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第一次出走失敗了,这对他精神上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伹是,身为政治家的龙云,很快就从出走失敗的沮丧中解脱出来。他一方面“对蒋介石的毒辣阴谋要随时提防,善于应付,”一方面积极地撖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对此,时人曾做了如下记胃述:
龙云在虎京受特务的监视比在重庆更甚,但是龙云仍然暗中进行反蒋活动。他曾对我说张冲去找中共,我密告他设法指示在东北参加内战的滇军全部反蒋起义。”他注意收听中共广播,克服在囯统区收听中共产播的困难,派专人每天收听记录下来向他汇报。他每夂听到解放军胜利的消息,都非常激动,连声称赞。
一九四七年底李济深离开上海时,曾密告龙云说他是借口回乡扫墓,实际上是去香港,不再回上海了;希望龙云也早曰脱离南京。
龙云何尝不想早日脱离南京啊,但身陷囹圄,过着形同樊笼生活的人是难以展翅高飞的啊!一天上午,龙云习惯地微倒在:沙发中,听秘书念着各种材料,想从中听到一些令人惑奋的消息。早已供职顾问委员会任参议的朱希贤来访,他举起手中装有鲜嫩、透红的苹果的小篮,笑着问,?
“老主席,猜猜看,这是谁送给您的。”
龙云先是一怔,旋即从水果篮中取出一枚光泽鲜艳,令人望而馋涎欲滴的苹果,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很是动感情地说:
“一定是陈纳德将军!”
“真神了!”朱希贤颇感惊奇地说,“陈将军笑着告诉我龙上将只要看到这篮苹果,他就会想起送苹果的人。
龙云微笑普点了点头,说罢“因为这中间还有一段故事遂镩津乐道地讲了起来……
远在抗日战争的初期,陈纳德将军率美国飞虎队到达昆明,龙云为答谢飞虎队也落日本轰炸机的功绩,在龙公馆设宴款待陈纳德将军。宴会过后,按照西餐的规矩恃役端上了一盘苹果。龙云为了表示主人的热情,主动地选了一个又大又好的苹果,说:“陈将军!请吃个中国的苹果吧。
陈纳德将军性格率直,接过苹果用刀切了一口放入口中,龙嚼一边咂么滋味,很快就摇起了头,说:
“龙上将,中闽的苹果没有美国的好吃,龙云听后民族自尊心受到了刺激,立时又想起了二十年代、文尺中流行的一句趣谈,美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他很有情绪地闾敬了一句:陈将军!我看中国的月亮也是画的。”
陈绅德将军来华多年,自然懂得龙云用语的本意,他耸了舒肩膀,做了一个滑稽状,没有再说些什么。
一年春天,陈的德将军赴美探亲,返回昆明的时候给龙云梢来了一篮苹果,他亲自选了一个上好的苹果,看了看龙云那不悦的表倩,十分策略地说:“龙上将!为了中美两国携手反对日本侵略者,也为了我们;之间的战斗友谊,请当面把这个苹果吃下去。”
龙云接过苹果,当面咬了一口。令他惊讶的是那样清脆可口,食不忘味。从此他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美国的某些政客不好,但美国的苹果的确是好吃的。
自打这次以后,陈纳德将军每次回美国,都要给龙云带来这胃样一篮美国苹果。
朱希贤听后忍不住地笑了,他似乎又从龙云的身上看到了不曾见过的气质。
“希贤,陈将军和陈香梅女士结为优個以后,生活得还美满吧!”“十分美满、和谐/接着,朱希贤滔滔不绝地讲起了陈的德在上海边组建民航公司,边和陈香梅热恋、结婚的传说以后,又突然伸出右手指着自己的腹部说老主席,不久的明天,他们二!人,就要喜添贵子了!”
龙云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甜蜜。
“老主席,到时您可得给他们的孩子打付长命百岁锁哟,龙云微笑着点了点头。有顷,当他想到国民党节节败過妁战局,以及自己的危厄的处境以后,又禁不住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谁晓得这个孩子降生的时候,我龙云会在什么地方呢!”他沉吟片刻,又问:!
“希贤、这个星期天又是回上海过的吧?”
“是的!在南京度周末没意思,回上海去百乐门跳了一夜的舞,“听到一些什么新闻没有?”
“听到了!上海的新闻真是多如牛乇,朱希贤讲罢美国人不支持蒋介石总统,有意把李宗仁副总统推到前台以后,突然又说:“老主席!上海纷紛传说:杜聿明将军又要复出,这可是真的?”
龙云轻蔑地点了点头。
“他这次复出,会有个什么结果呢,“绝不比当远征军司令的下场好,'“那老蒋为什么还要起用他呢,“一是杜聿明不自量力,要充任国难中的英雄苒是蒋某人彻底惨败以后,总要找个听话的替罪羊。”
杜聿明将军这一生注定是要替蒋介石背过的。随着国民党军队节节敗退,蒋介石被迫采取“重点防御"之后,中国大地上逐渐形成了国共两党战略決战的格局。在上海蹲了一段寓公生活的杜聿明心急如焚,向蒋介石提供了如下决战要旨,集中强大的机动兵闭,吸引共军攻击某一据点,久攻不下,待其攻击顿挫时,出动机动兵团与之决战;如果我军已整补完成而对方尚未发动攻势时,即争取主动,发动攻势,寻求共军之一部而歼灭之,以
换回我军连年惨敗之颊势,蒋介石见其决战荽旨甚为商兴,逡请杜聿明出山,任国民党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兼前进指挥部主任。正当杜聿明坐镇徐州,踌躇满志地指挥百万大军,寻求和陈-粟、刘邓大军进行决战的时候,蒋介石从南京来电,请他在飞机场候等一同到东北去。随着声势浩大的辽沈战役的进展,杜聿明所献战略部署尚未实施,而他则又受命到了东北战场,任“剿总”副总司令兼冀辽热边区司令长官。不久,锦州失守,长舂解放,蒋介石于十月十九日电召杜聿明、卫立煌到北平开会。蒋介石力主收复镍州,卫立煌坚主集中兵力守沈阳,双方互不相让,这样,蒋介石又决定了以杜代卫、中途换帅的构想!杜聿明听后实感意外,忙说:
“卫俊如(立煌〕的能力见解都比我髙,经验丰富,还是卫在东北有办法。”
对此,蒋介石是十分生气的。当面骂杜聿明:“哼!你们黄埔生都不听从我的命令,不照我的计划执行,怯懦怕战。这样我们要亡国亡种的,杜聿明深感“君命”难违,只有勉担大任。当葙介石再次命令他收复锦州以后,他历经痛苦的深思,以请教的口吻说:
"校长!您认为立即收复锦州有几份把握?”
“起码有六成。”
“校奪!”杜聿明鼓足了最大的勇气,直言相谏,“孙子兵法上讲得清楚,妙算胜者得算多,妙算不胜者得算少。现在,我们收复锦州只算到六士,我看只会失敗,不会胜利。”
“这是书呆子之见!”蒋介石听了这番议论很不順耳,当即厉言相训。但是,由干杜聿明说的是兵法常识,囡而他连骂娘的底气也越来越不足了。他沉吟了好一阵子,理智地驱散满腹的火气,以商垦的口吻问,“光亭!以您之见呢?”
杜聿明自从受命东北“剿总”副总司令以来,这件军国大事,不知在他的脑海里折腾过多少次了,他毫不犹豫地答说:“如果马上将东北战场上所损失的部队全部补齐,三个月后可能向敌人攻击。否则,半年也不政定时。”
“太久了!太久了!”蒋介石急得再也坐不住了,葛地站起身来,在室内快速地踱着步子,以教训的口吻说,“光亭,你必须明白,逋州收复得越早,对我们毯有利!否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这我明臼,杜聿明将军冉次搬出了孙子兵法,说明以多胜少是兵家所遵循的定法。接着,他又指出东北战场上共军倍敌于国军.并有可能集中五倍、十倍的兵力向国军发动进击。最后,他大若胆子一一且又显得十分沉痛的样子说,“校长!我认为巨前收复锦州凶多吉少,弁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这时,蒋介石根本听不进杜聿明的谏言,宁是强调廖糠湘兵团能收复锦州。结果,廖耀湘兵团被全歼于黑山、大虎山。滇军将领卢浚泉也慠了共军的俘虏隨着声势浩大的辽沈战役的结束,杜聿明仓猝应变,由锦西机场逃回北平。
正当杜聿明为自己兵败、为蒋家王朝就要完结而哀痛的时候,华北“剿总”司令傅作义约他在司令部吃饭,席间傅作义之徐州的何基沣、张克俠率部哗变,打乱了徐蚌会战的态势。作为徐州“剿总”副总司令的杜聿明深知此举的后果,正如他自己事后撰文所写的那样这时我的恐惧心理一直上浦,觉得徐州战场好象一个‘刑场%我一到徐州,不是被打死,即是被俘.思想上萦绕着去不去徐州的问题……”杜聿明和傅作义对酒述愁,很快喝得酩酊大醉,伏在餐桌上睡着了。待到他们醒来以后,机要恃:从送来一份密电光亭兄,见电速飞南京,面商徐蚌会战事宜。中正”
十一月九日晚,杜聿明匆匆飞抵南京。他急于了解徐州情况,立即赶到陆军总长顾祝同家中。然而当他和这位陆室总长交谈过后,和徐蚌前线总司令刘峥这员“福将"通过电话以后,一种恐惧感直袭心头。他“本想称病去生医院,既怕失信于蒋氏,又怙別人笑他胆法避战……想来想去,一时也想不出个脱身的好主意,只是希望自己的老婆今晚就能由上海赶到南京,明天让地出来打掩护,说自己腠腿疼得下不了床,不能去徐州,可令他失望的是曹秀清女士没有来南京!
杜聿明在南京度过了一生最难挨的时光。何应钦力劝他到徐州指挥,支持他的一切作战主张。用他事后的话说,我碍于何的私人情面,无法棰卸,就请何拨我一辆新吉普车,洪战场指挥之用(其实是想在逃走时用,免得抛锚被俘》。何也马上应允,后来将他自己的包车给了我/不久,他在黄埔路官邸军事汇报会上见到了蒋介石,答应赴任,以解黄伯韬兵团之围。蒋介石当众说:
“好!好!你到徐州,一定要解黄洎韬之围。我已经替你把飞机准备好了,你今晚就去。”
蒋介石送走杜聿明不久,徐蚌前线迭次发来吃紧的救援电文,他悲天咒地地自语,难道天要灭我?!……”他毕竞是一位饱经沉浮而又能敗中取胜的政治家了,故武断地自信一定能够渡此难关!他仔细分祈了国际形势、国内战局以后,遂又在官邸召来了心腹谋士张群、文官长吴鼎昌,一齐密谋退守之辂。
吴鼎昌混迹政坛多年,是个绝顶聪明的政客,他明白什么时候对蒋介石说些什么话,而且说话的分寸、节骨狠掌握得恰如其分。今天,他看了看蒋介石那一筹莫展的愁容,并希望他讲出自己的难言之语的眼神,却没有立即讲些什么。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出言稍有差错会吃罪不起。他有意缄默了片刻,旋即望着一言不发的张群,不无恭维地说:
“此韦早已在岳军兄的谋划之中,还是由他说出全部构想为好。”
张群自视是蒋介石的盟兄,并有着两次策划蒋介石下野,两次又推上最髙权力窀痤約历史和经验,男仁不让地点了点头,掇着一锤定江山的口气,非常严肃地说:
“我认为一是要选安全的定都之处,二是选定进守自如的用兵之地。”
蒋介石听后紧紧锁住眉宇,舁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吳鼎昌看着蒋介石痛的表情,知道张群的话语击中了蒋介石的疼处,换言之,他到了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了。他端起茶杯,小小地品了一口香茗,遂侃侃而谈:
“我完全赞成岳军兄乏见。我思之陡久,定都之处非台湾莫屈,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可以效法郑成功&战略要地也唯有大西南一处,此地山髙路猃,可攻可守,另有一条通往缅甸的战略公路、必一条割不断的國际补给线/
蒋介石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似乎是说,不必讲下去了,这些我早就想过多次了!”他看了看成竹在胸的张群,又瞧了瞧犄首听&的吴鼎昌,稍事沉吟,又低沉地说:
“文官长,依你之见.由谁出主西南,建立我们的反共肢防基地呢?”
对此,吴鼎昌早已猜到蒋介石的心思,因而操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岳军兄莫属!”
张群听后毫无表情,大有今日之西南舍我有谁之慨!
蒋介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张群是蜀人,八年抗战之中有图川、治川的经验,并和今日四川的当政者刘文辉、邓锡侯,贵州的谷正纲,云南的卢汉有着较深的私交,堪为天时、地利、人和的当然的西南行政长宫。他出于最髙当权者所共有的多疑,又说:
“岳军兄出长西南行政长官堪谓驾轻就熟,但是,正如你们所知道的,今日之国情非往昔所比。举例说,不知你如何稳住云南的局势?”
“全力支持卢汶主席,使他不和总统产生二心,剌用他的或蹵和力畺稳住云南,使之成为可靠的反共基地。”张群淡然地答说。
“你如何处置反心不死的云南王龙云呢?”蒋介石进而又问。
“采用以夷制夷的手段,加剧他和卢汉的矛盾。一旦卢汉难于驾驭局势的时候,张群有意停顿了一下,我们还可以请尨云出山嘛!”
“他会听命于我吗。”
“我想是会的!”张群看了看微微摇头的蒋介石,“因为兵杈仍然操在你的学生的手中,此举仅是利用他的声望,满足他做云南王的虚荣心。”
“好!这才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昊鼎昌大加赞扬地,“岳军兄这一招既舒又髙。”
“我可没有你们这样系观。”蒋介石悲然迪叹了口气,“假如他不肯出山又该怎么办?”
"那就采取准备对付张学良的办法,强制他随你去台湾!”张群断然地答说。
“我沿这才是对枓龙云的妥毐之讣!”
这时,裴存藩突然闯了迸来,报&龙云生龙公馆中大扠家宴,庆祝滇军将领曾泽生韦部在长春投共。蒋介石听后怒不己,他把右手一挥,恶狼狠地说:
“文官长!裴厅长!你们对龙云要严加防范。我宁可!!:得-宠的学生被共军俘获,也绝不让龙云投到共产党那边去!”
吴鼎昌和裴存寧应声退出了总统府官邸,去布置严密囚禁龙云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