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于软禁之中,冷静综合来自各方面的消息,除去阎锡山背信弃义,按兵不动,导致宋哲元率部反蒋失败的原因以外,他还逐渐醒悟到如下的原因:
一,蒋介石在财力、物力、兵力上都占优势。宋子文在宁、沪、浙一带筹集军饱,甚至把编遣公债也拿来打内战,因为中央掌握国库,财力充足。宋美龄组织的慰劳队,带着二十万现金到前线奖励官兵。而西北军穷得不能按月发晌。蒋介石还能得到帝国主义的装备,武器弹药充足。还有德国的军事顾问献计献策。蒋介石以嫡系军队为骨干,还有许多投靠他的杂牌军,兵力也超过西北军。
二,在政治策略上蒋介石也压倒了西北军。新军阀之间的混战,本无正义可言。宋哲元的讨蒋通电固然产生了一定的政治影响,但是,蒋介石回敬了一篇《告全国将士书》,称西北军“本属利害结合,封建集团。只知有集团,不知有国家;只知有利害,不知有主义”。“此种封建集团,一日不消灭即国家统一一日不能成功。”宋哲元等对蒋介石的责骂也无法回答。
三,西北军内部不团结。冯玉祥不在军中,宋哲元与孙良诚争当首领,互不相让,互不服气,指挥不能统一,作战各行其是,因而削弱了战斗力。
宋哲元和孙良诚这两员晓将,历来都为冯玉祥所器重。但二人在智、勇两方面相较,宋哲元于智方面高孙良诚一筹,而孙良诚于勇方面高宋哲元一筹。因此,冯玉祥认为统驭全局应由宋哲元负责,故任命宋哲元为总司令;负责具体作战,应由孙良诚挂帅,故任命其为前敌总指挥。但是,孙良诚自五原誓师、兵出撞关以后,孙部被冯玉祥封为第二集团军中的铁军,而孙良诚又被冯玉祥赞誉为第一功臣。相比而言,宋哲元奉命固甘定陕,建立西北军的后方根据地,难以和孙良诚辉煌的战功相比拟。冯玉祥在时,宋、孙之间各挡一面,从不发生横的关系,即使他们之间有这样那样的看法,也不失和气。时下,冯玉祥这位“家长”被软禁在山西,所遗这个艰难经营的摊子交给谁当家?宋、孙之间的矛盾就突现出来。尤其是这次讨蒋兵出撞关以后,宋哲元这位总司令想统驭全军,要求按自己订的战略计划进行;而孙良诚这位前敌总指挥目无总司令,经常借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独行其事。这怎能不毁掉全局呢!
正当冯玉祥苦于难以统率三军反蒋,而终因宋、孙失和致使反蒋失败的时候,又传来蒋、阎再次联合,以及汪精卫西渡归来,暂居香港策划反蒋的消息。遂找来李书城先生商议对策。
李书城作为纵横之士,一直像当年的苏秦那样,和各方反蒋派系保持联系。他高兴地对冯玉祥说:
“为了争夺国民党的党权,在野的党内元老和有识之士,共同组成了旨在反蒋的改组派。但他们缺少和蒋介石抗衡的领袖人物举旗,始终未成气候。时下,汪精卫又回来了,等于改组派不仅有了理论导师,而且也有了和蒋介石分庭抗礼的领袖人物。我敢断言,一场新的反蒋大战就要爆发。”
冯玉祥是绝对相信“有枪便是草头王”这句俗话的。在他看来,汪精卫和蒋介石斗法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只相信理论,不要军队。加之,他对汪精卫一伙人脱离实际的清谈印象不佳,遂微微地摇了摇头。
“你不相信汪先生会充当反蒋派的领袖?”
“我当然相信!”冯玉祥叹了口气,“在中国,最终说话算数的是拿枪杆子的。可这位汪先生呢?老是迷信他的思想,还有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巴。这能有什么结果呢?”
“如果汪先生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呢?”李书城加重语气强调说、“而且还有反蒋的大将,自愿充任汪先生的领兵大元帅呢?”
“谁?”
“唐生智。”
冯玉祥十分清楚,唐生智和蒋介石历来不和,矛盾由来已久,真可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唐生智,北伐时是第八军军长兼前敌总指挥,北上打下湖南后,被任命为省政府主席;武昌攻陷,又被任命为武汉卫戍司令,并当选为军委委员、国府委员。蒋介石叛变革命后,唐与汪精卫、邓演达、张发奎等想要联冯讨蒋,于九月和汪精卫成立武汉政府分会,任常务委员,与蒋记中央特别委员会对立。十月,蒋以通敌叛国罪免唐各职,唐被迫逃往香港。翌年二月复出,当选为国民党三届中央执行委员,蒋介石利用唐赶跑了白祟禧,唐遂任第五路军总指挥。他客居河北,受阎锡山的牵制。及至冯玉祥在河南反蒋,蒋才把唐部调往河南前线与西北军作战。在战场上,蒋把唐部摆在主要战场与西北军硬拼,而蒋的嫡系部队却摆在南阳及平汉线南段,目的是既防西北军南下湖北,也防唐部乘机南下湖南。唐部打败西北军后,蒋在郑州见唐分外热情,声称要委任唐为西北边防司令,所有参战部队归唐指挥。但结果丝毫没有兑现。还有一件事情引起唐的替惕,他曾收到蒋介石的电报,说韩复集不稳,如到郑州开会,将韩扣留。这封电报使唐惴惴不安,联想到自己在蒋介石手下供职,不知几时也落得同样下场。另外,唐生智的政治倾向,本来就是拥汪反蒋的,可以充任汪精卫的反蒋大将。但是,当冯玉祥想到唐生智的军事实力,复又叹而摇首:
“单靠唐生智一家怎么行呢!和蒋对垒,我看连一个月都支持不了。”
“冯先生所言极是。”李书城打量了一下冯玉祥专注的表情,“据我所知,桂系李宗仁,粤系张发奎,还有叛你附蒋的石友三等实力派,也都愿听命于汪先生,共同举起护党救国的大旗,和蒋介石决一雌雄。”
冯玉祥并未因此而高兴起来,因为他知道能和蒋介石抗衡的军事集团,一是他冯玉祥,再是张学良,三是阎锡山。张学良自打易帜之后,一直追随蒋介石其后高喊统一,反对分裂。加之最近因挑起中东路事件,被苏联打得大败,他时下无心―也不可能参加倒蒋的军事行动;他的部属刚刚兵败中原,退人渔关,由于他这位主帅被软禁在千里之外,宋哲元和孙良诚谁也不可能再代他举起反蒋的帅旗;目前的阎锡山又必然借机自重,向蒋介石讨要更多的好处。同时,蒋介石为了震慑汪精卫和久蛰欲动的实力派,也会主动地给阎锡山更大的甜头。所以他再次仰天长叹:
“不行!还是不行一”
李书城似乎猜到了冯玉祥的心事,他微然一笑,开门见山地问:
“冯先生最大的一块心病是阎百川,我猜得对不对?”
冯玉祥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对此可是乐观的,”李书城把头一昂,似成竹在胸地说,“虽说蒋某人是玩弄权谋的高手,但他最终的目的是要消灭阎百川,对此,阎百川更是了如指掌。所以说,蒋、阎之间的合是暂时的,斗是必然的。一旦阎百川感到了自危,他就会参加倒蒋的行动。”
冯玉祥知道李书城和阎锡山、唐生智同是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而且交情也不错,时下李又是代表唐来做阎的反蒋工作,所以冯玉祥有意地说:
“如果李先生第一步做到蒋、阎反目为仇,进而再做到阎、唐携手,在汪先生的领导下共同反蒋,此举胜算在手。”
“若想稳操讨蒋胜券,冯先生还必须委任一位能团结宋哲元、孙良诚这些将领的主帅,并听命于冯先生的幕后指挥,参加反蒋阵营。”
“请李先生放心,我已派人迎请代我指挥西北军的主帅了。”
“谁?”
“鹿钟麟。”
“好!鹿为人憨厚,忠于冯先生,且又能文善武,是一位合适的主帅。”
“那李先生。”
“我即日启程赴太原,请冯先生静听阎、唐携手反蒋的好消息。”
“可我最为关心的大事,是李先生首先要拆散蒋、阎之间的同盟。”
“这用不着我姓李的去操心,蒋某人会很快把阎百川推到我们这一边来的!”
诚如李书城先生所估计的那样,蒋介石见机又对阎锡山进行拉拢。除多次派人到太原与阎锡山面商外,十月十一日南京政府以五院长的名义致电阎锡山,请其就近负责处理西北问题。十月二十八日,南京政府下令,特任阎锡山为陆、海、空军副总司令,把蒋介石在北平对阎的许诺公布于众。十月三十一日,何应钦、方本仁、刘正陆等到太原,代表蒋介石连日与阎锡山商讨解决西北问题的方案。阎锡山再次耍两面派,表面上声称主张和平解决,暗中却唯蒋之命是从,布置采取压冯的措施。十一月五日,阎锡山宣布就任全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职,同时在北平、太原等地召开“讨逆大会”,以表示晋系完全拥护中央。阎、冯再次分离,蒋、阎重又勾结。
但是,注重情报工作的蒋介石,对阎锡山的幕后活动知之甚详。他认为阎锡山只要远离京城,不仅他无法控制这位善工心术的对手,而且这位对手还会借机向他讨要更高的官职,索取更大的地盘。因此,他于十一月十六日发表讲话,指出“在中央有职务者不得再兼省职。国务委员应驻京,无公事不能离京”。史家称蒋介石采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逼迫阎锡山就范。
这自然骗不了阎锡山!他反复考虑,再次醒悟到:自己迟早会被蒋介石消灭掉,不反蒋没有出路,媚蒋只有死路一条。然而若要反蒋,必须联冯,于是他又被迫选择了联冯反蒋的老路。正当他考虑如何请求冯玉祥再次捐弃前嫌的时候,李书城不失时机地请求会见,并明确地向阎锡山指出:
“时下反蒋,必须联汪,而联汪的具体表示,就是和唐生智携手反蒋。唯有如此,冯先生才会不记前仇,重新和你结成反蒋的统一战线。”
阎锡山早就分析了全国的政局,认为李书城的见解是对的,当即果断地说:
“我听李先生的,先和唐孟潇师弟携手。”
唐生智作为政治家,必须特别重视联络阎锡山。除李书城长期驻晋外,又派袁华选专程到太原会晤阎锡山与冯玉祥。此时阎锡山因受到蒋介石的猜疑,存心再度联冯反蒋,唐生智的请求正合阎的打算。袁华选转达唐生智的意思,只要阎同意反蒋,即拥护阎为领袖。于是,唐、阎达成协议,阎锡山并派延国符为驻唐生智部联络员。并答应开出五十万元的支票,充作唐的军费。还应唐之请,答应代拟反蒋通电。约好唐生智在郑州发动后,阎锡山即在太原发表讨蒋通电。经过这一番准备,唐生智认为已经联络成功,万无一失,石友三也感到有恃无恐,大功可成。
但是,蒋介石先动手了。他对付石友三的策略是投其所好,诱其就范,而后聚歼。蒋介石借口抽调石的部分军队到广东支援陈济棠打桂系,并指令其到浦口集中,企图将石军在沿长江东下途中缴械。石友三了解蒋介石的阴谋后,遂密电唐生智,相约同时举兵:石友三由浦口进攻南京,唐生智南下直取武汉。由于石友三突然发难炮轰南京,蒋介石和宋美龄夫妇险些当了俘虏。对此,美国作家埃米莉.哈恩曾记述如下:
“每逢结婚纪念日,蒋介石都要庆贺一番。蒋夫人至今仍把一九三0年发生的一件事视为他们历次险情中最为突出的一次。当时,他们住在南京一所经过整修的中式平房里。
“在结婚纪念日到来的前几天,总司令建议到江对岸的乡下度假。蒋夫人表示同意。然而当时间临近的时候,她开始不安起来,但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我真的不大想去’,美龄坦率地对丈夫说。‘可是我答应过你;如果留在这里会使你扫兴,那我们还是去。不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总是觉得呆在家里好。’
“蒋介石说:‘既然你不愿意去,我们当然可以不去。’
“在原定动身的那天晚上,蒋介石很有理由责备妻子的任性,因为他要连续会见几个人,直到很晚才能得空休息。这天美龄上床很早,可是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当时正值南京最冷的季节,加上建筑工人又把地板直接铺在土地上,结果屋里又冷又潮。美龄躺在**毫无睡意,一直在揣度自己焦虑不安的原因。女佣人已回到自己的房间,寝室里只有她孑然一身。蒋夫人独自在黑暗中躺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她把寝室、浴室以及丈夫书房里的灯统统打开,接着穿上睡衣打算把蒋介石叫进屋来,哪怕呆上一会儿也好。但她忽又觉得这样做会显得自己过于神经质,于是她仅仅满足于走到门口,倾听从另一间屋子里传来的讲话声,以便使自己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
“总司令同第一个人的谈话结束了,美龄听到丈夫道晚安的声音。然而令她沮丧的是,又有一个人被引来进见。来人是石将军,他是来开脱自己,向领袖表白忠心的。蒋夫人实在不愿久等了,她敲了敲门,要丈夫进来一下。”
“‘要出事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蒋夫人不无肯定地说。‘千万要多加小心呀!我总觉得有一种不祥之兆。”,“‘可又能出什么事呢?’蒋介石冷静地说。‘一切都很正常嘛。你太紧张、太疲倦了。先让佣人陪你一会儿,我尽快和这个人谈完。’”
“美龄此时已平静了一点,于是也就没让佣人进来陪她。美龄重新回**,不大一会儿就进人了梦乡。但是当蒋介石半夜时分来到床前时,她又坐了起来,神情显得十分紧张。”
“‘我做了一个梦,’美龄说道。‘我梦见河中间有一块大石头(蒋的名字含有‘石头’之意),河面,上闪烁着月光,突然河水化成了鲜血,整个河里都是血!”,“蒋介石又安慰了美龄一番之后,两人都睡了。凌晨三点的时候,有人敲窗户报告说,刚才特意前来向蒋介石表白忠心的石将军叛变了,现在正带着部队在江对岸闹事,而那儿正是蒋氏夫妇原来打算度假的地方……最后她才猛然想起今天她的姐姐霭龄要从上海乘汽船到这里来。”
“‘她定于上午十点左右到,’美龄宽慰地想,‘在此之前,船长可能已经知道兵变的消息,船也就不会来了。”,“谁知清晨六点钟的时候,霭龄就到了……然而,当霭龄明白自己的处境以后,她却拒绝离开。她通过新近安装的长途线路给她上海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孔夫人说:
‘妈妈,将要发生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我不能向您诉说实情,但是我和美龄希望您能为我们祈祷。”,“两个小时以后,她们收到母亲打来的一份电报。宋夫人在电报上引用了圣经上的一句话:‘敌人将主动撤退。”,“当天下午,她们接到消息说,石将军的部队业已改变计划,正在向后撤退。”
蒋介石很快从碎起的炮火中镇静下来,他谋划的结果,“认定争取阎锡山、张学良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对唐、石二部,重点打击唐部,对石部除派兵追击外,主要利用韩、马二部牵制,而不予以重点攻击。于是,派吴铁城以劳军为名去东北拉张学良,派赵戴文回山西劝说阎锡山反唐,调蒋系主力进击唐生智部。”
再说,阎锡山是否履约出兵呢?阎锡山参加唐生智倒蒋除去自保而外,很重要的是想借助唐生智、石友三等部的军事实力,把他推上取蒋介石而代之的地位。唐生智率先讨蒋以后,阎锡山仍然像上次宋哲元出兵撞关那样,派出侦探潜伏唐部,揭回的告示上边写的是“尊重阎先生”,没有表示拥阎当领袖。他暗自骂这位昔日的同窗唐生智:“想让我阎某人为你做嫁衣,白日做梦!”旋即命令待机而发的部属:
“按兵不动,静观战局变化!”
恰好这时,蒋介石的使臣―阎锡山派驻南京的心腹谋士赵戴文赶回了太原。
赵戴文和阎锡山同乡。早年留学日本,加人同盟会,为山西革命的香宿。辛亥之役打响以后,秘密与阎锡山策划革命,后一直追随阎锡山之侧,为之出谋划策。阎锡山出任南京国民政府内政部长,亲荐赵戴文为副部长,代行他的部长之职。蒋介石设监察院,阎锡山又推荐赵戴文为院长。简之,赵戴文既是阎锡山在南京设置的耳目,又是蒋介石和阎锡山中间的联系人。由于他书生气十足,经常上蒋介石的当,时人戏称他是当代的蒋干。他一见阎锡山的面,就火急火燎地说:
“百川老弟,你怎么列名反对蒋先生呢!”
“次陇兄,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阎锡山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你看见一个三晋弟子反蒋了吗?”
赵戴文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旋即取出一份通电,指着阎锡山的名字: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人家唐孟潇想借我的名字有什么办法?这年月,像这类事情,恐怕连中山先生都干过吧?”
赵戴文是老同盟会员,且又和孙中山是同代人,自然清楚中山先生借用军阀之名,行革命之实的历史,遂微微地点了点头。
“次陇兄,你是奉蒋先生之命,回故里做说客的吧?”
赵戴文供认不讳。
“请转告蒋先生,不管社会上有何风吹草动,也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老话:我即我,我与我周旋。还是看我的行动为好!”
阎锡山为什么又这样出尔反尔呢?从根本上说,“他为了保存自己和发展自己。时刻不断地窥伺形势,衡量各方面的力量对比和变化,怎样做对自己有利,就怎样做,全然不顾什么信义和诺言,这就是阎锡山的处世哲学。”另外,阎锡山是出了名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政客,换言之,他决不做蚀本的买卖。当石友三炮轰南京失败之后,唐生智的反蒋等于失败了一半。即使是他再令三晋子弟倾巢相助,也难以挽救唐生智的覆灭。再者,阎锡山最怕蒋介石和张学良联合。所以,他一直和张学良保持着友好的来往。唐生智请阎锡山拟写反蒋通电的时候,阎曾秘密致电张学良,征求联唐反蒋的意见。张学良的答复是肯定的:决不介人内争。他几经权衡,遂又悄然改变了联唐反蒋的路线。他为了混水摸鱼,再次捞个拥蒋的英雄,又联合张学良发出通电:“毅然决然拥护中央”。阎在太原召开万人大会,大造反唐声势。
阎锡山决定讨唐后,蒋介石不断给阎一些实际利益的引诱,允许他支配河南省政权。十二月六日,蒋介石在国府纪念周上讲话,要坚决以武力平定唐部,并立即调集刘峙等嫡系部队沿平汉线北上,进攻郑州。阎锡山派孙楚、杨爱源部从河北、山西向南推进。十二月十九日蒋介石电令“讨逆军”全部归阎锡山指挥。这样,河南境内的王金任、刘春荣、韩复集、石友三等统统都在阎锡山的魔下作战了。南京政府又特地购买六架飞机参加了战斗。讨唐各路军连战皆捷,唐部一路退许昌,一部沿铁路以西逃遁。
当晋军出动之初,各方就盛传阎锡山将亲赴郑州督师,但其因讨唐初期尚在观望成败,未即成行。到这时,阎锡山知道讨唐战事即将获胜,无须多虑,当即就任蒋介石封给的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职,并在太原总部举行了誓师典礼,当晚即偕何成浚、赵戴文等乘专车离开太原,于一九三0年一月三日到达郑州,翌日即召开军事会议。阎锡山以副总司令名义委韩复集为北路军前敌总指挥,王金钮为中央军司令,统率其他各部。不久,阎锡山电请蒋介石准予唐生智出洋,并给川资五万元,委刘兴为第八军军长,负责收编唐部。至此,唐生智的反蒋之战彻底失败了。
阎锡山借机要求蒋介石兑现允以河南的地盘,这对蒋来说是绝对不行的。因为这等于阎锡山的势力由山西、华北伸到了中原腹地。然而如何冠冕堂皇的赖帐,且又能除掉阎锡山这只老狐狸呢?蒋介石一时没了主意。为此,他又从河南请回了何成浚。
“雪竹兄,你一定能为我解难,对吧?”
“不敢说能为蒋先生解难,我只是赶来献借刀杀人之计的。但不知是否可行?”
“一定能行!”蒋介石顿感这句话有失领袖之尊,忙又客气地说道,“请说说看。”
何成浚神秘地把除阎所用的借刀杀人之计说完之后,蒋介石沉吟良顷说:
“好!但能否如愿,关键在于保密二字。”
“请蒋先生放心,我所借之人,绝不会给阎百川通风报信的。”
“好吧,”蒋介石握住何成浚的手,“祝你顺心如意,马到成功。”
何成浚到达郑州以后,当天下午拜会了阎锡山,虚意转述了蒋介石对阎的称赞。又说:
“蒋先生因国事繁忙,让我陪阎先生到处走一走,尽快把唐部点编完毕。”
“我实在难以应命,晋地事多,我必须于明日驱车返回太原。至于点编唐部之事嘛,”阎锡山故意做出无所谓的样子,“由雪竹兄操办点编就行了。”
何成浚听说阎锡山翌日返晋,他回到住处拿起电话,接通了韩复集:
“向方兄,蒋先生有要事让我代他和你在电话中相商,方便吗?”
“方便!请讲吧,我一定遵办。”
“蒋先生让我问向方兄,对阎百川有什么看法?”
韩复集一听就明白了所谓要事是指什么。韩自叛冯投蒋以来,感到对不起一手把他栽培成一方诸侯的冯玉祥,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当他听说阎锡山扣押了冯玉祥之后,真想带兵打进娘子关,救出冯玉祥。遗憾的是宋哲元、孙良诚这班当年的哥们弟兄,不仅不攻打阎锡山,反而联合阎锡山打蒋介石。如果此次借蒋之命扣阎于郑州,然后再以阎换冯,也算是对冯玉祥栽培之恩的报答了。所以,他答说:
“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如果蒋先生借扣阎解决晋军,我一定遵办。”
何成浚遂和韩复集在电话中商定了扣阎方案:派部队秘密包围阎锡山的“花车”和住地,由韩派出特种部队将阎逮捕。何成浚意在押解南京,韩复集暗自决定押往自己的防地,用阎换冯。韩复集美美地睡了一夜,天刚亮,他就穿好戎装,准备亲自把阎锡山押回自己的防地。这时,联络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报告!大事不好了,阎老西一跑了!”
韩复集惊得霍然站起,本能地答说:
“不可能!除非他长了翅膀,会飞!”
“他……真的跑了……”
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韩复集拿起听筒,气呼呼地问:
“喂!你找谁啊?”
“我找韩主席,我是何成浚。”
“雪竹兄,阎老西是真的跑了吗?”
“是真的跑了!”
韩复集惊得险些扔掉话筒,难以置信地自语:
“他是怎么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