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为何不来?(1 / 1)

不孕不是一种惩罚,你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你,你今天有小孩没有小孩,你都值得很幸福。

——电视剧《未来妈妈》

对很多女性来说,从小到现在,从来没想过怀孕是一件困难的事。在我们祖母和外婆那个年代,生七八个孩子的比比皆是,也好像没从父母亲那边听过,生一个孩子很困难。但怎么到了自己想怀上宝宝时,就这么不顺利呢?

根据台湾省首次生产妇女之平均年龄统计报告,2011年生育第一胎妇女平均年龄为29.92岁,2021年生育第一胎妇女平均年龄为31.23岁。此外,出生数按生母年龄的统计,在2011年时,生母在40岁~44岁出生数为4324人,在2021年时,生母在40岁~44岁出生数为9602人。从这个数字分布,我们可以发现随着社会变迁,初次生育的年龄越来越晚。而女性的适孕状态与年龄有高度相关,因此面对生育困难的女性有逐年增加的趋势。

根据2018年台湾省“人工生殖施行结果分析报告”,从1998年到2018年,人工生殖治疗周期数,从7146个周期,增加到39840个周期,显示这二十年来因为不孕而进入备孕疗程的比例有大幅提升。

该分析报告发现,不孕的原因中卵巢因素占了31.5%,多种因素占了30.9%,男性因素占了12.3%。此外,不明原因占了3.7%。这些不孕症妇女在找不到原因时,因为无从根除病灶对于受孕的影响,而感觉到格外痛苦。备孕中的A小姐说:“知道原因,就算再难处理,但至少给了我一个努力的方向。”

面对难孕的心理状态

除了A小姐的无奈话语之外,还有好多种内心的声音,是旁人不见得能完全想象到的:

“你明白一直努力却无法获得的感受吗?”

“当备孕的姐妹们一个一个毕业,只有我还在这条路上,然而这条路有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叫作年纪,我越往前走,希望越渺茫。”

“我一边小心翼翼照顾自己的身体,一边对我这个身体生气。”

“我都笑着听同事聊小孩经,但我真的好想逃走。”

面对难孕与备孕,会遇到很多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自我怀疑与不公平感

根据一项美国的研究,相较于其他生活压力,备孕的压力会造成女性更多对于自己在性上的自我怀疑,并且降低自我效能。自我效能指的是“相信自己拥有完成一件任务所应具备的能力”,因此备孕的压力不只影响着我们对于自己生育的信心,也可能扩散到生活中其他层面诸如生育与女性角色在意象上的联结等问题,这是在世代与文化传承中不知不觉影响着我们的。传统家族观念中,婚姻制度主要的目的在于传宗接代,生儿育女不仅被认为是家庭中重要且必要的行动,甚至被认为是展现孝道的方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养儿防老”“无子当归宁”,等等,这些都是镶嵌在家族观念中对于生育后代以及女性生育状态的重视。

随着时代的演变,生育与女性角色的联结是否有所改变呢?相信是有的,但程度可能有限。因此面对想要生育却有困难时,难孕妇女对于自我价值的怀疑也会随之而来;甚至是当难孕因素是在男性身上时,进行人工生育的过程中,女性还是需有较多的承担,所衍生出的情绪包含了不公平的感受,并逐渐放大为对于整个人或身为生理女性的各种困惑,“倘若生育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极度的男女不公,我还要不要为之买单?”

愤怒怨怼

生气愤怒,通常是我们比较不容易觉察到的情绪。我们对于生气这种情绪,通常会联想到冲突、不理智与不成熟,因此在成长的过程中,愤怒的感受容易被压抑,使我们不容易觉察或表现出来。生气愤怒是一种当我们感受到威胁、不公对待时会有的反应。人们在面对冲击或非预期的负面遭遇时,若在心理上无法消化处理,其中一种会出现的情绪就是愤怒。

不孕症对于个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许多女性从未想过生育困难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对命运、对自己都可能会有不知如何表达的感受。对命运会有“为什么是我”的怨怼,对自己可能会气身体怎么这么没用,或是责怪自己过去没有好好照顾身体。然而,也因为生气愤怒的情绪容易被压抑,在感受上也就会有更多难以梳理或说不出口的纠结了。

战战兢兢

与伴侣**按表操课,快到“开奖”时间就忐忑不安;在生活中竭尽可能避免危害身体的物质等等,这些事情都是备孕中会面对的。在非常期待能成功的心态之下,会让所有与怀孕有关的事项占据着自己的注意力,生怕一个没留意就错失了这个周期可以顺利怀孕的机会。在这样以备孕为生活、生活为备孕的态度之下,会加重对于怀孕结果的得失心。对于备孕的伴侣来说,希望自己能够放松,但又很难不战战兢兢,更深一层的纠结是,很怕自己不够放松而干扰受孕,“情绪被绑架了”,能充分形容备孕过程中的感受。

● 知识分享

人工生殖历程简介

人工生殖分为两大类:第一类为人工授精,简称为IUI;第二类是试管婴儿,简称为IVF。人工授精就是将取出后的男性**,经过筛选后置入女性体内等待精卵结合。试管婴儿的程序则较为复杂,现代生殖医学也会有个别化的精致处理,大致说来会经由排卵刺激,让女性有机会在周期中产出更多或在条件上更好的卵子,经由取卵手术将卵子取出后,让精卵在体外结合后培养数天,再将受精卵放入子宫中;或是将受精卵冷冻起来,等待子宫环境更适宜时,再解冻植入。两种人工生殖方式的适合对象与成功率有差别,在程序与价格上也有明显差距。

在备孕路上的自我照顾

心理咨询诊间

妤今年35岁,和先生共同创业,创业的前几年很辛苦,两人一起咬牙撑过来了,现在事业已有一定规模,在经济比较宽裕的状况下,夫妻俩开始有了想要生育下一代的念头。

努力了半年未果,前往不孕专科进行相关检查后,妤发现自己的AMH值(全名为Anti-mullerian Hormone,抗穆勒氏管荷尔蒙,由卵巢中未成熟的小卵泡所分泌的激素,能由此显示卵巢卵泡的库存量)比同龄女性低很多,才明白要怀上一个孩子,不是想要就有的。夫妻俩决定开始进行人工生殖的疗程,同时对因为怀孕困难而产生的情绪困扰,也进行了心理咨询。

“说了那么多,我就是个不能生的女人。”这是妤在说完自己的经历后做的注解。

“我想,如果可以,请不要用'不能生'来作为你对自己的形容词。当你这样说的时候,我感觉到两个部分,一个是你尝试要去接纳所谓'不能生'这个状态,第二是你说出这个注解时有多么难受。”我说。

我告诉妤:“今天我们会来谈谈这些情绪可以怎么调适,这很不容易,但我们一起尝试。”

练习觉察

繁忙生活的节奏,让我们不易感受到自己的心情,一来没有机会,二来也会担心一旦去感受心情,就会让情绪停不下来,所以我们经常会压抑情绪。有时我们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压抑,但有时因为生活所需以至于太习惯去回避情绪,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压抑。例如觉得闷闷的,就去购物血拼;或是心情不好时,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就没事了。这些我们经常使用的情绪处理方式,其实都属于广义的压抑。

用压抑的方式去处理情绪,在生活中是有其必要性的。因为这样可以让我们得以把手边的工作稳定地完成,不会因为情绪而中断了工作节奏。然而,当情绪压抑过度时,对身心状况是会造成负面影响的。例如突然的情绪爆发,或是积累压力造成身心症状,都是情绪压抑的可能结果。适当地情绪觉察,能让我们有机会在生活中暂停一下,梳理自己现在的思绪,避免负面情绪过度累积。

然而,情绪觉察要怎么做呢?当我们感觉到情绪低落时,可以停顿一下,去找寻现在的感觉和什么情绪比较贴近?我们可以去找一个情绪词汇来对应,一开始可能不太容易,你可以参考下面的情绪词汇表。感觉你现在的情绪是烦闷、挫折、不安,还是委屈?通过每次的自我探问来逐渐发现情绪的方向,或是通过联结到引起情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可以逐渐挖掘到自己面对特定事物时,所对应到的情绪是什么。这样的练习会让我们对于情绪的觉察越来越敏锐。

情绪词汇表

(空格处可填上属于你的情绪)

接纳并和现状共处

心理咨询诊间

“妤,我想要问你,对你而言什么样的状态叫作接纳自己的身体呀?”我在第二次的咨询会面中,询问了妤这个问题。

“嗯?我知道我有怀孕的困难,这不叫作接纳吗?”

“这的确是接纳的第一步喔!很多人都在说接纳,但是到底什么样的感觉叫作接纳,其实对大部分的人来说是有点模糊的。”

“好像是耶,想象中的接纳应该会没那么抗拒,但我好像还是很抗拒自己的身体,觉得这个身体很没用。”

“你发现这个感觉了。我们来谈谈如何接纳自己吧!”

我们都知道接纳的重要性,不论是对待自己或对待身边的人。但到底什么叫作接纳呢?接纳(acceptance)是一种心理状态,允许让感受来到心里,停留在心里,接着离开心里,不多加压抑、评断或试图改变。举例来说,倘若今天我的身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接纳这道疤痕的状态是,我看到疤痕会有“怎么这么不好看”的念头,我允许自己觉得疤痕不好看,也觉得“不好看”这个念头有时会离开我的心里。不用特别告诉自己那很丑,也不需想尽办法让这个疤痕消失。实际上你可能会想:“让自己觉得疤痕好看,才是一种正向的态度,不是吗?”是的,这的确是一种正向的态度。然而接纳的本质是,你可以觉得疤痕好看,也可以觉得疤痕不好看,这都是你的一种观点。你可以看到因为觉得疤痕的美所带来的意义,当然也可以因为你觉得疤痕不好看而心情不好,而好与不好,都是被自己允许的,这才是接纳。

对于难孕的接纳,备孕妇女常用尽了全力来改善自己的体质,一直提醒自己要继续努力。这个行动过程并没有错,只是在我们努力的背后,有时象征的意思就是“我的身体不好所以才需要这么努力”,因此我们可以在行动的过程中增加自我接纳:“我知道我的身体不容易受孕,所以我的努力不是要彻头彻尾改变体质,是改善,而非勉强。”

“我想到我的身体,会感觉到挫折,但这就是我的感受,我的身体。”

接纳,不是要放弃努力,而是要从一个自我接纳的状态出发,才能用相对平静的感受面对备孕过程中所有的起伏,也就更能看到自己所有的努力。

让生活回到生活

许多备孕女性,都会对排卵试纸和基础体温计算感到有心理负担。透过测试排卵与量测基础体温,找出最容易受孕的时间,与伴侣进行性行为,期待让受孕的概率提高。因此备孕夫妻的性行为容易变成具有目的性,也因此削弱了情感的自然流露与投入,而逐渐出现“行房如同作战”的压力感受;也有部分人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削弱了在性吸引力上的自信。“我觉得我先生只是在交功课,我感受不到过程中的爱。”“我甚至很怕他对我的身体反感,可是我能怎么办呢?”

不只在性行为上,许多备孕女性也会对生活中可能干扰受孕的因素变得敏感,例如营养摄取、不接触化学物质;会希望生育的无助无望能得到解答,因此反复地占卜算命寻求解方。在这些过程的背后,充满了在求子道路上,对于未来的茫然、看不到尽头的感受。因此,让步调回到“过生活”,而不仅仅是备孕,一来可以减轻在情绪上的负担,二来也能真正回到本质——生儿育女是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但也不能涵盖生命的全部。当我们让生活回归于生活,减少把怀孕当成念兹在兹的目的,这样,减压的生活方式,会让身心都处在比较平静的状态中,有助于迎接宝宝的来临。

而如何让生活减少对于备孕的目的性呢?很重要的就是找回对于生活的投入感。正向心理学之父马丁·塞利格曼(Martin Seligman)在《持续的幸福》这本书中提出了幸福的模型(PERMA),分别是正向情绪(positive emotions)、全心投入(engagement)、正向人际(positive relationships)、生命意义(meaning),以及成就感(accomplishment)。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Mihaly Csikszentmihalyi)在20世纪70年代左右,提出心流理论或称沉浸理论(Flow theory),意指全心投入在活动中忘我的感受,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个体的注意力不会放在原先所担心的事物上,而是全心全意把注意力贯注在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上,以及伴随而来的感受上。

联结到与伴侣的**上,性不应该只是生育过程,应是两人之间身体与心理上的亲密感。当亲密关系更能聚焦在彼此的感受与联结时,才能享受在其中,而不是一种负担。别忘了,你与伴侣的关系是家的根本。

刚刚好的周围支持

心理咨询诊间

今天是妤的第三次心理治疗,一进门就可以看出她的情绪很低落。

“还好吗?”我问。

“我觉得我根本是工具人。前天是我取卵的日子,在取卵前我好紧张,我和先生说好想要逃跑喔!没想到先生居然说:'都花了这么多钱,你还要逃跑?'我听了之后所有的紧张都没了,都变成了火大。”

“你说你感觉像工具人,好像你会期待身体的辛苦和心理上的负担,先生可以感同身受、说一些让你感到安慰的话,却被拿金钱来衡量。逃跑是一种念头,但他所表达出来的话,却让你有种被指责的感受。”

“是不是?到底是谁在逃跑?看诊的是我,玩手机的是他;打针的是我,在旁边无所事事的也是他。”

给伴侣

在备孕或进行人工生育疗程的路上,女性在身体的承受程度上是高出男性伴侣很多的。不论服药或侵入式的检查与诊疗,身体的承担会增加心理的压力感受。因为是由女性的身体来负荷,导致女性会不由自主地把受孕的得失心都放在自己身上,因此伴侣之间的互相扶持,对于备孕过程的身心安适是很重要的。不少女性都会在进行人工生育疗程的过程中,对于伴侣貌似事不关己的态度感到不平,这时就很容易出现埋怨与争执。

因此准备怀孕的伴侣,请试着站在对方的位置,从对方的视角,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果我是太太,私密处承受这么侵入性的检查,应该也会很害怕吧?”“如果我是她,常常要打针,一开始要打针时应该也会很害怕吧?”对于感受的体察、去表达自己对于这些感受的理解与安慰,会是最重要的聆听与陪伴。同样地,妻子是否能在感受到自己的埋怨之后,停下来把真实的感受与原因好好地表达出来,也很重要。

以妤的例子来说,当她在听到先生表达在意金钱之后,可以练习把自己感受到的不平以及背后的想法,好好地表达出来:“老公,我也知道我们花费了很多金钱,然而我还有投注很多身体不舒服以及压力,我说想要逃跑,是因为我真的很害怕,然后我想和你说……”让先生有机会听到妻子心里的感受,然后也以自己的感受回应。

备孕夫妻生活中面对的压力是双重的,除了我们都会遇到的工作与生活负荷外,又再多了一层备孕的内外在压力,内在的是自己的期盼,外在的是旁人的“关心”。备孕夫妻在双重压力下,想要平静自己的心,好好听彼此说话,其实并不容易。在迎接宝宝的同时,备孕夫妻也要在这个时刻学会聆听、学会好好表达自己的感受,并学会体会对方的感受。

给家人和友人

面对备孕夫妻,家人和朋友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和这对努力的伴侣分享。然而打气鼓励或分享的话语,有时会不确定该怎么表达才好。下面有几个方法可以作为参考:

√旁人不需要担任“催生大使”

由于环境、经济条件与初产年龄上升等因素,生儿育女不是容易的决定,更不是想生就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于许多伴侣来说,在决定生育前往往会先审视自己的心力与资源,例如生涯规划上到底有没有余裕来好好照顾一个孩子?在收入上能否让全家人都可以不需要为支出担心?再加上普遍初产年龄提升的原因,就算准备好孕育孩子了,也未必就能立即如愿以偿。因此,生育这件事其实对于现代人来说,真的是一个需要通盘考量的决定,“生”的背后,更连带着孩子出生后的养育与家庭生活的安排。

周遭的人在表达关心时,未必能够完全同理到这对夫妻的立场,因为我们在给予关心或建议时,往往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所以,请让生育的选择与决定回到夫妻身上,区分出是我们自己(家人和朋友端)想要的,还是这对夫妻想要的,这样才可以去练习建立好的心态。

√关心的方式

在面对新婚夫妇或备孕夫妻时,家人和朋友想表达关心的方式不一定要用“建议”的形式,可以改用“表达支持”或“分享”的形式。

关心的方式

其实我们都有经验,恰到好处的关心是最能拉近关系的。当关心过多,或是表达前没有考量到彼此是不一样的个体,反而会让关系中增添压力。我们在给予关心时,别忘了先区分看看这是“我的期待”还是“对方的需要”,不把我们自己的期待加诸对方身上,才能让关心更到位,更到对方的心中。

心理师给你的小纸条

亲爱的,备孕中的妈妈所过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容易,这一路真的就是承担,学习真正的接纳,学习擦干眼泪后继续面对生活。别忘了,在备孕的你或是还在犹豫的你,依然是你;你有你享受的生活方式、有你爱的人,还有你喜欢自己的样子。请在下面的空白处,写下这些问题的答案,有的也许你已忘记了,没关系,我们来把自己唤起。

●我最喜欢的三种食物:

●我最难忘的风景:

●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我最喜欢自己的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