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因秦始皇“焚书坑儒”遭到镇压,汉代以后又逐渐复活。前汉初期,适应汉王朝休养生息政策的“黄老之学”——经过改造的道家思想——虽然一时盛行,但到汉武帝时期,随着中央集权制的强化,以董仲舒的进言为契机,统治阶级以儒学为核心统一思想,学问思想界亦以儒学为尊。
汉代儒学亦称“经学”。“经学”就是对儒学经典(《诗》《书》《礼》《易》《乐》《春秋》)的注释和说明。汉代经学分为“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汉初,一些儒者以当时流行的“隶书”体经文传授门人,其经学被称为“今文”经学。与此相对,还有一些儒者把不太常用的、以古文字“篆书”写就的经文教授门人,被称为“古文”经学。两者之间的差异不仅在文字上,还有研究方法的不同。今文经学重在阐明“微言大义”,含有哲学的内容。与其相反,古文经学则专意于对经文的章句训诂。前汉时代,今文经学受到统治者的重视,今文经学者被立为博士,古文经学仅为民间儒者传授。前汉今文经学的代表人物是董仲舒。
图9 十二哲塑像群(山东省曲阜市孔庙大成殿内)
董仲舒(公元前179—前104)虽然主张罢黜诸子百家之学,以儒家思想为正统,但是其思想并非是对先秦儒家思想的原样复活。他继承先秦儒家的天命说,还吸取墨家的“天志”说、阴阳家的阴阳五行说、法家学说,形成了所谓天人感应、以神学目的论为中心的理论体系。他认为天是最高的主宰者,即“天者万物之祖也”(《春秋繁露·顺命》)。天具有意志,并凭借自己的意志通过阴阳五行化生万物。天之所以生人,是为了实现天的意志。人是天的缩影,人的形体、情感、道德、意识等乃是天的复制。因此,天与人是能够感应相合的。人类如果违反了天的意志,天就会降下灾异警告人类。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说,后来发展为流行于西汉末至东汉的谶纬说。董仲舒还在认识论方面提出“名号”论,在人性论方面提出“性三品”说,在道德论方面提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的“三纲”说。董仲舒构建的新体系儒学,成为汉帝国大一统统治体制的强有力的理论支柱。
西汉末,王莽、刘歆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提倡古文经学,开始设置古文经学博士。此后一直到东汉末,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之间纷争不断。东汉末,古文经学者郑玄遍注古文经典,并把今文经学包摄于古文经学之中,创立了“郑学”。结果今文经学落败,郑学成为了魏晋时代经学界的主流。
不过,魏晋时代思想界最有势力的乃是以何晏、王弼、郭象、向秀等为代表的玄学。玄学即形而上学,以当时被称为“三玄”的《老子》《庄子》《易经》的形而上学内容为中心,旨在探究其中所含哲理。魏晋经学受到玄学的攻击。
南北朝时代,“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穷其枝叶”(《隋书·儒林传叙》),南朝经学与北朝经学的学风并不相同。北朝经学仍保存东汉古文经学的学风,而南朝经学则多少摄取了魏晋玄学的养分。玄学化的南朝经学被认为是经学正统。
但是,从宏观上来讲,南北朝时代思想潮流的中心从玄学移向了佛教。隋唐时代,佛教思想已经占据思想界的支配地位,形成了佛教的黄金时代。不过,唐王朝的统治者并没有无视儒学。这是因为,儒学传统思想在政治体制、生活行为、日常观念层面仍然占据主导地位。孔颖达接受唐太宗的命令,编纂《五经正义》(《易》《诗》《书》《左传》《礼记》)180卷,统一了南朝和北朝的经学。《五经正义》是朝廷官方认定的经文注释书,明经科考试的答案必须遵从本书。《五经正义》对经注只是加以疏解,与汉代古文经学一脉相承。从思想上来看,这种毫无创新的做法是无法和当时活跃的佛教思想界相对抗的。
为对抗佛教,复兴儒学,唐代韩愈(768—824)与李翱(772—841)尝试建立新的思想体系。韩愈著《原道》《原性》及《原人》,抨击佛、道二教,给长久沉闷的儒学界吹来了一股新风。特别是李翱的《复性书》,吸收佛教哲理,在表面上运用《大学》《中庸》《易》等儒学经典的语言阐述人性论。李翱的复性说是宋儒精致的人性论的先驱。韩愈和李翱的思索虽然未必充分,但确实开启了儒学从训诂的汉唐经学发展为哲学的宋明理学的端绪。