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主使人物(1 / 1)

主使人物就是主角。根据《韦氏词典》,主角就是“在任何运动或者因果关系中占据主导位置的人。”

所有反对主角的人都是对立人物。

没有主使人物就没有戏剧。主使人物是创造冲突并推动戏剧发展的人物。主使人物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没有他,故事就会漏洞百出……实际上,就会没有故事。

在《奥赛罗》里,伊阿古(主使人物)是个行动派。由于受到奥赛罗的轻视,他四处挑起纷争,播撒嫉妒的种子,来为自己复仇,是他挑起了冲突。

在《玩偶之家》中,柯洛克斯泰坚持希望恢复自己家族的名誉,几乎导致娜拉自杀。他就是那主使人物。

在《伪君子》中,奥尔恭坚持让答尔丢夫住进自己的家中,引发了冲突。

主使人物绝不能是毫无企图的。他必须急切地想要获得某个东西,以至于在达到自己目的的道路上不惜毁灭一切事物,或招致自己的毁灭。

你也许会问:“假设奥赛罗给伊阿古提供了他梦寐以求的官职呢?”

这样的话这出戏就不会发生了。

一个优秀的主使人物一定会急切地想要实现某件事,这件事比生命中其他任何事都更重要,例如复仇、获得荣誉、实现野心等。

一个优秀的主使人物一定处在紧要关头,手头上有着某件重要的事正亟须处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主使人物。

如果一个人的恐惧大于渴望、如果一个人没有热烈的**与充沛的精力,他虽然具备坚韧的毅力却放弃反抗,随波逐流,那么,他们都无法成为主使人物。

顺便一提,坚韧分为两种:积极的和消极的。

哈姆雷特没有足够的忍耐力(消极的),但他有着坚持不懈的坚韧(积极的)。《烟草路》中,吉特·莱斯特身上的韧性能使你对人类的忍耐力感到讶异。殉道者尽管遭受折磨,但他们的意志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这些都是非常好的素材,既可以用在话剧中,也可以用在任意一种文体里。

积极的坚韧是坚持不懈,甚至能够对抗死亡。消极的坚韧则是没有应对能力,是内心的力量不足以承受困难。

一个关键人物必须是有攻击性的,坚定的,甚至是无情的。

就算吉特·莱斯特表面上看是一个“消极的”人物,他依然与“有攻击性”的伊阿古一样能够引起争端。他们都可以称为主使人物。

这里我们需要明确一下,当我们在说“消极的”和“积极的”(有攻击性的)主使人物时,具体指的是什么。

每个人都能想象一个有攻击性的人物是什么样的,但我们必须解释一下“消极的”人物。对饥饿、酷刑的忍耐,以及为了理想而忍受着身体和心灵上的折磨,无论是在生理层面还是精神层面,都需要《荷马史诗》里那些英雄般的承受力。这种消极的力量同时还能使对立人物作出反应,从这个角度来说,它同样具有十足的攻击性。哈姆雷特四处打探真相,吉特·莱斯特坚持留守在自己的土地上,不惜饿死。这些行为都能激起他人的对抗。所以,消极的力量,只要足够持久,就能成为积极的力量。

这两种力量对任何文体的写作来说都是有效的。

再次强调,一个主使人物必须是有攻击性且坚定的,甚至是无情的,无论他是“消极的”还是“积极的”。

主使人物作为戏剧的驱动力,原因很简单,因为某种内在需求或者外在压力驱使他做出行动,他的手头有迫在眉睫的事需要处理,例如荣誉、健康、金钱、拯救、报仇或者出于强烈的渴望。

《俄狄浦斯王》里的俄狄浦斯坚持寻找谋杀国王的凶手。他就是那个主使人物,而他的激进是由于阿波罗的威胁,如果不找出凶手就要用瘟疫惩罚他的王国。为了守护子民的幸福,他被迫成了一位主使人物。

《灵魂拒葬》里的六个士兵拒绝被埋葬,并不是因为他们自己,而是因为大部分工人阶级所遭受的屈辱与不公,驱使他们以人类的名义拒绝被埋葬。

《玩偶之家》里的柯洛克斯泰为了自己的孩子,坚持不懈地试图恢复名誉。

哈姆雷特四处搜寻谋杀自己父亲的人,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为了使罪人受到正义的惩罚。

可以看到,主使人物之所以是主使人物,并不是因为他们希望这样,而是被自身的内在需求和外在环境所驱使,才挑起了重担。

主使人物的成长不能像其他人物那样变化巨大。例如,其他人物可能会从恨转变为爱,或者从爱转变为恨,但主使人物不能这样。因为当你的戏剧开始时,这位主使人物可能已经受到怀疑,或者计划着要去杀人了。一个人的不忠诚从被怀疑到坐实,比一个人从忠诚的品质转变为不忠,其变化过程要短得多。因此,如果其他人物从爱转变为恨需要十个步骤的话,关键人物可能就只须经历最后的四、三、二甚至一个步骤就已足够。

哈姆雷特在戏的开场时十分笃定(因为他父亲的鬼魂将谋杀的事告诉了他),这出戏也以谋杀结尾。《悲悼》的莱维妮亚以仇恨开场,经历对复仇的筹划,最终以悲凉收尾。

麦克白在开场时贪求国王的王位,而最终以被谋杀身亡收尾。

从盲从到公开反抗的转变,力度远大于压迫者由愤怒转变为对起义劳工进行复仇。虽然这两个情景所述都是转变。

罗密欧与朱丽叶体验了恨、爱、希望、失望和死亡。而他们的父母,那些主使人物,只经历了恨和后悔。

当我们说贫穷促使犯罪时,我们不是在攻击贫穷这个词本身,而是针对那些致使贫穷的社会势力。这些势力是残忍的,它们是由人演绎出来的。在剧中,我们抨击代表着这股势力的人物,也透过他来抨击其背后的社会势力。这个人必须强而有力,因为他身后的势力会一直支撑着他。倘若他变弱了或是心有苦衷,那么你就要另寻一个意志坚决的代表人作为这股势力的主使人物。

一位主使人物的情绪强度需要与他的对手处在同一个频率,但他的变化幅度较小。

问与答

问:还有一些关于人物成长的事令我困扰。例如,在影片《锦绣山河》(Juarez)中,每个人物都经历了转变:马克西米连从犹豫转变为果断;卡洛塔从爱转变为疯狂;迪亚兹从对事业的信任转变为犹豫。只有华雷斯没有成长,然而正是他的迟钝和坚定的信念,使他成为一个丰碑式的人物。哪里出了问题?他为什么没有成长?

答:他确实成长了,他的成长是持续不断的,但不如其他人那么明显。他是那个主使人物,他的力量、决心和领导力都是造成冲突的原因。我们应该回过头看看,为什么他虽然身居戏剧的中心地位,可他的成长却不那么明显。但首先要告诉你,他确实有所成长。他先是对马克西米连发出警告,之后转为威胁。这是成长。当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无法对抗法国人,他便改变策略,将军队撤离。这是成长。我们可以亲见他的不断转变。当听到牧羊男孩描述他的狗是如何联合起来对抗一匹狼的时候,我们就明白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了。我们看到华雷斯是如何对待背叛,又是如何在敌方的营地里直面敌人。那场穿过枪林弹雨的戏,显示他身处于真正的危险中却依然能够保持英勇,这令我们确信他是一位真正的斗士。

他对自己的人民怀有深沉的爱,这可以从他对马克西米连的残忍中看出来。随着剧情不断发展,他的性格逐渐显露,于是,我们了解到他的动机是诚实和无私的。

当他在马克西米连的棺材前喃喃道“原谅我”时,一个难以察觉的转变正悄然浮上水面。他的爱确凿无疑地显现出来,我们知道他的残暴并非直指马克西米连,而是在对抗帝国主义。

问:那么我理解了,他的成长就是从抵抗转变为更强的抵抗,而不是从恨到原谅。为什么华雷斯的转变不需要向马克西米连的转变那么巨大呢?

答:华雷斯是那个主使人物。记住,主使人物的成长比其他人物的成长跨度都要小,原因很简单,他在故事开始前就作出了决定。他就是那个促使别人成长的人。华雷斯的力量就是那些愿意为自由而战斗或牺牲的人们的力量。

他并不孤单,他战斗并不是因为自己希望这么做,而是出于必要。这个热爱自由的人为了不沦为奴隶,试图消灭他的压迫者,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果一个主使人物没有必须战斗的理由,不论迫于内在需求或是外在的压力,倘若人物们只是听从自己心血**的想法,那么这出戏就会质量堪忧。他们随时可能放弃,并停止供给戏剧发展的驱动力,随之背叛前提及这出戏。

问:那么,那些渴望写作、表演、唱歌、画画的人又是什么情况呢?你可以把这种迫切的自我表达欲称之为一时兴起吗?

答:他们当中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有可能是一时兴起。

问:为什么是百分之九十九?

答:因为通常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他们有机会达成任何成就之前就放弃了。他们没有毅力,没有耐心,在生理和心理上都不够强大。或者有些人在生理和心理上都足够有力了,但他们内心不具备十足的创造力。

问:像冷、热、火、水这样的元素有可能成为主使人物吗?

答:不。当人类以原始形态生存,在黑暗中游**之时,这些元素就已经是地球上绝对的统治者了。它的现状是永恒的,这些事物的存在毫无疑问,毋庸置疑,且已经存在了上百万年。那些原生动物、藻类、细菌、阿米巴虫,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对抗现有的秩序。而人类则行动了,人类挑起了冲突。人类在关于生存的戏剧中成了主使人物。他们不仅利用了这些元素,并且能够不断地发明新药物来对抗疾病。

人类对这些元素做出的挑衅行为并非来自某个突发奇想,而是出于本能的需求,并且这要集结人类的智慧才能得以实现。这种需求与智慧促使人类不断突破,直至创造出了极具毁灭性的武器——原子能。然而,对核爆的恐惧也会同样驱使人类将原子能用于文明的进步,而不是毁灭。人类这么做并非出于崇高的品质,而是迫切的求生欲促使他们不断去创造与革新。

再次重申,主使人物之所以成为主使人物仅仅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而不是因为他希望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