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祸起箫墙 16(1 / 1)

“号外、买《四川日报》号外!”

“号外、买《中央日报》号外!”

“号外、买《新新新闻》号外!”……

这天早晨,成都最繁华、热闹的春熙路、盐市口、东大街一带,一些肩挎报袋的报童、报贩,手上扬着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这些号外,一路小跑,最先高声叫卖而来――

“看中央军校成都分校暴动!”

“看刘甫澄刘主席发表严正声明!”……

消息,如睛天忽然惊乍乍一声霹雳惊雷炸响,耸人听闻、惊心动魄,路人纷纷驻脚买号外。这些“号外”因为供不应求,一会儿简直过抢。买到的路人,站到一边赶紧看下去。这些“号外”,大都在头条位置,以通栏大标题刊登了这天以四川省政府、川康绥靖公署和四川保安司令部三家联名发表的声明,标题:《警惕有人暴动!》内文是:“查中央军校成都分校内,近日竟有不法之徒,意图破坏省会秩序,扰乱治安,敢于秘密设立机关,伪造印信,发布命令,阴谋近日暴动。就其我抓获的人犯中,有自称总司令者二人;自称参谋长、机要处长、参谋、副官、路司令者若干人。自称旅长者若干人,自称路司令者若干人。又划全省为十六路,某人担任某路司令;又派员四出为之,奔走联络,或则给予委状,或则信件往还,均有姓名可指。”……

如此重大的消息,像传说中蜀地泣血的怪鸟,煽着翅膀呱呱啼叫,不仅顷刻间传遍了九里三分的成都城,而且立刻传到了一路之上兴致勃勃,已然登上峨眉山金顶观山望景的蒋介石耳中。他气急败坏赶下山来,回到红珠山一号楼。这时,因南京国民政府外交方面有急务等待张部长回去处理,陪委员长夫妇的国民政务外交部长张群,赶赶到成都,乘专机回南京去了。

“砰!”地一声,气得脸色发青的蒋介石,听了陈诚细说,坐在宽大锃亮的办公桌后的他,霍地站起来,手在桌上一拍,大骂李明灏,简直是乱弹琴!峨山军训团开学在即,刘甫澄本来就不想来。李明灏这一闹,岂不正好授人以柄,不是帮倒忙吗?他让陈诚再查一查,看这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陈诚转身要去查问之时,焦急地在地上转了两圈的他,叫住陈诚,问,贺国光已经到重庆了吧?

陈诚说是。

你让贺国光赶快到成都稳住刘甫澄,嗯!并口授机宜。

是!陈诚赶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拨出一支美国派克金笔,飞快记下委员长口授的机宜。他明白,这是委员长让贺国光赶到成都出面调停,贺元靖这时是这方面最佳人选。

陈诚去后,蒋介石着急得像一只被鞭子抽得溜溜转的陀螺,在屋里转着圈子,口中喃喃自语:这真是一桩闻所无闻的怪事!他紧张地思索着这桩怪事发生的起因及可能引发的后果。

年前,中央军校成都分校开办之初,军校代主任李明灏就与“四川王”刘湘之间产生磨擦,有了过节。李明灏这个人犟,是头出了名的“湖南驴子”,而“四川王”刘湘更不是好惹的。在刘湘看来,你李明灏在我的地盘内不服管,那还了得?!两人之间或许是因为较上了劲,才走到这天这步?也可能是李明灏看他入川来了劲,拿刘湘一下?具体情况,目前尚不太清楚。他恨李明灏是给帮倒忙。而目前,最要紧的是稳住!稳住刘湘,稳着川局!他让贺国光赶到成都,就是这个目的。围绕着此,他思考着,审视着,预测着由此会带来的刘湘种种反应。细细思虑事态可能的发展以及他要防患于未然采取的措施。

与此同时,在成都将军衙门,刘湘正在听取成都市警备司令严啸虎和省稽査处处长冷开泰关于李明灏阴谋组织策划暴动的详细报告及他们已经采取的措施。冷开泰作情报方面汇报。严啸虎遵照他的命令,调动警备部队将军校团团包围、如有异动,即实施军事打击。他们的报告各有侧重。与蒋介石相反,稳操胜卷的刘湘处变不惊,显得很从容。

听着报告,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的刘湘,有棱有角的国字脸上,一双英武的浓眉下,那双与众不同的、很有力度的眼睛中的眼光,忽而似利剑出鞘般闪灼,忽而远去隐叵。他表面上波澜不惊,沉着稳定,内心却是倒海翻江。

冷开泰报告说,根据甫帅指示,稽査处一直对一贯胡作非为、桀骜不驯的李明灏和他治下的成都军校进行严密的秘密监视。这天一早,天蒙蒙亮,发现军校有异动。进而发现军校制高点――五担山上架起了大炮;环绕军校四周的城墙上,在灰朦朦的晨雾中,提着枪提着枪猫着腰提着枪,牵线线般蹿上城墙,迅即隐身于排排朝外的锯齿形的城碟之后,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从里伸出。军校前后门在堆积沙包、赶修工事;这些沙包工事上架起重机枪。李明灏横了,他摆出一副有恃无恐,要同我们大打一仗的样子……

刘湘边听边分析。在他看来,李明灏图谋不轨,并非空穴来风、神经过敏。从去年与他闹翻之后,李明灏虽受到上峰申斥,却没有一点收敛、改悔,而是变本加励。据可靠情报,月前,李明灏在军校秘密成立了一个暴动指挥部。为壮大力量,继而竭力拉拢成都附近双流、新津一带的烂滚龙,土匪、二流子,将这些人封为什么李司令、张旅长、王旅长等等。

冷开泰报告之后,严啸虎向他报告了军事布置。严啸虎最后说,总之,我们严格执行甫帅命令,对李明灏我们是围而不打。要打就要打他个扎实,打他打个稀巴烂。一切全听甫帅命令!

刘湘听取他们的报告后指示,冷开泰继续收集各方面情报反映,包括峨眉山上的老蒋;要严啸虎按兵不动,不打则已,一打必胜。然后,让他们各自下去执行。

之后,他在思想上好好过滤了一下眼前最用得着,最要紧,如左膀右臂使用着的严啸虎、冷开泰。看这两个人可不可靠?要知道,在对付李明灏这个问题上,决不能出错!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面。李明灏毕竟是堂堂的中央军校成都分校代主任,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天子门生。错不得,急不得!加紧防范却又是必须的!如果不作为防范,心怀叵测的李明灏真的暴动起来,他堂堂的刘甫澄,这么多年,大江大海里都过来了,阴沟里翻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在思想上审视着严啸虎、冷开泰。

长得又高又大,军容严整的严啸虎,外观上很像他家乡大邑县西部边陲大飞水原始森林里出没的勇猛无比的山豹子。严啸虎是四川华阳人,张群的同乡。先后毕业于四川合川军官传习所、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一期,有相当军事素养,科班出身。过后一直是他的部下,多有战功。现为成都警备司令,陆军少将;在整顿治安,维持社会秩齐序上很有一套。让他特别满意的是,严啸虎对他的意图总是能心领神会,模范执行。

而冷开泰,就要复杂多了,完全是另外一种人。这人原是川南屏山县的一个巨匪,任何人拿他都没有办法。他主川政后,不像以往幺伯刘文辉及再早的杨森,对他动辄实行武力围剿,而是调看了这个巨匪的有关材料,细细研究了这个人。

冷开泰是他的大邑县老乡,乡下人。他上山为匪,完全是因为情变。他与同村女子王香兰从小青梅竹马,相互的好感与日俱增。冷开泰初时家境可以,他上了过几年私塾,初通文墨。过后,父母相继过世,他只好到乡场上一家酱园房当了个小伙计。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18岁那年,冷开泰请媒人到王家提亲,香兰父母有点埂,有点不同意,嫌他没有啥出息。而香兰同意。村前村后,场镇乡间,他们偶然相遇。不,其实是他千方百计相在寻找她。在很不容易的相遇间,他是勇敢地向她追索,追求;模样俊俏而清纯,也读过些书,一根油黑的大辫子拖在婀娜多姿身后,比他小一岁的香兰,这时候,总是红着脸一副碍口羞言的样子。她的意思是,让他赶快些。因为,家中父母说了,女大不中留!他对她再三保证,年底老板要提他的职,让他当管账先生。到时候,他会备下厚礼,光光生生去向香兰的父母正式求亲。

可是,就在这年油菜花开的时季,发生了一件大事,改变了冷开泰的命运。

那天赶场(北方称赶集)。场赶是农家盛大的节日,平时门可罗雀的乡场上,从早晨起就是人山人海、牵群打浪、鸡叫鸭叫,猪嚎牛唱。所有的茶馆酒馆,人满为患。虽然已是民国,但逢场必来,从早坐到晚的胡乡约(乡长)是一道很滑稽的风景。他头上戴顶瓜皮帽,背后拖根干毛根(辫子),俨然是前清人物。胡乡约四十来岁,一脸麻子,嘴上拗根叶子烟杆,红鼻子,小眼睛,走路一冲一冲的。看起来很土心动很花。在这样的赶场天,胡乡约一到,就到茶馆里吃讲茶――乡人扯筋角孽,不打官司,而是请胡乡约到茶馆里给他们断理。断输了的,不仅付茶钱,还要请胡乡约到酒馆里吆一台(吃酒)。这样,场场必到的胡乡约,不吃到散场,日落时分,两条麻杆腿前后打绊绊,酒醉麻风不回去。

然而,这天胡乡约没有去赶场。他瞅准了一个机会去干环事。

这天早晨,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照在一望无边,二望无际的金黄色的油菜花上,越发鲜媚,像是铺的一坝黄澄澄的金子。这是一个如诗如画的季节,也是一个连神仙也要动凡心的季节。朗朗的太阳当空照。清新的空气中散发着微薰的气息。在王林盘前那很瘦的田间小道上,两条不知羞耻的土狗――一公一母,借着花枝的掩护,在长时间地**。

浓荫匝地,树木葱郁的王林盘显得异常安静。林盘中,大都赶场去了。村前有条流水潺潺的小溪,因为溪边树木竹林太过茂密,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显出一派阴深;阳光照到的地方,浮光跃金。

香兰是家中独女。她的父母爱赶场,这天也都赶场去了。她家是个独院,很背。香兰来在溪边洗衣裳。她蹲下身去,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自己很好看,她将垂到丰满胸前的那根油松大黑辩用头一甩,甩到了背上,怀着幸福的期冀和憧憬,小声哼起歌来:

油菜开花遍地金

染亮了溪水喜盈盈

香兰我来在溪边洗衣服

其实是在等我心上人……

香兰万万没有想到,这时,“耗子身上别左轮(手枪)――起了打猫心肠”的色鬼胡乡约,就埋伏在她身边不远的油菜花田里,打她的主意。

香兰这时多么希望心上人冷开泰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啊。少女,总是有许多憧憬。如果他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会将他带回家去,该有多好!可是,她无法将自己这个想法,这个机会告诉心上人。她浮皮潦草,像怔性地洗完了衣服,站起来,端起木盆子回家去。

胡乡约像条发作了的公狗,红着眼睛,悄悄跟了上去。看她走路的姿势有多美!她的身高,是四川乡下女娃子中少有的,约有一米六几。这时,原野上过来一阵带有油菜花香味的清风。清风掀动她穿在身上的家织布衣服的一角,瞬间,露出雪白的皮肤。她刚洗过头,空气中散发着皂角的清香和她的体香。手中经过许多女人的胡乡约完全可以想像,在那身家织布的衣服掩盖下,那无数温热匀称美妙的线条在如何酣畅淋漓地流动。她走路像是在跳舞似的,脚步轻盈。

香兰进到自家院子,把衣服晾在竹杆上,刚刚进到屋子,来不及关门,胡乡约已经窜了进去,从背后将香兰抱紧。胡乡约的两只手很细,却有劲,像两根很有劲道的枯藤,将香兰勒得气得都出不赢。年方二八的香兰哪经过这些事!调过头来,看着红着眼睛,喘着粗气,麻脸涨得通红,像头饿狼的胡乡约,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告饶,胡乡约,你这样要不得!香兰这会儿雨的打梨花般地羞怯,反而让发作起来的胡乡约更是**大发。瘦是瘦,有肌肉,早年练过扁卦的胡乡约,在他管辖的乡里,背后奸人妻女是常事。被他奸过的妻女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或不敢说。在胡乡约心目中,王林盘既然该我胡乡约管,你王香兰也就该我管;你王香兰不过是我胡乡约菜园里一株刚刚冲起来的又嫩又绿又水淋的窝笋,我把你这株窝笋拔来吃了理当所然。

香兰被胡乡约强奸了。痛不欲生、羞愧难当的她,在父母回家之前上吊身亡。上吊前,她给冷开泰留下了一张眼泪打湿的纸条,简短而又悲愤:冷君,今遭胡乡约凌辱,无颜苟活于世。来生再会、来生再作你的妻!

冷开泰得知这一切后,痛不欲生。怒从心上起,恶从胆边生。此地兴练武,别看他一副书生相,武功了得。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潜到胡家门前,诱杀了胡家看门狗,封严胡家的门窗,然后放火。一时,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单门独户,离群索君的胡家一下烧成了一只浸透了油的红蜡烛。一生是火的胡约乡丢下家人,不管不顾破窗而出。

胡麻子,你来得正好!身穿窄衣箭袖衣裤,手拿一把雪亮大片刀的冷开泰早已等在那里。

胡麻子就地一滚,扑熄了身上的火,知道了是咋回事。他色厉内荏,连连后退,指着步步逼来的冷开泰,大喝一声,住手!你烧死了我全家,你虾子娃娃还要做啥子?

不意步步后退的胡乡约,一步没有站稳,被脚下一个什么东西一绊倒地。冷开泰乘机扑上去,就势将手中大刀一挥,白光一闪,胡乡约人头掉地。就在左邻右舍赶来救火中,冷开泰转在身隐入黑暗,就此上山落草为寇,当了土匪……

他亲自给冷开泰写了封相当简略的亲笔信,转屏山县长,让县长设法交到冷开泰手里。他想试试冷开泰的胆识,试试这个屏山巨匪是如何看他刘湘的。一个月后,不意冷开泰持他的亲笔信来到了成都将军衙门。这就不能不让他对冷开泰刮目相看了。

他用他那双阅人无数,目光射人的眼睛打量站在他的面前的冷开泰,时届中年的冷开泰,不高不矮的个子,四肢匀称,举止动作异常敏捷。板寸头、四方脸,皮肤白净,好像一个书生,但他那副上吊的钳子形的眉毛里,隐藏着计谋和凶狠。他问冷开泰,你就不怕自投罗网吗?

不怕。冷开泰斩钉截铁地说,甫帅在给我的信中就说清楚了的,让我上省把事情说清楚,决不加害。我深信甫帅人品。如果甫帅言而无信,我冷开泰大不了一死,甫帅就再不是我心中的甫帅了!

刘湘更看清了站在他而面前的的巨匪冷开泰是个何等样人!这样的人,心中憋住一口气,且在与官匪的长期对抗中总是稳操胜算,表现出过人胆识!叫他上省,他能来,说明他对我刘甫澄相信,且抱有很大期望。这个人身上有两面性,有狗性,对主人忠诚;有狼性,相当残忍嗜血。稍加锤炼提调,可以训练成一只最好的猎犬。于是,他对冷开泰好言宽慰,说是我知道你当初落草为寇,事出有因,是逼的。一席话说得冷开泰感激涕零,拜倒甫帅帐下,愿就此改过自新,服务桑梓,做甫帅的马前卒。

甫帅也是力排众议,大胆起用,将这个原先的巨匪先是安插在严啸虎手下,专事情报工作,因成绩显著,年前破格提拨为省稽查处处长。冷开泰上任伊始,真像一条嗅觉灵敏的猎犬,对主人忠心耿耿,对猎物表现出嗅觉敏锐,出击时格外凶残血腥。

对严啸虎、冷开泰思索、审视的结果让他满意,放心。问题是,李明灏目下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他个人行为,还是他得到了老蒋的授意?!这中间是否别有蹊跷?他拿不定主意。于是,他亲自给邓汉祥打了电话,邓汉祥很快赶了过来。邓汉祥考虑问题,总能全局着眼,高屋建瓴。听了甫帅的担心,不同凡响的省府秘书长,将握在手中那把绘有巴山蜀水图的大花折扇,不时拉开合上,合上拉开。循环往返中 中说道,李明灏此举纯属个人行为。他条纷缕析,认为蒋介石现在在川没有军队,不可能对甫公进行武力胁逼。老蒋只能使阴谋放暗箭,瞅准时机全面进入四川。纵然老蒋的军队入了川,也不敢同甫公公开翻脸。因为翻脸对老蒋没有好处,有百蔽而无一利。

李明灏这样一闹,已经让老蒋被动了,犹如下棋,已经失了分。老蒋现在希望把甫公诓上山去,而甫公完全可以借口李明灏闹事不去。我想,这会儿峨眉山上,得知消息的老蒋不知是如何痛恨李明灏坏事呢!

那好!甫公说,邓汉祥如此一说,帮刘湘澄清了思想,他说,鸣阶,你看我们是不是该立刻给老电发电一份,向他报告目前李明灏的情况,向他请示如何处理“探探他的态度?

邓汉祥将大花折扇在手上“哗!地一声一碰一合,说:这样最好。另外,我还想大张旗鼓地将“中央军校成都分校有人图谋不轨”事端通过媒体捅到社会上去。这样一来,李明灏就有好戏看了,根本用不前我们打他!

刘湘一听大喜,说,鸣阶,那这两件事就烦你全权处理吧!

邓汉祥做事雷厉风行。

当天,他在将一份急电发给蒋介石的同时,将“中央军校成都分校有人图谋不轨”事端,通过媒体捅了出去,一下闹得天红。不仅本省全知道,外省也知道了。国外一些媒体也作了报道。

当天,刘湘收到蒋介石回电,谓:“成都军官分校,校址北较场,为成都北门锁钥。其该校代主任李明灏,此人小有才而不识大体,竟被流言煽动,擅作主张,在分校附近街口构筑工事,在城墙上建筑炮台,本来无事而庸人自扰。致引起刘(湘)部误会,态势顿然紧张……委员长本欲对代主任李明灏实行逮捕送军事法庭审判,然考虑情况不甚分明,特令,时在成都的中央参谋团团长贺国光执行委员长命令:一、着将中央军校成都分校代主任李明灏调离(调往何处任何职,属于机密,没有提及);二、调南京首都警备司令张耀明火速就任中央军校成都分校主任。”

邓汉祥当即将这封电文,在四川主要媒体上作了全文刊载。电文之后,有一段节外生枝名为注释,实际上任何人一看就懂的,言经此意在彼的安慰性、辩解性文字,他也批发一并照登:

“关于四川政局,常有一部分人不识大体,从事颠倒是非,或推波助澜,或挑拨离间,或造谣生事。种种不法行为,殊堪痛恨!现委员长责成贺(国光)团长就李明灏事彻查,凡中央在川者,无论为官为兵,为文为武,凡有不法者,一体先行拿办,然后具报。”

很快,专程从重庆赶来成都的中央参谋团团长贺国光,去拜晤了老同学、老朋友刘湘,并代表蒋委员长对李明灏“暴动”事作了说明、解释、谴责。与此同时,接到贺国光报告的蒋介石下调令,调李明灏去太湖地区军区,反省、待命;遣职由南京警备区司令张耀明接任。

这样一来,刘湘没有理由不上山了。他在将川中诸事,全权交给邓汉祥之后,上山去了。

事后,在太湖地区坐了很长时间坐冷板凳李明灏,幸好没有被蒋介石追咎。或许,蒋介石很单纯地认为,李明灏这头很犟的“湖南驴子”是与刘湘较了劲,个人意气而己。如果蒋介石派他的鹰犬、西方人眼中的“中国的西姆莱”(希特勒的特工头子)、中国“特工王”,有“蒋介石佩刀”之称的军统局局戴笠追咎下去,那就糟了!戴笠肯定会追查出李明灏其实早就是潜伏在国民党军队高层的共产党高级谍报人员!

之后,长期潜伏在国民党军队高层的李明灏,不断往共产党高层递送重要情报,功勋卓著。因此,到1949年底江山异手,新中国成立后,李明灏陆续担任过一些相当职务。而这时,败退到台湾的蒋介石及过后长期在川康担任重要职务,属于蒋介石解决川康问题智囊的贺国光等人才如梦方醒,得知李明灏真相;痛心疾首,后悔莫及。据说,时为台湾国民党国府资政的贺国光在一篇日记中写道:“当时放过了李明灏,不察李明灏是共党大谍,乃是我平生最大羞耻和悔恨。其人给党国造成的危害,决非局外人所能想像!”

至于在国民党军队高层长期潜伏,负有重大责任的李明灏,为何要在1935年夏季蒋介石入川之时来这么一手,是为了破坏蒋介石的相关计划?是为了离间蒋介石与刘湘的关系?还是仅仅因为他与四川王刘湘之间的过节?就没有人知道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然而,李明灏直到老年,在他的回忆录中,对此也只有记述,没有说明。笔者对此当然也只能记述,不能妄加猜测。往往历史和个人,都有许多至今不解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