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密在其经济学巨著《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中写道:“每个人都不断地努力为他自己所能支配的资本找到最有利的用途。”[2]“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况下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利益。”[3]斯密的说教是,个人无论出于何种动机,其追求私利的行为必然会产生有利于社会的客观效果。
因此,斯密痛斥垄断,反对国家干预经济。他说:“任何一种学说,如果特别鼓励特定产业,违反自然趋势,把社会上过大一部分的资本投入这种产业或要限制特别产业,违反自然趋势,强迫一部分原来要投入在这种产业上的资本离去这种产业,即实际上都和它所要促进的大目标背道而驰。”[4]“如果政治家企图指导私人应如何运用他们的资本……是再危险也没有了。”[5]
在早期资本主义时代,斯密等创立的自由经济学说堪称经典,但这种学说本身具有二重意义。它既是冲破封建制度和思想束缚的藩篱、为新生资本主义鸣锣开道的进步学说,也是在自由的幌子下让弱者撤除防御的强者经济学。而对后者的本质进行无情揭露并予以猛烈反击的是德国学者李斯特。
1841年,李斯特的代表作《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问世。这是一部在国际自由贸易论及政府干预论等问题上公然与亚当·斯密的经济学说唱对台戏的巨著。
李斯特认为,在英国工业力量已独占世界鳌头的现实情况下,像德国这样工业明显落后的国家,若按斯密的说教敞开国门开展所谓自由国际贸易,无异于少年与壮汉角力,结果不言自明。他坚决反对德国跟在英国人后面吟唱自由贸易之歌,并警告说:“事实上最大限度的国际贸易自由,它的结果甚至使国家沦于奴隶的地位。”[6]
关于如何实现一国的工业化,李斯特反对放任及政府无为。他有如下一句名言:“固然,经验告诉我们,风力会把种子从这个地方带到那个地方,因此,荒芜原野会变成稠密森林;但是要培植森林因此就静等风力作用,让它在若干世纪的过程中来完成这样的转变,世上岂有这样愚蠢的办法?如果一个植林者选择树秧,主动栽培,在几十年内达到了同样目的,这倒不算是一个可取的办法吗?”[7]李斯特的观点是,比之于财富的积累,生产能力的培植更为重要,这就如同一棵结果之树比其生产的果子更重要一样。在德国,这棵工业之树的成长已不能静待自然的衍生,而要通过人工培植,这个植树人就是国家。“作为政治家,此外还首先应当并且必须懂得,怎样才能激发、增长并保护整个国家的生产力;另一方面,他须还懂得这种生产力在怎样的情况下会趋于衰退,处于睡眠状态或被完全摧毁;怎样依靠了国家的生产力,就可在完美的方式下利用国家资源从而争取国家的生存、独立、繁荣、权力、文化与远大的前途。”[8]
显然,李斯特是站在弱者的立场上,在以敏锐的洞察力观察了欧洲的政治经济形势后,作出上述阐释的。比之于亚当·斯密,他的经济理论对落后的德国来说,少了几分理想化,多了几分现实指导意义。
日本发生明治维新后,明治政府派出高级使节团,历访欧美12国,找到了兴邦治国的途径。使节团副使、享有“日本的俾斯麦”之名的大久保利通回国后即向政府提出了著名的《殖产兴业建议书》,内称:“大凡国之强弱,系于人民之贫富;人民之贫富,系于物产之多寡;而物产之多寡,则在于是否勉励人民之工业。归根结底,未尝不在于政府官员之诱导与奖励……宜按国之风土习俗,民之性情知识,制定其方法,以此为今日行政之根本,保持其已开成者,诱导其未就绪者。”[9]大久保是否知道李斯特的理论无从考证,但他作为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在耳闻目睹的欧美实地考察中,同样领悟到事物的真谛,即经济上落后的日本要想奋起直追,国家不仅要“诱导”和“奖励”工业,还必须“制定其方法”,做“工业之树”的植树人。由此可以窥知,在日本资本主义经济的起步阶段,明治政府就不是放任无为的态度。明治初期大办官营企业,自上而下地推行、扶植和发展资本主义经济便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