帘对沈(悲剧)昌明道:“走!”

沈(悲剧)昌明答应了,即令车夫驾起马车直奔宫门,自己和众护卫拥簇而行。听着远处刀剑锵锵,金鸣不止,张昌宗心跳如擂,禁不住掀帘向外张望,张易之心中虽也发慌,表面仍是强装镇定。

于时天色全黑,早已禁夜。街巷无人,御道两旁灯盏相连,犹如珠串一般。二张的马车飞驰而来,护卫随行,蹄声甚响。沈(悲剧)昌明一路提心吊胆,看看已到上阳宫,离端门止有一箭之地,这才稍稍安心。不料前方银星一闪,跟着只听噗噗两声,那拉车马匹蓦地失蹄,轰然倒地。疾行徒停,车夫顿时被抛出丈余,落在御道之上,张易之两人也在车中撞作一团,大叫出声。

身后侍卫慌忙勒马,上前查看。沈(悲剧)昌明情知不好,心想恒国公府中不光埋伏了众多高手,更请高人设下铁索阵,专为将枭灭武一举擒下,难道他竟能全身而退?如若这般,他在一年之中修为大进,现下武功之高,只怕当世已无对手。念及此处,浑身顿时凉了半截,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来,慌忙拔剑在手,高声叫道:“保护国公!”

一语未毕,只见半空中剑光陡现,呼一声巨响,那架马车立时粉碎,四散崩裂。沈(悲剧)昌明惊得气息一滞,只道车内之人也一并殒命,谁知张昌宗和张易之情急之下抱头跳车,先一步滚落于地,竟未受伤。沈(悲剧)昌明慌忙滚鞍落马,抢上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