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经》一以夫子所定为正。董仲舒言,“道术归于一,诸不在六艺之科者,勿使并进”,万世之大法,为圣人之徒者勿能越也。故《尚书》虽有《汲冢周书》,《诗》虽有传记所引少昊之诗,《白云》之谣,《春秋》虽有《竹书纪年》,《礼》虽有《夏小正》,无有援古以加于圣经者;况秦汉制诰之书,《铙歌》《清商》之诗,王通《元经》之拟春秋,叔孙绵蕞之制朝礼,其不敢跻而上之以杂圣教,正道异端之辨,严矣哉!何至于《易》而前引旷古无征之伏羲以为之图说,后则有八宫、世应、飞神、伏神、六龙、六亲、纳甲之邪说,公然登之圣经之列而不知忌惮?为圣人之徒者,何其诬也!以康节之先天,安排巧妙,且不足以与于天地运行之变化,况八宫、世应之陋术哉!《乾》之变穷于《剥》,何以反下而为《晋》?又全反其所已变而为《大有》?无可奈何,而为游魂、归魂之说以文之。何以游?何以归也?无能言其故也,穷斯遁也。其以五行割裂而配八卦也,《坎》《离》何以专水、火,而木、金、土兼摄二卦;《乾》《坤》为变化之本原,而使与《兑》《艮》伍,以分金、土之半;《坤》《艮》杳不相及,而使同司土政。皆灭理逆天之说耳。至于纳甲取象于月魄之死生,本出于魏伯阳修炼之小数,而下游为房中妖**之技,其惑道诬民,岂但《元经》之于《春秋》、绵蕞之于《三礼》哉!非圣者无法,而小人趋利避害,乐奉之以为侥幸之媒。刘爚氏,儒者也,为之说曰:“辞与事不相应,吉凶何自而决?盖人于辞上会者浅,于象上会者深;文王、周公之辞虽以明卦,然辞之所该终有限,故有时而不应。”其非圣无法以崇尚邪说也,甚矣!二圣之辞有限,而鬻术者推测之小慧为无穷乎?其云有时而不应者,则自有故。假令一人就君子而问穿窬之得财与否,君子岂能以其所获之多寡而告之?即令有人以贾贩之售不售、求酒索食之有无问,君子又岂屑役其心,以揣其多寡利钝而告之?故曰:“伐国不问仁人。”仁人且不可问,而《易》者天之明赫、诚之形著、几之明威、鬼神之盛德,四圣崇德广业、洗心藏密之至仁大义,其屑为此琐琐者谋乎?象数者,天理也,非天理之必察,于象数亡当焉,而恶乎相应?有时不应,固其宜也。其在君子,则语默从心,苟问非所问,则隐几而卧,曳杖而去之已耳。若蓍策者,虽神之所凭,抑听人之运焉者也。神不能掣筮人之腕指而使勿揲,则听其渎而不禁,而揲之奇偶自然必合于七八九六,鬼神不能使妄渎者之不成乎爻象。有象则有辞,亦如孔子之遇阳货于涂,非欲欺之,而自不与其言相应。所问不应,又何疑焉!即或偶应,亦偶遇而非神之所形。怙愚不肖者,不能如穆姜之自反以悔其渎而不告,乃归咎于文王、周公之辞有限而不足以尽象,悍而愚不可瘳矣。揣其意,不过欲伸康节观梅之术,与京房世应,《火珠林》禄马贵合刑杀之邪妄,以毁圣人而已。孔子曰:“所乐而玩者,《易》之辞也。”篇内推广辞中之精义以旁通之,苟君子以义而筮,如父母也,如师保也,何有不应之疑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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